第14章 記憶
第二天一早,溫四月拿着烙好的苞谷餅去與文工團的衆人告別,除了程副團長和小餘,其他人仍舊是滿臉的死氣。
昨晚她和蕭漠然做了猜測,程副團長一看就是個老實人,雖是挂着團子的名字,但其實團裏的事情,他一點都沒差插手。
又或者說他就算是插手了,也沒人理會他。溫四月也看到團裏其他人對他很是不尊重,所以他對大家心生恨意,下毒也不是沒有可能的。
至于小餘,只是個打雜的,每天被吆五喝六就算了,沒少被欺負,所以他有可能是程副團長的幫兇。
不過這一切都是他們倆的猜測,根本就沒有任何證據來證明,所以不成立的。
她送完了餅,借故去城裏,先出了村子。但其實是與蕭漠然他們一起去銀珠村的路上。
蕭漠然一行人正等着她,丁榕山幾人見了她,連忙上前叫一聲四月姐。
以前他們是喚自己嫂子的,現在喚自己四月姐,只怕是剛才在村口時,他們也看到文工團這些人身上的死氣了。
昨晚給爺爺畫去病符的時候,她想着要依靠丁榕山他們,但是也編不出個像樣的理由來,加上蕭漠然說這幾個人能信得過,她索性也就畫了幾張顯影符。
這些符帶在身上,便可以看到自己文工團那些人的臉色,明明是活人,但卻是臉色刷白,唇色發黑,影子模糊,有的幾乎已經快沒了。
但只能維持五分鐘。
不過也足夠了,現在丁榕山幾人見着溫四月,大概也明白了蕭漠然為什麽要娶她的緣故了。
如今顯然也還沒冷靜下來,看着溫四月還緊張不已,“四月姐,要我們怎麽做。”
溫四月和蕭漠然相視了一眼,說出他們倆的打算,“沿途檢查,看看是否有山石松動的地方,若是沒有,提前到他們可能紮營午休的地方等着,一定要注意附近的水源。”
時代如此,只能依靠最笨的辦法了。
沿途他們分兩撥,各檢查這崎岖山路兩邊極有可能滑坡的地方,畢竟前陣子雨季,不過走了一個上午,都沒發現問題。
Advertisement
直至到了九家灣的壩子邊上,那邊有個大草坪,遠處就是九家灣的九家堰,堰不算大,但卻聽說深不見底,裏面每年不曉得要淹死多少人呢。
這裏是最合适休息的地方,左邊還有一排松樹,如果不出意外,他們應該就在這裏休息了。
只是附近沒有幹淨的水井,那文工團的人就喝身上帶的。
溫四月想,這樣最起碼不會中毒吧?程副團長和小餘不可能給每個人的水壺下毒。而且他們在村子裏的時候是分散住在各家各戶,吃的也不是一個水井裏的水。
她本來以為安全了,沒想到這個時候蕭漠然忽然急促起來,“不對。”
藏在榛子葉叢裏的溫四月微微撥開密集的榛子葉,只見團裏的人竟然一個接着一個地昏倒在草壩上。
溫四月一下慌了,她就顧着在前面檢查路,忘記跟着隊伍了,萬一在來的路上才大家就被下毒呢?
眼看着整個文工團,除了小餘和程副團長,其餘的全都橫七八豎地倒在地上,溫四月幾人也顧不得什麽了,趕緊沖出去,“你們幹什麽?”
程副團長和小餘見着有人暈到後,兩人便默契地擡起其中一人,看樣子是要連帶着行李扔進這堰塘裏去。
這堰塘裏掉下去的人,屍體從來不會漂上來,也打撈不上來,都說底下有老龍王。
見到他們幾人忽然出現,兩人微微一愣,随即放下手中擡着的人,程副團長從腰間取下匕首,一面朝小餘吩咐,“你去,我來攔住他們幾個。”反正在他看來,只要這文工團裏的人都死了,他們就算是被抓也是劃算的。
但是哪裏曉得蕭漠然他們這幾個知青這麽生猛,尤其是蕭漠然,看着那麽瘦弱一個人,沖上前一下就奪去了他手裏的匕首,丁榕山和于胖子連忙将他按住。
胡小泉則跟着溫四月去攔住小餘。
蕭漠然示意丁榕山他們将程副團長和小餘捆了,
和溫四月确認過大家都只是昏迷,不禁長長松了一口氣。而此刻的程副團長卻一改往日的老實形象,不停地掙紮咒罵,“你們以為是在替天行道麽?你們這是在助纣為虐。”
“還叫,我們都親眼看到了,你們倆真是黑心,居然想把他們都扔進了堰塘裏毀屍滅跡。”胡小泉反駁着,一面看朝蕭漠然兩人,“然哥、四月姐,我和老丁去報公安麽?”還是先把這些人弄醒,讓他們自己有去找公安同志?
然卻見溫四月搖着頭,她腦子裏想起爺爺的話,自己又不了解是非曲直,不能因為見着程副團長他們動手,就認定了他們是壞人。
所以她朝着程副團長和小餘走過去,“為什麽要殺他們?”
“你們哪只眼睛看到我們殺人了?”回話的是一向少言寡語,任由團裏人欺負的小餘。
的确,他們還沒真的殺人,只是将人毒暈了而已。
不過正是小餘這樣冷靜,倒是有些叫人出乎意料,蕭漠然正要開口,卻見溫四月忽然将手往小餘的頭上放去。
耳邊傳來小餘的叫聲,“你幹什麽?把你的手拿開。”
可是幾乎是小餘的聲音才落下的一瞬間,溫四月只覺得被一股強大無比的力量吸引了一般,眼前一黑,随即便出現在一個大禮堂裏。
她有些意外,又有些驚訝地看了看自己的手。她剛才只是想試試看,還能不能像是自己那個世界一樣,進入對方的記憶。
沒想到竟然真的進來了,可她明明已經沒靈力了。
就在這時,蕭漠然的聲音從身後響起,“四月這是?”
溫四月轉過頭,發現不只是蕭漠然丁榕山他們都進來了,連帶着小餘自己和程副團長也在。
不同的是,禮堂裏來來往往的人就像是沒看到他們一般,甚至是從他們的身體裏傳過去。
很快,寬大的禮堂就坐滿了人,大家齊齊看着臺上。
而就在這個時候,程副團長忽然掙紮大喊,“救她,救救她!我求求你們了。”
臺上的簾子緩緩拉開,只見一個漂亮的女人被綁在臺中央,旁邊站着文工團裏的人,一個個控訴着她的條條罪狀。
說她與人通·奸,說她叛國,說她竊取機密等等。
至于是真是假,沒有誰要去看證據,随着臺上指控她的人聲音越來越大聲,臺下的衆人情緒越來越激動,不知道是誰起頭朝那漂亮女人扔了什麽。
然後就一發不可收拾。
程副團長的哭喊聲徹底被湮沒,隐約中聽到小餘也在喊。
這樣的場景其實在這個時代不少,溫四月也依稀記得阿貴他爺爺是怎麽死的。
禮堂的人不知道什麽時候散去的,就像是一瞬間消失了一樣,臺上只有一個被砸得血肉模糊的人。
她大腹便便,孩子也一樣沒了。
溫四月不知道怎麽回事,就覺得胸口堵得難受,忽然眼前場景一變換,她回到了現實裏。
耳邊是程副團長和小餘更為真切的哭喊聲,撕心裂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