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外桃花三兩枝

第11章

熙山派客房。

“屬下參見孟右使！”韓茂町按照辰龍教的禮節，向绮心素恭敬地行了個大禮。

“蠢材！在這裏不要做這種事，小心被人看見！”绮心素連忙拉起他，“我們都坐着說話吧，這樣就算身影映在窗簾上被人看見，他也無非就是以為你想勾搭我，不會讓人覺得太奇怪。”

“……抱歉，的确是屬下考慮不周……”韓茂町依言坐了下來，“說實話，屬下并不知道孟右使也會來此，剛見到您的時候，還真是吓了一大跳……還好屬下已經習慣了隐藏喜怒哀樂，所以應該并未被人覺察。”

“哼，你若連這點本事都沒有，豈會派你來此？”绮心素冷笑了一聲，“不過，我既然已經來了，這裏也用不着你了。”

“這……”韓茂町略一遲疑，“可屬下既然來都已經來了，現在若忽然又說要走，豈不更加奇怪？屬下和孟右使您雙管齊下，不也很好？”

绮心素冷冷道：“你不就是想邀功嗎？可就憑你這點能耐，又能辦成什麽大事？不錯，如今的局勢你的确不适合再離開，但你只要不添亂就夠了，我可不指望你能幫上什麽忙。”

“孟右使此言差矣！”韓茂町不卑不亢地道，“屬下雖沒什麽天大的本領，但這裝傻充愣的本事，不是屬下誇口，天下還真沒幾個人趕得上！屬下曾以游山玩水為名，在很多門派都住過一段時日，也探聽到不少情報——畢竟，沒人會想到要防範屬下這樣的看似草包之人。”

“那又如何？”绮心素仍是一臉不屑，“難道這點，我就會輸給你？”

“自是不會……坦白說，看到那嬌俏依人的‘绮心素’時，屬下真有些不敢相信那就是孟右使您……”韓茂町知道，绮心素平日裏對辰龍教的手下是和楊谡一樣冷傲的，更從來不把像自己這樣的小人物放在眼裏。

“知道我的本事了吧？不過，你對我阿谀奉承也是無用。”琦心素繼續着原本的話題，“你雖不是需要防範的對象，但也同樣不是可以信任的對象。所以，你那些所謂的情報，從來都流于表面，無法真正深入。”

“這點屬下也明白……所以屬下也考慮過，是否要用美男計……”

“美男計？就憑你？！”绮心素冷笑着打斷他。

“……屬下自然比不上孟右使的花容月貌，但相貌只怕也不算太差吧？”

“是，你的确長得還湊合……”绮心素心裏也承認，其實真要嚴格說起來，韓茂町也能算個美男子了，“可你的品性已經被自己塑造得如此糟糕，誰又還會愛上你？！”

“……哎……”韓茂町嘆了口氣，“本以為左飛那登徒子是不會在乎品性這種東西的，但見他最近一門心思似乎都在那展竹身上，看來我也不用白費功夫了。”

“正是如此。我本也想從左飛身上下手，現在已經及時地把目标調整成了展森。至于你，我勸你還是從此打消用美男計的念頭吧！！”

“……是，屬下明白了……”韓茂町雖然心頭有點不甘心，但一時也想不出還能辯駁些什麽，“夜深了，那屬下先告退了，不打擾孟右使休息了。”

“等等！”绮心素想起了一件事，“記住！以後絕不可再稱呼我為孟右使！我叫绮心素！”

韓茂町點了點頭，“嗯，屬下記住了。”

“哦，還有……以後要不是天大的事，也不用來和我交代了。你我從現在開始各憑本事。”

“是。”韓茂町應了，“屬下知道，和孟……和心素你私下接觸的時間越少越好。”

“你知道就好……但既然不稱孟右使，還自稱什麽屬下？！白癡！！”绮心素瞪了他一眼。

“……對，是我疏忽了……”韓茂町站起身來，“那我這次就真走了？”

“嗯，趕快走吧趕快走吧！”绮心素不耐煩地揮了揮手。

于是，韓茂町就離開了绮心素的房間。

之後，绮心素獨自呆了一會兒，然後決定起身去找展森。

绮心素向來是說哭就能立馬哭出來的，所以他先讓自己挂上了滿臉淚痕，準備去向展森傾訴自己內心的孤苦。

然而，當來到展森房門外的時候，他臨時改變了主意——因為展森房中的燈光竟還亮着，而且還正在和人說話。

他一窺探，才發現原來展森是在給一個幾歲的男童把脈，而男童的父親也在一旁。

“沒什麽大礙，只是有點着涼而已。”展森微笑着放開了男童的手，然後開始寫字，“我開個方子，吃過幾副藥之後，燒就應該退了。”

“多謝二師兄！”男童的父親作了一揖。

“謝謝二師叔！”男童也甜甜地笑着道了一聲謝。

绮心素略微猶豫了一下，還是決定推門而入。“森哥哥，你那麽晚了還沒休息呀？”

“……绮公子？！”展森一愣。

“嗯，我有點睡不着，所以想找森哥哥你聊聊天……”绮心素裝作有幾分腼腆地笑了笑，“沒想到卻打擾你做事了……真是不好意思！”

“沒打擾沒打擾！”展森連連搖頭，“我剛才只是給一個師弟的孩子看病，如今病正好也已經看完了……”

“哇！”男童忽然驚呼了一聲，“好漂亮的阿姨呀！”

“……誠兒，別瞎說！”男童的父親顯得有些緊張，“這是叔叔，不是阿姨！”

“……是叔叔？”男童疑惑地打量着绮心素，“看着明明是阿姨呀？”

“……嘻嘻！”绮心素不僅并不生氣，反倒覺得這孩子的純真十分可愛，不禁笑了起來，“小弟弟，叔叔長得比阿姨還漂亮，是不是？”

“是啊！叔叔真漂亮！”男童重重地點了點頭。

“真乖~”绮心素摸了摸男童的頭，“能不能告訴叔叔你叫什麽名字呀？”

男童朗聲道：“我叫關誠！我爹爹叫關真！連起來就是真誠！爹爹說要做一個誠實的人！”

“哦~是小誠兒啊~~”绮心素溫柔地笑着。

關誠也很喜歡眼前這個比阿姨還要漂亮的叔叔，一句話語出驚人：“叔叔，你當我娘親好不好？”

“……誠兒！！”關真連忙一把抱起了兒子，滿臉歉意地對绮心素道，“對不起對不起，孩子小不懂事，不是有意冒犯您的！我知道您和展公子等人都是少掌門請來的貴客……”

“我和展大哥可不一樣，哪裏是什麽貴客啊？”绮心素笑着打斷他，“我不過是‘賤客’一個而已，嘻嘻！”

“……呵……！”展森忍不住笑道，“劍客嗎？那你怎麽沒有佩劍？”

“只要心中有劍，手中無劍又有何妨~”绮心素對展森莞爾一笑，又對關真道：“再說了，就算我是你們少掌門帶回來的，也不代表我和他一樣小氣呀~~所以你對我不用那麽小心的！”

“……呃……”關真不知如何接這句話，只得繼續解釋道，“誠兒他娘死得早，所以他才想要一個娘……”

“原來是這樣啊……真可憐……”绮心素的眼神中添上了幾分憐憫，“其實，我很願意被他叫作娘呢。”

“真的嗎？！太好了！！！”關誠頓時歡呼起來，“那我有娘了！……哦不對，是二娘！”

“…………………”關真不禁有些哭笑不得。

“來，讓二娘抱抱~~”绮心素卻只是不以為意地笑着，将孩子從關真手上抱了過來，“雖然是不太好聽啦，不過二娘就二娘吧……只是一不小心就成了人家的妾一樣……嘻嘻！”

小小的關誠還不明白什麽妾不妾的，只是認真地解釋道：“是因為前幾天陶阿姨也答應當我娘了！所以我現在有兩個娘了！”

“…………！”衆人這才明白，原來關誠眼中的“大娘”不是指他的生母，而是指陶姍。

“哎呀呀，看來是我晚了一步呢，注定只有當妾的命了……”绮心素一邊說笑着，一邊把關誠還給了他的父親，“天色晚了，你快帶孩子回去睡吧……小誠兒明天見咯~”

“嗯！二娘再見！”關誠沖绮心素揮了揮小手。

“謝謝绮公子了！那我就先走了，二師兄晚安，绮公子晚安！”關真又充滿感激地看了兩人幾眼，便抱着孩子出去了。

“……呵……二娘啊……”目送着他們遠去的背影，绮心素還在回味那種從未體驗過的童趣，因為他從前在辰龍教甚少和小孩子接觸——或者确切地說，他甚少和除了楊谡之外的任何人有較為密切的接觸，就連楊楚也不例外。事實上，绮心素對楊楚還頗有幾分敵意。

得了，此刻還是辦正事要緊。“……對了，森哥哥，你還會給人看病？”

“只是略懂醫術罷了。”展森微笑着答道，“為了幫上師父師娘更多的忙，我才在閑時也研究些醫術，這樣可以偶爾幫師弟師妹們治點小病。”

“森哥哥你果然是個心善的大好人呀！但是……”绮心素故意笑問，“怎麽就只幫師弟不幫師兄呢？”

展森笑着答道：“大師兄有病的時候，可不肯給我治啊！”

“嘻嘻，我猜也是。”绮心素笑語嫣然。他很高興地發現，展森現在在他面前比在任何人面前都放松，所以也會說些平時有所顧忌的玩笑話。看樣子，離他達成目标也不遠了。

展森又笑道：“绮公子你願意讓一個陌生的孩童叫你娘，不也是個心善之人嗎？”

“……我心善？”绮心素一愣，然後再次笑了起來，“呵！還是第一次有人說我心善呢！還有啊，森哥哥，你別一口一個绮公子了，叫我素兒就好啦！”

“……素……素兒？！”展森覺得這稱呼未免也太過親昵，不禁臉微微有些紅。“……呃……既然素兒你希望我這麽叫……那……好吧……”終究，他還是紅着臉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