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媳婦兒
現在正是農忙時節,兩人這幾天雖然沒去地裏幹活,但也是早出晚歸,忙碌得很,所以洗漱上床後,壓根就沒有溫四月所擔心的尴尬。
一覺睡到天亮起來,蕭漠然已經起床了,在院子裏劈柴,她出來打水洗臉看到:“不是還有煤炭麽?”
村裏煙炊四起,桔梗也起來了,看到蕭漠然有些不好意思,原本只是住在家裏的知青,現在卻變成了自己的妹夫。
燒火的時候一面偷偷瞧他們倆,她覺得四月生得好模樣,又有本事,幹活更是一把好手,沒有什麽配不上這蕭漠然的,村裏人就喜歡嚼舌根。
一會兒說是蕭漠然吃軟飯,聽說蕭漠然好像想幹部子弟,又說四月心機重,設計讓蕭漠然娶了自己。
心想這些話斷然不能讓四月聽到,一面隐隐發現,四月和蕭漠然,好像不太像是夫妻,連吃飯的時候兩人坐在一張長凳上,中間都還有一個大大的空隙。
不止是她這樣覺得,村裏人也這樣覺得,于是又開始說四月果然攀高枝,這蕭漠然根本就瞧不上她這村姑。
四月是不在乎這些的,軟磨硬泡,又覺得自己這不是找到貴人結婚了嗎?還按照溫老頭的意思拜堂成親了,所以把他床底下的書都給搬回東屋。
農閑時候好不容易得點空閑就要悄悄躲起來看,哪裏有空把這些話放在心上。
所以反而是蕭漠然來找她,小心翼翼地問:“要不,以後我不叫你四月了,叫你媳婦兒,免得村裏人指指點點的,說咱們假結婚。”
四月想都沒想就答應了,“好啊。”無所謂,一個代號而已。
于是隔天三人一起去田裏扯豆子,這個計較跟苞谷套種的豆子已經徹底花殼,該連根拔起帶回打谷場趕着這好太陽曬起來,曬過幾日豆殼炸開了,再打一遍。
走到半路的時候,蕭漠然看到大隊長,過去問馬的事情。
片刻後回來,四月連忙問:“他怎麽說的?”自行車票都給他兩天了,還不見動靜讓去牽馬。
四月還想趁着收豆子的時候,用馬去馱豆子回來,頂了溫老頭的公分,這樣溫老頭就能在家裏休息了,不然一把老骨頭,也怪辛苦的。
“城裏文工團不是來人了麽?他們要去各村子演出,行李太多,把馬兒借走了,過幾天到咱們村演出的時候,馬才能送回來。”蕭漠然解釋着,察覺到四月不悅的表情,連忙又解釋道:“媳婦兒你別生氣,我跟大隊長說了,前兩天就不算了,但是這幾天馬借出去,每天爺爺不去地裏,也算半天的公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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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這才笑起來,“也行吧,反正是他占了便宜。”說着,要往大田壩裏去。
卻被蕭漠然拉住,“那什麽,昨天我又聽到村裏人說那什麽……”他沒明說是什麽,而是一臉愧疚地看着溫四月姐妹倆。
“說什麽?”溫四月覺得自己個蕭漠然哪裏都好,也有學問,就是這脾氣有些像是個小姑娘扭扭捏捏的,“又說什麽了?一天天一個個吃飽了沒事幹的。”
桔梗也昨天下午在地裏也聽到了些,說是蕭漠然幹不了農活,占溫四月姐妹倆的便宜吃軟飯,每天的公分都湊不夠,全靠溫四月姐妹倆幫他的忙。
妹夫的确不是幹活的料子,地裏的活做得很慢,但是一家人有什麽計較的?何況妹夫在別的地方很優秀就好了,還能和城裏的大官有說有笑,試問村裏誰有這本事了?
卻見蕭漠然朝溫四月道歉道:“媳婦兒,都是我的錯,我也想努力的,但就是沒你們快,我不想再讓村裏人說閑話了,我還是去和知青們一起。”
城裏的知青們幹活當然不如村裏人,畢竟村裏做這農活,那是從娃娃抓起的,所以進度一直慢吞吞的,但是大隊長也沒辦法,只能分派輕巧活給他們。
溫四月聽他這樣說也好,跟着知青他有話題,免得一天天在地裏跟個悶葫蘆一樣,回頭還要被村裏人指指點點,而且看他那飽含委屈的模樣怪可憐的,瞧他那雙手,也不是拿鋤頭鐮刀的料子,于是點頭答應道:“也好,中午回家吃飯。”
“我知道了媳婦兒。”蕭漠然見她答應,一時露出燦爛的笑容,眸子裏好像一下發光了一樣,歡快地跟溫四月姐妹倆揮手告別了。
那邊河邊的歪脖子柳樹下,丁榕山他們就像是說好了一般,正朝着他揮手。
知青們今天去割王家坡的荞麥,其實三天前該割了,可是打谷場裏那時候沒地兒曬,最近都曬着豆子呢。所以一直拖着,可這地麻雀太厲害了,大群大群地,好像跟約好一樣,一天不知道得吃去多少呢。
所以才決定先給割回來。
這是輕巧活,不像是扯豆子還要在苞谷林裏鑽來鑽去,苞谷葉劃人就算了,現在苞谷已經出花,那花蕊掉下來落在脖子裏,癢得要命。
鄉下人皮糙肉厚早就适應了,他們這幫城裏人哪裏遭得住?
見蕭漠然走了,姐妹倆才往大田壩去。
而和丁榕山等人碰面的蕭漠然,一改剛才在溫四月面前的溫潤小可憐,渾身氣質都像是變了一樣,穩重又儒雅,“帶了麽?”
幾人紛紛喊他然哥,然後把藏在衣服裏的舊書一角露出來。
那是一本沒了書皮的破舊數學書,幾人寶貝一般藏着。
等着到了王家坡後,蕭漠然就沒摸過鐮刀,反正這裏的荞麥就他們負責,他坐在一株陰涼的大松樹下,翻看着那本破舊的數學書,丁榕山他們三個輪流到他旁邊聽他講題。
至于地裏的等着收割的荞麥,也是丁榕山他們幾個輪流着割。
接下來幾天,蕭漠然一直都跟着丁榕山他們,每天回去的時候也不像是跟溫四月一起去地裏時,滿臉的疲憊了,反而神采奕奕的。
這讓溫四月一度認為,莫非是白天跟自己假裝夫妻,太為難他了?瞧這幾天白天不跟自己在一起,天天回來都神清氣爽的。
卻不知道蕭漠然精神氣不錯,完全是因為每天下地只需要找個舒服陰涼的地方休息,給丁榕山他們補一補課,動動嘴皮子就好,根本就不需要幹勞力活。
如此,他當然精神不錯了。
而這天傍晚,大家集體在打谷場裏打豆子打荞麥,争取今天把打谷場收拾出來,明天城裏的文工團就來了,聽說還要放電影【地雷戰】,到時候把曬着的豆子和荞麥一收就完事兒。
文工團的演出不見得能驚動全村老少一起忙,但這電影,讓小孩子們也跟着七腳八手幫忙,打谷場上好不熱鬧。
天上挂着玉盤一樣的大月亮,星星也耀眼。“一看明天就是個好天氣,這些荞麥都在打谷場晾兩天了,沒準能曬幹。”
等忙完得差不多的時候,隊長擡頭看着天上的大月亮,滿臉興奮。今年收成好,大家應該能多分一些了。
溫四月瞧着這漫天碎星卻是隐隐有些擔心,這用他們世界的星象來解釋,這分明大半夜要下大雨啊。
但是自己說來大隊長肯定不信,可這打谷場上的糧食也有她家的一份,就算僥幸不被大雨沖得到處都是,那也會被泡壞的。
于是招手示意蕭漠然過來。
蕭漠然和她也頗有默契,她這才擡手,和丁榕山他們在一起的蕭漠然就看到了,立馬屁颠颠地跑過來,“媳婦兒,怎麽了?”
兩人親昵地挨着一起,像是溫四月在和他說什麽悄悄話,然而話到蕭漠然的耳邊卻是:“後半夜有大雷雨,你去和大隊長說。”
蕭漠然擡頭看了看着璀璨星光,“他應該不信吧?”看着也不像是會下雨的樣子,但既然媳婦兒說了會下,應該真的會下吧。
“他要是信我也不用叫你,快去像是上次一樣吹牛,說服他。”
蕭漠然想解釋,上次他沒吹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