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外桃花三兩枝

第10章

辰龍教。

一大群人正對着楊谡就某個問題喋喋不休。

正在說話的是辰龍教左護法孫蠡。“屬下還是堅持認為，左右護法二職至關重要，一日不可或缺。既然孟右使如今不在，選個暫代的人選也是理所當然………”

“何為暫代？”楊谡一聲冷笑，“那孟右使歸來之後又當如何？讓這暫代之人回歸原職？他能甘心？我看，你們根本就是想趁機趕孟右使下臺吧？！”

“教主誤會了，屬下們絕無此意！我們都是為辰龍教考慮啊！”孫蠡嘴上雖然否認，但事實就是如此。因為包括他在內的很多辰龍教要人都和孟爾琪素來不和。

“若真絕無此意，那此事就休要再提！！”楊谡衣袖一揮，“所有人都給我聽清楚！！以後誰再提起要更換右護法之位，我就割掉他的舌頭！！！”

“……！！”衆人聞言都吓了一大跳，知道這個一向冷酷的教主是說到做到，連忙齊齊地往地上一跪，“教主息怒！屬下們不敢了！”

“哼！！那就都給我滾！！！”楊谡怒吼道。

“……是！屬下們告退！”衆人便趕緊都各自退去。

“……哎……”楊谡看着所有人遠去之後，長嘆了一口氣，然後站起身來，也走了出去。

之後，他來到辰龍教內院，推開了一個房間的門。

“……哥？”一個正在房中看書的清秀少年擡起頭對楊谡甜甜一笑，“你來了啊。”

“嗯。”楊谡的臉上滿是很多人一輩子都看不到一次的溫柔笑容，“小楚今天感覺如何？”

“挺好呀~”清秀少年微笑着回答。他就是楊谡的弟弟楊楚，也是父母早逝的楊谡如今唯一的親人。

“呵~那就好。”楊谡坐過去坐在了他的旁邊，“小楚今天看的什麽書？”

“我看的是……咳咳！”楊楚正要回答，忽覺喉中一癢，忍不住咳了幾聲。

“……沒事吧？！”楊谡立刻緊張起來，連忙去撫他的背。

原來，楊楚自幼身體較為孱弱，雖然沒什麽大病，卻很容易傷風着涼之類的。再加上他天性文靜，喜文不喜武，所以幾乎不曾練過武功，也不去管教中的事務，絕大多數時間都窩在房裏看些詩詞之類的書，只偶爾和大哥一起出去逛逛。

楊谡對這個弟弟從小就極為憐愛，也努力将他照顧得盡量周到。在與孟爾琪相戀之前，楊楚是他在這個世界上的全部精神寄托，亦是自幼冷傲的他全部的溫柔所在。

“……嘻嘻，沒事啦，只是有點小着涼……”還好楊楚很快止住了咳嗽，“倒是大哥你，最近精神狀态好像不太好啊……是因為爾琪哥哥不在吧？”

“……呃……！”楊谡的臉微微有點紅，“……真是的，怎麽管起你大哥我的事情來了？你又不是不知道自己體質差，就算是小病也不能掉以輕心！我看還是請個大夫來瞧瞧才是！”

“不用了不用了，我真的沒事！”楊楚可不允許楊谡轉移話題，“哥你最近來看我的頻率都高了許多啊，還說不是寂寞了？”

“……你這小子！”楊谡沖着他握起了拳頭，“信不信我揍你？”

“嘻嘻！”楊楚毫不畏懼地莞爾一笑。他當然知道大哥的拳頭絕不會真的落下來。別說動手了，楊谡就連重話也沒對自己說過一句。哪怕是自己和孟爾琪起沖突的時候，他也是站在自己這邊的——不過那也是因為孟爾琪主動挑釁，否則溫和恬淡的楊楚是絕不會找麻煩的。

還記得那次，孟爾琪到了楊楚的房中，楊楚很高興很親熱地迎了上去，“爾琪哥哥，你今天怎麽想起來找我了呢？”

“閑來無事而已。”孟爾琪的語氣很冷淡，“你今天也在看書？”

“是呀~”楊楚點了點頭，“爾琪哥哥喜歡看書嗎？”

“不太喜歡。”孟爾琪不假思索地回答，“我和你大哥都忙着練功，忙着處理教中的事，哪兒有這閑工夫？依我看，你也該多交點朋友，不要整天把自己關在房裏面對着書本。”

“嗯，爾琪哥哥說得對！”天真的楊楚此刻還絲毫未覺察孟爾琪這麽說的用意，“所以我也想和爾琪哥哥你交朋友！大哥喜歡的人，一定是好人！”

“……除了我和你大哥之外，你也總該有點別的朋友吧？”孟爾琪終于忍無可忍地說明了來意，“我剛才都說了，我們都很忙，你一天到晚纏着我們也不是辦法啊！辰龍教那麽多人，你為什麽不去和他們交往？！”

“唔……那是因為……”雖然孟爾琪的語氣已經很不客氣了，但楊楚還是認真地回答着他的問題，“因為大哥說好多人都居心不明，所以不可以随便和他們接近。”

“……這也太過度保護了吧？！”孟爾琪雖明知楊谡對弟弟的情感和對自己是不一樣的，但由于楊楚分擔了不少他和楊谡本就不多的獨處時間，所以他還是難免會嫉妒，“你也那麽大的人了，總有點分辨能力吧？難道要一直處在不和陌生人說話的小朋友階段？！而且，你大哥說什麽難道就是什麽嗎？他叫你去死你去不去啊？！”

“…………？”楊楚看着孟爾琪氣不到一處來的模樣，一臉的疑惑，“大哥他最疼我了，怎麽會叫我去死？爾琪哥哥，我說錯什麽了嗎？你怎麽忽然那麽不高興？？”

“我當然不高興了！！我都快被你給氣死了！！你裝什麽純真啊！！”孟爾琪怒吼道，“你根本就是想和你大哥黏在一起吧？！”

“……我……我是很喜歡和大哥在一起啊，不可以嗎？”楊楚楚楚可憐地看着孟爾琪。

正在這時，楊谡恰好過來了。

于是，他目睹了兩人的沖突——其實，所謂“沖突”，不過是孟爾琪單方面氣急敗壞罷了，楊楚可是至今都不知道孟爾琪生氣的原因呢！

當時楊谡就想給孟爾琪一個耳光，但他轉念一想，這樣只怕會更激化他們之間的矛盾，所以他姑且忍住了，“……行了！孟爾琪，你給我回房好好冷靜一下吧！！你有什麽不滿盡管沖着我來，以後再敢讓無辜的小楚傷心，我是不會那麽輕易放過你的！！！”

“………哼！！”孟爾琪掉頭就走。

後來，楊谡回想起自己冷落了孟爾琪确實也有不對的地方，而且不許楊楚和其他任何人過多地接近也确實不太妥當，哄了孟爾琪一陣，也适時調整了自己的教育方式，這場風波才算是過去了。

楊楚之後雖然也和教中其他一些同齡人建立了較良好的關系，但最愛親近的還是大哥。

孟爾琪仍舊覺得他們兄弟的關系過于密切了，但也不好再說什麽。

“小楚在想什麽呢？”楊谡的聲音将楊楚拉回了現實。

“沒什麽啦……”楊楚靠在了楊谡肩頭，“哥，我們好久沒一起睡了呢！今晚你陪陪我，好不好？”

“……呵！你都多大了，還撒嬌？”楊谡刮了刮弟弟的鼻子，“好吧好吧，那我這次就姑且成全你吧~”

“嘻嘻！謝謝大哥！”楊楚愉悅地一笑。

其實，楊谡并不知道，楊楚這麽做不是為了自己，而是為了他——不是他覺得自己今天特別需要大哥陪伴，而是他覺得大哥現在特別需要自己的陪伴。

的确，楊谡最近常常都徹夜難眠。因為他整晚整晚地思念着那個曾經日日睡在自己旁邊的人。

這個夜晚，他倒是睡得難得的香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