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城裏來人
蕭漠然很聽話,一點都沒有不耐煩,也不知道他本性是如此的,還是親眼看到溫四月動手打人,所以被吓着了。
當下就跟溫四月走到一排杉樹後面,“怎麽了?”語氣也很溫和,一面朝着四周張望,杉樹将朝着田埂那邊的人全擋住了,于是他變得稍微有些緊張,小心翼翼地探尋着,“我,我沒做錯什麽吧?”
溫四月見他一副好像自己要揍他的舉動,忍不住扯了扯嘴角,“你雖然鋤地太慢,但我也不至于為此揍你,我有正事要和你說。”
蕭漠然長長松了一口氣。
就聽溫四月說道:“那些人要找的墳,我知道在哪裏。”說着在蕭漠然驚訝的目光中給他說了位置,又道:“一會兒你去跟他們說,你知道,他們要是問原因,你就說你偶然翻看過本地的地方志,反正你是讀書人,就你糊弄他們,只要能說服他們去挖田就好。”
這地方偏僻落後,有座清朝的墓就算是普通的,地方志上都寫得清清楚楚。
“那你怎麽知道的?”蕭漠然忍不住好奇就脫口問,随即一看到溫四月不悅的面容,求生欲滿滿的他連忙改口道:“金魚彎的文化館去年被燒了,什麽文獻資料都沒了。”
“那正好不對症,你反正看着編就行。你只要記着最後他們找到了墓,會給你好處,亂七八糟的咱們不要,要糧票就好。”當下之際,顧着肚皮要緊,所以溫四月也不想那些花裏胡哨的了。
不然就她這個年紀的姑娘,該是想着要布票才對。
蕭漠然果然點頭答應了。
然後就去行動了。
溫四月一直忐忑不安地等着,覺得小知青的膽子這麽小,不會說謊的途中繃不住,編不下去吧?
然而她不知道的是,此刻的蕭漠然顯然換了一副在她面前時候的膽小模樣,只與那群城裏來的人侃侃而談。
“家父雖然是在燕大文學系授課,但祖父他老人家比較喜歡西南歷史,以前來過這邊,對于本地的文化了解很透徹,文獻資料也收集了不少,但我也不确定這座清代的墓是不是你們要找的。”蕭漠然說話的同時,也将位置指了個大概。
還指着這一圈水田,“按照資料上記載,這上面一片原來是個池塘,後來大集體改梯田,給挖了,所以準确位置我也記得不大清楚。”
但是對方覺得這位置已經很精确了,馬上就去聯系大隊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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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原本在地裏的大家都被召集來,去挖蕭漠然指的那塊水田,一樣算公分,大家挖得自然起勁。
人多力量大,天沒黑就挖到了被埋在下面的碑。
那幾個城裏人抹去上面的膠泥,就是他們老祖宗的名字,于是激動得緊握着蕭漠然的雙手感謝。
當晚蕭漠然也被請去了大隊長家裏,聽說還從金魚彎鎮子上的食堂買了一盤肉回來。
大家都滿心羨慕,再一次印證了知識就是力量。
而溫四月吃完飯,卻有些擔心這蕭漠然會不會靠不住?她聽人說蕭漠然父親是京城大學教授,心裏忍不住想着小子也太能吹牛了。自己是叫他編,但也沒想到他這麽不靠譜。
一直等到月亮快到中天,在四周蛙鳴蛐蛐交錯的叫聲中,蕭漠然終于回來了。
看到溫四月坐在院子裏的桂花樹下等自己,連忙讨好地将手裏的三百斤糧票遞上去,“給。”全然沒有了在韓書記等人面前的灑脫模樣。
月光下面,溫四月只看着這個好看的男人一副讨好的樣子,心裏有些自責,人家這樣乖巧,自己怎麽能懷疑他呢?又看到足足有三百斤,當下高興不已,“明天不用喝粥了。”
将糧票往手帕裏包好,擡頭看到蕭漠然還在看着自己,誤以為他想要好處,便道:“你連碗筷都沒帶着來,自己是開不了火的,跟着我們家吃,你的那一份我就不單獨拿出來給你了。”
蕭漠然哪裏是這個意思,他想說的是,這韓書記一行人說明天再給他一張自行車票。但他覺得這山卡卡裏沒用,想要問溫四月換成什麽好?“那個韓書記說明天再給一張自行車票。”
果然,溫四月直接開口拒絕了,“不要。”但轉頭又想起了什麽,立即改口道:“要,到時候拿到票,咱們再跟大隊換馬。”大隊長眼紅隔壁的大隊裏有自行車,每次去縣裏人家都騎着自行車,他全靠兩條腿。
她早就想把那匹馬弄回來,閑事地裏沒活的時候,就去河溝那小煤礦上馱點煤炭,除去上繳大隊,還能有點餘錢,今年過年沒準能給爺爺買點棉花做棉褲。
最重要的是家裏就她們姐妹倆和爺爺,力氣活上他們吃虧,有了馬就能讓馬來幹。
蕭漠然聽話地答應了,第二天他又被大隊長喊去陪韓書記,算他半天的公分。
下午沒活了,溫四月安排桔梗在家裏照顧爺爺,自己提着袋子去河溝裏撿煤炭。
但是河溝裏已經被村裏人占領了,她來得有些晚,壓根就沒了位置,只能去旁邊的壩子上。
壩子上堆的都是些從煤礦裏運出來的土渣,裏面就算是有漏網之魚,但也比不得河溝裏多。
但沒辦法,她一手拿着小鋤頭在裏面掏,一手提着袋子,整個人聚精會神地尋找着藏在土裏的小煤渣,哪怕是指甲殼那樣大的,也不放過。
忽然,聽到河溝裏有人喊自己,“四月,四月,有人找你!”
溫四月吓了一跳,以為是爺爺身體出了問題,連忙扭頭往回看,卻見着河溝旁邊的田埂上,站着一個戴着的中年男人,正朝着她招手。
她先前還以為是蕭漠然說漏了嘴,韓書記那一行人找來了,但是旋即反應過來,這人面生。
就她疑惑之際,那人已經穿過河溝上的木橋,朝壩子裏走來了。
穿着岩灰色的中山服,戴着眼睛,胳肢窩裏夾着公文包,這不就是那王忠強第一處出場的形象麽?
但是他怎麽提前來了?溫四月還以為,應該還要幾天呢。
王忠強每下一步腳,踩在這黑乎乎的爛泥裏,都覺得是對自己這雙皮鞋的亵渎,但是他沒忘記自己來的任務是什麽。
只是看到眼前這張滿是黑煤灰的臉,實在是無法跟帶信的人說的長得好扯上關系,他忽然有些後悔不該來,就這模樣,劉社長就算是答應,他兒子也不會同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