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劍二]不辭冰雪

第4章 ☆、贈青鳥

“剛剛本座所說，你聽見了？”

“是的，主人。神劍昭明乃上古神器，可阻斷靈力流動，破盡世間法力聯結，屬下要跟着謝衣的弟子樂無異，待他将昭明尋得便奪過來帶回流月城。”

“那麽，你剛剛在想些什麽？”雖然初七的答話并無半分疏漏，沈夜還是覺出了初七的異常。

“……”初七不知如何開口。

“想你的臉為何與謝衣如此相似？”沈夜從椅子上站起身來，走到初七近前，“還是對本座的決議有所臧否？”

“沒有，主人。”初七急忙仰起頭向沈夜表決心。

“若是疑問你的臉，本座告訴你也無妨。你的臉，便是謝衣的臉。若是對本座的決議有異議，那麽……”

“沒有，主人。”初七顧不上禮節，直接搶白。他還來不及咀嚼沈夜話中的意思，只是這麽多年來，他早就學會了遵從。不管主人說什麽，只要回答“是的”或者“沒有”，這就夠了。雖然他也想多說幾句好聽的，可是腦海中兜兜轉轉幾輪，最終脫口而出的，還是只有兩個字。

“……罷了。”沈夜看着初七眼中的幾絲惶恐和濃濃的忠誠，沒有再逼迫初七。這時候的初七的眼睛，是他的咒，讓他不能自已地想起那個人。

“初七，之前我讓你回流月城辦的事情，可辦妥了？”他從初七手中拿過面具，扣在初七面上，遮住初七過于坦白的表情。即使已過百年，只要這張臉上稍稍露出了些委屈的樣子，他還是會忍不住心軟。

“是的，主人。”初七對于沈夜的動作沒有任何抵抗，彙報着自己所知的情況，“今日屬下回到流月城，本來想直接到七殺祭司那裏去，路上卻碰見了……小曦小姐。”

“什麽？你碰到了小曦？”

“是的，主人。屬下當時為了阻止小曦小姐，不得不放棄了隐身狀态，請主人責罰。”

“小曦為何不在寝殿，自己跑了出來？”沈夜按了按眉心。沈曦殿裏一直有侍女看管，除非有人故意制造機會，否則絕不可能自己跑出來。且不說那人是何居心，單就初七公然現身在沈曦面前這件事來說，這樣一來，砺罂不可能注意不到初七的存在……

“這個，屬下也不知。屬下本不欲現身，奈何小曦小姐直奔寂靜之間，屬下只好現身。”

“你還當着她摘了面具？”沈夜的聲音瞬時帶上了一絲狠厲。

“是的，主人。”初七有一絲遲疑，“屬下擔心帶着面具會吓到小曦小姐。小曦小姐說，她正在追一只紫色的小鳥，那小鳥不但叫聲好聽，還會自己飛。屬下勸解小曦小姐回寝殿，但是她好像很喜歡那小鳥，不肯離開，屬下只好拿自己做的小玩意送給小曦小姐充數，把她哄了回去。”

“紫色的小鳥……寂靜之間……”沈夜沉吟了一下，道，“這次事出突然，本座饒過你，下次若再随意摘下面具，定罰不貸。”

“謝主人。”

“你現在去跟着那群孩子吧，早日把昭明帶回。”沈夜抿了抿唇，還是把那句“自己謹慎些”咽了回去。就算砺罂注意到了初七，也不能在流月城之外的地方下手，以初七的本領，無需他擔心。

“是，主人。”初七領命離開，動作幹淨利落，仿若是真的影子一般無聲無息。

沈夜坐回椅子上，偏頭看着偃甲謝衣的頭顱。謝衣啊謝衣，若是你知道我把你變作了今日模樣，你該是怎樣的恨我？恨便恨吧，這世間的感情都太耐不住消磨，唯有憎恨，歷久彌新。

他拿着頭顱回到流月城，直接将那木頭腦袋丢給了七殺祭司瞳去改造，轉而去看望自己的妹妹沈曦。他去了下界那麽久，沈曦想必已經很想他了。

“大祭司大人。”守在殿門口的侍女見沈夜來了，急忙行禮。

還未等沈夜走進去，就見殿裏飛出了一只青色的小鳥。

“哥哥哥哥，你回來啦？”随着這只青鳥一同跑出來的，是抱着兔子玩偶的沈曦。

“是啊，小曦有沒有想哥哥？”沈夜彎腰把沈曦抱進懷裏，揉了揉沈曦的頭發。

“小曦可想可想哥哥了。”沈曦用小手抱住沈夜的脖子，開始撒嬌。

“哥哥也很想小曦。這只小鳥是哪裏來的？”沈夜抱着沈曦向殿內走去。

“這是一個很好看的大哥哥給小曦的。小曦以前好像見過他。”

“哦？”

“嗯。大哥哥很溫柔，還會送小鳥給小曦，小曦很喜歡大哥哥。哥哥，下次你再出門，讓那個大哥哥來陪小曦玩好不好？”

“他對你很溫柔？”沈夜把沈曦放在大床上，幫沈曦脫去了鞋襪。

“嗯嗯。哥哥……今天是第三天，如果……如果我明天又都忘記了，你別忘了把小鳥拿給我好不好？”

“好。”沈夜的眼中閃過一絲痛楚，給沈曦蓋上了被子，右手一抄将那只青鳥捉在了手中。

願因三青鳥，更報長相思。

他竟不知道，初七還能做出這麽精巧的偃甲。

這只青鳥自己會飛，叫聲也很好聽，就像是真正的活物一般。除了沒有印章，看起來和謝衣以前給沈曦做的那些小玩意兒沒有什麽不同。

他明明讓瞳把那具身體裏所有關于謝衣的部分都洗去了，為何初七還能做出偃甲鳥？沈夜給沈曦講着第三千零八十七遍巫山神女和司幽上仙的故事，心裏因為這只青鳥的出現變得沉甸甸的。

他決不允許他費盡心神調|教出的初七，再也不屬于他一人。

當初謝衣離開得如此決絕，是因為謝衣不認同他所選擇的道路；而初七留在他身邊，是因為他斬斷了初七所有的去處。他剝奪了初七所有的念想，讓初七只能看到他一人，想到他一人。

待沈夜回過神來，沈曦已經睡着了。陰了半個下午的天空終于淅淅瀝瀝地下起雨來。沈夜聽着殿外的雨聲，幫沈曦掖了掖被子。

明天，沈曦又會忘記一切，只記得被送進矩木之前的那個陰冷潮濕的夜晚；又會質問他是誰，哭鬧着要哥哥；又會開始一輪新的，為期三天的折磨。而他，要同沈曦一起，憶起他們的父親用何種的雷霆手段抓回了他們；要再一次取得沈曦的信任，讓她接受，她那胡來亂鬧滿頭呆毛的哥哥已經變成了如今殘忍冷酷的大祭司；要在這新的三天裏，重講一遍巫山神女苦戀司幽上仙而不得的故事……

他以手支頤，一邊看顧着沈曦，一邊思慮重重。近年來砺罂越發不安分，勢力幾乎遍布流月城，只怕沈曦這裏也要守不住了。沈曦身上帶了魔契石，可以稍為放心，初七呢……眼下只有他的寝殿是砺罂探查不到的，等到初七回來，讓初七去他的寝殿住好了。

這個時候的沈夜似乎忘記了，初七是他最為鋒利的一把劍，而不是昔日那個扯着他的衣襟叫着“師尊”的孩童。

然而他能意識到初七對他與衆不同的意義，知道要把初七保護起來，不能被砺罂抓在手裏當了要挾，也算是件好事吧。

一夜細雨。

沈夜守着沈曦，也守着舊日那些殘破的記憶。

而初七，卻在這夜不期而然地遇見了一些從未見過的自己。

作者有話要說： 唔……某焰決定勤奮一下，隔日更試試~~

不過十一長假極可能出去旅游，若是忽然不見了……請親們不要扔五仁月餅砸某焰……

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