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2)
挺直背脊,尖聲喝令自己:蘇盼雲,打起精神來,這并不是世界未日,充其量,也不過失戀而已!就算是今生今世你再也不可能這樣孤注一擲的去愛任何男人,就算是你會在感情的饑荒中憔悴至死,你也要為你可憐的女性尊嚴堅強的活下去,把韓孟禹那個盲目、盲心又驕傲自大的渾球徹底給忘了,讓他永遠活在悔恨和追憶中憑吊他的愚昧和剛愎自用。
她悄悄跨進大廳,訝異的發現這個時候應該在醫院應診的韓孟禹竟然在家,而且狀甚親昵的摟着一個容貌秀麗、衣着入時的女孩子。
這令人猝防不及的一幕情景,令蘇盼雲震動心碎之餘,根本來不及武裝防衛,她腦中一片空白,全身的血液好像都凝固了。接着,她在淚水決堤之前,速速掩面沖了出去。
韓盂禹倉卒起身對身旁的女孩低頭說了一句:
“謝謝你的幫忙,miss章。”
“不客氣,韓大夫,趕快去追你的女主角吧,別讓她真的氣跑了。”
一語驚醒夢中人,韓孟禹連忙加快腳步追了出去,很幸運、很驚險地在蘇盼雲坐上機車、發動引擎之前伸手攔住她。
蘇盼雲即刻瘋狂的掙紮,屈辱悲憤、傷心欲絕的雙重沖擊,讓她使出渾身的力量跟韓孟禹抗争,一心只想逃開韓孟禹,逃開這個一直踐踏她的男人。
韓孟禹沒想到她會做出這麽激烈的反抗,面對這位淚痕猶存、雙目噴火的狂嘯佳人,他一直小心翼翼生怕弄傷她,但顯然是他低估了佳人在急怒攻心下奮力一搏的磅礴力量。在無計可施之下,他只有死命的摟住她的腰,硬将她拖下機車,在扯、拖、拉的連續激烈動作中,他們兩個人雙雙重疊地滾落在草地上,韓孟禹機伶地在蘇盼雲掙紮起身前,用自己的身軀制止她的蠢動。
“老天!你到底是那個活潑兇悍的‘沈娉婷’,還是楚楚可人的‘蘇盼雲’?!”他雙眼照照、氣喘如牛的盯着她苦笑說。
蘇盼雲只是噙着淚,酸楚、悲憤而倔強的不肯說話。
她的淚光閃爍和蒼白清瘦深深絞痛了韓孟禹的心,一顆曾經冰冷的心頓時融化成水,再也武裝不起來了。“你哭了?為什麽?你很在意我帶女人回來是不是?”他沙啞的問道。
蘇盼雲強迫自己硬生生地逼回搖搖欲墜的淚珠,自衛的昂起下巴,無限酸楚又冰冷的嘲諷着:
“你不覺得你問我這個問題一點意義都沒有嗎?我如果說介意,你一定又會譏諷我是在演戲,那麽,我的感受是什麽對你來說又有什麽意義呢?你又何必多此一問呢?”
韓孟禹慢慢點頭,深奧迷人的黑眸裏閃耀着一抹奇異的光采,“說得也是,不管你是真的也好,作戲也罷,我都跟你耗定了,那麽真真假假又有什麽好探究的?”
蘇盼雲馬上變了臉色,她白着臉、淚光蒙然的瞅着他,心髒也開始不争氣的加速跳動,“你是什麽意思?”他不會是在重施故技戲弄她吧?喔!她會受不了的,她會羞憤心碎而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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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思很簡單,不管你是冰雪沉靜的蘇盼雲也好,還是熱情似火的沈娉婷也罷,我都愛定你了。”接着,他伸出雙手捧住她那微微顫動、交織着喜悅和酸楚淚光的容貌,語音沙嘎而清晰有力的低問道:“你沒有什麽話要說嗎?那——讓我們來做個實驗好嗎?看看冰與火加在一起到底是什麽樣的滋味?”語甫落,他俯下臉深深吻了她,用實際的行動來說明一切。
這一吻,吻盡了所有刺骨難捺的相思和深情,也吻去了蘇盼雲滿心的凄楚和幽怨,更吻得她芳心悸動,雙頰燒紅,如癡如醉!
愛情,是這樣炙人心悸又讓人心醉神往,交織着多少曠男怨女的真心、眼淚和歡樂!
良久後,當他們都快被這股熾熱纏綿、令人血脈憤張的擁吻席卷淹沒之前,他們稍稍松手,擡起頭凝望着彼此,眼波交會,蕩漾着絲絲晶瑩的淚光與動人的深情!
蘇盼雲喉頭梗塞地綻出一絲溫柔而帶淚的微笑,“是什麽滋味?”
韓孟禹微愣了一下,随即會意過來,一抹促狹的笑意湧上唇畔,“水深火熱。”
話一出口,兩個人都忍不住笑了,笑得雲淡風清而心領神會!
夜是深沉奧秘的,星光依舊璀璨,伴着如勾的月影,飄送着幾許乍暖還寒的涼意。
雖然夜闌人已靜,對于朝朝暮暮仍顯不夠的有情人來說,夜卻是專屬于他們的浪漫時刻,他們只想緊緊抓住夜的永恒,讓彼此的心永遠沉澱在此際如夢如幻的醉意中。
蘇盼雲像只溫馴的小貓、靜靜地蜷縮在韓孟禹溫暖的懷抱裏,不想移動,更不想打破這一刻的寧靜旖旎。
她願意一輩子依偎在韓盂禹的臂彎中,像只流浪飄泊已久的小船,永遠栖靠在他安全而令人眷戀的港灣中,為他生、為他死,為他散發自己所有的光與熱!
韓孟禹輕輕摩挲着她的面頰,感慨萬千的發出一聲長嘆,“你的演技是從哪裏學來的?你知道我完全被你唬得一愣一愣的,被你這雙面嬌娃騙得七暈八素,騙得神魂颠倒,弄得我到現在回想起來,仍是心有餘悸。但,要我因為這一點餘悸和餘氣而放你去唬騙其他的男孩子,我又舍不得,也不甘心。所以,我只好認栽了,把你這位渾身都是戲感的女孩子收歸已有,騙回家做一輩子的紀念品,讓你終生只能對我這個飛蛾撲火的傻瓜演戲了。”
“你還說我,你自己還不是一樣,戲耍了沈娉婷還不夠,又接着羞悔蘇盼雲,甚至……意猶未盡每天帶不同的女孩子回來刺激我,打擊我,害我——”說着說着,蘇盼雲不勝委屈地又紅了眼圈。
韓孟禹立刻心痛的吻拭那顆輕錠在她睫毛上晶瑩剔透的淚珠說:“是我不好,我讓自尊和怒火蒙蔽了理智。你不知道,自從認識你這位雙面嬌娃之後,我每天就好像輪回在天堂、地獄飽受煎熬的人一般,被良知和醋火狠狠切割着,一方面嚴厲的呵責着自己的用情不專,一方面又克制不住的周旋在沈娉婷、蘇盼雲這兩個冰與火的女人中間,像兩頭燃燒的蠟燭拚命做垂死的掙紮,整個人都被卷進你設下的泥沼裏無法動彈、也無法呼吸,在狂愛和痛苦那份剪不斷、理還亂的波濤裏翻滾打轉載沉載浮,狼狽得毫無招架之力——”
蘇盼雲歉意油生的垂下眼睑,“對不起,都是我害你的,但孟禹,請你相信我,我真的不是蓄意要欺騙你,傷害你的,我真的是……有不得已的苦衷。”接着,她想起了蘇曼君,一團濃厚的烏雲瞬息籠上了她的心頭,讓她沒由來的打了個寒顫,生怕她和韓孟禹這段歷經艱難、掙紮的感情會如鏡花水月、南柯一夢般的脆弱、短暫而不堪一擊!
她的顫抖立刻引起韓孟禹的關切,他輕輕擡起她的下巴,細細梭巡着她,即刻從她靈秀動人的明眸中,讀出了她的恐懼和不安。“你在怕什麽?怕你姑姑會責罰你,不準你嫁給我?”
蘇盼雲心願一震,呼吸立刻被狂喜和震愕兩種同時湧來的情緒弄得急促而不順暢了,“你……要娶我?”
“是啊!你願意把沈娉婷和蘇盼雲一塊嫁給我嗎?”韓孟禹柔情款款又不失幽默的含笑問道。
蘇盼雲眼睛亮了一下,但很快地臉色由紅變白,蘇曼君的臉孔立刻将她從狂喜的巅峰上推落下來。
“怎麽了?你真的怕你姑姑從中阻撓嗎?”韓孟禹憐惜地輕拍她那冰冷而充滿憂郁的小臉。
“你怎麽會知道是我姑姑慫恿我來對你演戲的?”她強壓下自己的疑慮和擔憂,淡淡問道。
“是你的好朋友溫可蘭告訴我的。”韓盂禹坦率的回答她。
“所以,你才會在今天下午帶着你的護士小姐對我演了這出試情記?!”蘇盼雲即刻領悟過來,對于溫可蘭的義氣她實在感動得無以言喻。但,芳心深處對于韓孟禹竟然是在真相大白之後,才肯和她盡釋前嫌,重歸舊好的作為,不禁有些許受傷的感覺。
韓孟禹也敏感地洞悉到她的感覺,他握着她柔若無骨的一雙小手,認真地對她剖析自己的想法和感受。
“溫可蘭的解說只是順手送了一把梯子來給我,讓我有個臺階從傲慢、負氣的心結下走出來,鼓足勇氣來找你,正視我們這段其實早已糾葛不清、椎心刺骨的感情。”他稍稍停頓一下,眼中的摯情令人酣醉不起,“盼雲,我愛你,我相信你也是一樣,那麽,即使你姑姑有再大的力量也無法阻撓、破壞我們厮守在一起追求幸福的決心和勇氣,對不對?”
蘇盼雲被他的真情感動了,她霧氣蒙蒙地緊閉了一下眼眸,“我也希望如此,但,我姑姑……她似乎很恨你們,她甚至還說你父母是害死我父母的兇手,要我來接近你們伺機報仇!”
韓孟禹眼睛閃爍了一下,“你相信你姑姑的說辭嗎?”
蘇盼雲輕輕地搖搖頭,“不是很相信,因為我跟你父母相處也有一段時間了,他們是我見過最好、最懂得愛的人了,透過你爸爸的手劄,我幾乎可以确定他從來沒有害過任何人,除了被人家陷害之外。”接着,她又把矛盾和可疑之處款款地向韓孟禹道來。
韓孟禹深思的蹙起眉頭,“看來,要弄清楚事實的真相,只有去請問你姑姑了——”接着,他雙手握住她的肩頭,以無比嚴肅、無盡柔情的臉色深深望着她,“盼雲,你有勇氣和我攜手奮鬥嗎?去向你唯一的親人抗争,争取我們的幸福嗎?”
望着他那雙燃燒着痛楚和深情的眼眸,蘇盼雲心中的疑懼和争戰都被燒炙得一幹二淨了。真愛給了她莫大的勇氣,讓她像不畏暴風雨摧殘蹂躏的小草一般,堅強地挺直了背脊,對她願意以身相許、鐘愛一生無怨無悔的男人綻出了生動、堅定的笑顏。
“我願意,即使是為你去向姑姑下跪,懇求她的諒解和成全。”
韓孟禹聽得鼻頭一酸,眼睛發熱,一時感動莫名,然後他帶着滿腔痛楚的激情,迅速地擁緊了她,像擁住世界上最美麗昂貴的珍珠一般,小心的、虔誠動容的印上了自己的唇,和她交換了淚雨交織、生死相許的山盟海誓。
曲璨揚站在溫可蘭的住處走廊外,他背靠着牆壁,落落寡歡、心事重重的低頭抽着煙。
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像個守門員一般伫立她的門外,仿佛正期待她的歸來,卻又滿心躊躇,不知道見了她又該說些什麽。
他從來沒有這般困惑迷惘,懷疑着自己的感情,懷疑自己怎麽會在深愛一個女人的同時,又和另一個女人有了肌膚之親?
雖然,那是在酒後亂性、和失戀打擊的情況下發生的。
但,他畢竟是個私生活嚴謹、又重視責任感的男人,他做不到別的男人的潇灑和無動于衷,把一夜纏綿當成家常便飯,吃過了只要擦擦嘴、伸伸腿就可以走得一幹二淨,完全不必負任何責任,也不必有任何的心理負擔。
但溫可蘭不是歡場中的女子,他不能用男人逢場作戲的那一套标準來對待她。
何況,他對她又不是完全沒有感覺的,她的堅強獨立,她的妙語如珠,她的敢愛敢恨,她的豪氣坦率,在在令他心動而欣賞,只是,他心裏頭早有了蘇盼雲,而她和他心目中所渴望的夢中佳人是截然不同的典型。
她既不是蕙質蘭心的大家閨秀,更不是閉月羞花的小家碧玉,她是個讓人完全無法歸類,卻有她自己特殊風味的女孩子,跟她在一起常常讓人不自覺的放下緊繃或僞裝的一切,她的幽默爽朗、不拘小節,常教人忽略她的性別,而像個好哥兒們和她一齊談笑風生,分享所有不能和女性朋友分享的甘苦和黃色笑話。
他從來不曾正視到她是個女人,而且是個長得相當冷豔迷人的女人,直到和她有了進一步的rou體關系之後。他到現在仍可以感受到她那一身滑膩如羊脂一般的冰肌玉膚,那一團可以令男人噴火充血的軟玉溫香。
想到她,他不禁綻出一絲苦笑。他這個有眼無珠的木頭人竟然是藉這種實戰經歷才領悟她充滿柔媚蝕骨的女性魅力!
這幾天,他不止一次地反問自己,為什麽在取舍不下蘇盼雲這個令他魂牽夢萦,卻又令他黯然神傷的佳人,同時,他會矛盾不已地思憶起溫可蘭那張帶着幽冷淚珠的臉龐,并一再反複地想起那一夜令他又冷又熱、後悔莫遲的激情畫面。
溫可蘭的臉和蘇盼雲的臉像兩張放大的特寫照片,不斷地在他腦海裏交錯出現,攪得他不勝苦惱,心力交瘁得快神經錯亂了。
于是,他放棄和自己的理智做任何疲憊的困獸之鬥了,他決定來找溫可蘭,進一步确定自己對她的感情,到底只是歉疚和道義責任的作祟了還是,他真的對她産生了超乎尋常的感情?
他捺熄了煙,教自己稍安勿躁,靜候她的歸返。
終于,大廈的電梯停在六樓了,有幾個乘客陸續離開電梯,他站直身子,凝神以待,當溫可蘭那張憔悴而淤青紅腫的臉龐出現在他震動的注目之下,他連忙閃電似地伸出手臂制住她的蠢動掙紮,不讓她有任何閃躲的機會。
“是誰幹的?”他咬牙切齒的低吼道,一點也不想掩飾自己的怒氣和那股想揍人的沖動。
溫可蘭倔強的咬着唇不肯講話,一顆本已瀕臨破碎的心,又因為他的出現而弄得辛酸欲雨,幾近崩潰的邊緣。
“是不是他?那個應該千刀萬刮的空軍健兒魏君豪,他又對你動粗施暴了?”曲璨揚火冒三丈的詢問她。
溫可蘭忍住滿眼即将奪眶而出的淚意,“不關你的事。”然後,她速速掙脫他的臂彎,掏出鑰匙打開了房門,并急忙關門,好讓自己有獨處療傷、冷靜思索的空間。
但曲璨揚手腳利落地在她關門前竄了進來。
溫可蘭又惱又恨的瞪着他,“這是我的房子,我又沒請你來作客,你不知趣的跟進來到底要做什麽?!”
“因為你還沒有回答我的話,到底是誰打傷你的?是不是你那個該死的空軍男友魏君豪?”曲璨揚再一次沉聲問道,他臉色也比溫可蘭好不到哪裏去。
“是又怎樣?幹你什麽事?”溫可蘭惱火的擡起下巴。
曲璨揚呼吸沉重了,“他為什麽要動手打你?你為什麽又要讓他這樣羞辱你?”
“因為我賤、我讨打行不行?”溫可蘭沒好氣的哭吼着,“這個答案你滿不滿意?曲先生,曲大公子!”
曲璨揚立刻粗猛地抓住她的肩頭,“不準這樣羞辱你自己,你絕不是!”
溫可蘭臉上有一種激狂而滿不在乎的神色,她熱淚盈眶而挑釁的盯着他,“不準?曲公子,我賤不賤與你有什麽關系,要你這麽激動的來替我出頭平反?反正,我已經不在乎了!”
“可是我在乎,我心疼!”曲璨揚怒不可遏的吼了出來,聲音激動高昂得連他自己都吓了一大跳。
溫可蘭如遭電擊似的跳了開來,她白着臉,忍住滿眶泉湧的淚珠,凄迷地錠出一絲苦笑。
“你會在乎?會心疼?曲璨揚,你何不換點實際一些的說詞來安慰我?”
曲璨揚憋住氣,努力控制自己憤懑的情緒,“我沒有,我也不想安慰你,我只是想把魏君豪那個沒肝沒肺的渾球挫骨揚灰、大卸八塊!”
“你憑什麽?你與我非親非故,憑什麽去教訓他?至少,他還是我的男朋友,只是有時候控制不住他的拳頭,用不着你來多管閑事!”溫可蘭咄咄逼人的反駁他。雖然,她對魏君豪的暴行早就心灰意冷,早就下定決心要和他了斷了。但,在曲璨揚面前,她仍不忘維持自己最起碼、也最可憐的女性尊嚴。
“我……可蘭,離開他,不要再作踐你自己了,他不值得你留戀,一點也不值得,你可以去找其他的男朋友,你值得擁有一個更好的男人來珍惜你!”
“更好的男人?”溫可蘭挑起眉,凄楚地冷哼了一聲,“你指的是你?還是奇跡出現會把我當成正經女人來疼惜寵愛的白癡?”
她的冷嘲熱諷令曲璨揚的心又沉痛又酸楚,“可蘭,我知道我對不起你——”
“對不起?”溫可蘭驟然爆出一陣神經質的冷笑,天啊!她為什麽要忍受魏君豪和曲璨揚這兩個渾球的淩辱呢?一個是用蠻橫的暴力打傷了她的rou體,一個卻是用言語狠狠地刺傷了她的心。“你沒有對不起我,是我賤骨頭,是我對喝醉的你不知羞恥的投懷送抱,是我生性低賤欠打,所以,魏君豪才會頻頻的用他的拳頭來向我示愛。我這樣俯首認罪,你可以滿意了嗎?你可以從你那該死的歉疚感中掙脫出來了嗎?”她凄厲的咬牙說,隐忍已久的淚水再也禁不住的沖出了眼眶,刺痛了她的眼睛。
“可蘭,別這樣——別這樣——”曲璨揚完全被她震懾住了,他心痛莫名的緊緊擁住她猶如狂風吹襲下顫抖的身軀,再也無法鎮定自若的坐視她拚命貶損自己、傷害自己了,“可蘭,離開魏君豪,嫁給我吧!”
“嫁給你?”溫可蘭震顫地推開了他,面色灰白如土。“為什麽?為什麽要向我求婚?”
為什麽?溫可蘭一下子問倒了曲璨揚,因為我憐惜、我心疼、我想保護你,我對你有滿腹解釋不清楚的感情,但,我不知道這究竟是不是愛。在連他自己也弄不清楚思緒之前,他不想欺騙溫可蘭,這對她、對自己都是不公平的。
望着溫可蘭尖銳質詢的态度,箭在弦上的他艱澀地吞了一口口水,在昏亂如麻中選擇了一個最糟糕的答案。
“因為——我必須對你負責任。”
溫可蘭血色盡褪地緊閉了一下眼睛,絕望和麻痹的痛苦給了她奇異的反擊能力。
“出去,曲璨揚,我再也不要見到你了,你和那個該死的魏君豪一塊滾出我的生命中,我溫可蘭不希罕你們這些自以為是的臭男人,出去!請你馬上出去!”
曲璨揚立刻知道自己又傷害了她,他焦皇不安的拉住她的手臂試圖解釋,卻被她出奇蒼白、冷若冰霜的臉色給震懾住了,“可蘭,不要生我的氣,我不是故意的。”
“對,你不是故意的,你只是不由自主的說了實話,”溫可蘭疲倦的閉上眼,掩蓋住滿眼泛濫的淚意。“我謝謝你的求婚,更謝謝你的擡舉,我雖然是殘花敗柳,但也不會随便将就于一樁沒有感情的婚姻。所以,請你收起你的歉意,打道回府吧!我累了,恕不送客!”話甫落,她一把掙開他的臂彎,快如閃電的沖進了浴室,渾身虛脫地坐在冰涼刺骨的地磚上,用力地、死命地咬着嘴唇,直到嘗到一絲苦澀的血腥味。
而曲璨揚心亂如麻的站在浴室外,拚命揚着手叩門,頻頻喊着她的名字祈求她的冷靜和諒解。
當他的聲音都喊啞了,手也捶得紅腫發麻,而溫可蘭仍拒絕做任何口應時,他不禁奧惱一拳敲向粉白的牆壁,低聲詛咒着自己的笨拙和愚蠢,然後在失望和無奈的情況下,他踏着沉重而艱困的步履黯然離開了。
蘇盼雲終于在日夜趕工的情況下順利完成了韓伯濤的自傳,并已将手稿交予出版社負責編輯設計和複櫻這本自傳能在三個多月的時間內順利完成,完全是因為韓伯濤的身體狀況已經走到随時都有可能停擺的危險關頭。
他很清楚自己的病情,為了延長自己的生命,期能順利完成自傳,他甚至打破不吃任何抗癌藥物的堅持和原則,在配合趙成鋒的努力醫療下,驚險萬狀地熬過好幾次的生死關卡。
當手稿完成之後,韓伯濤心頭的巨石終于落了地。而蘇盼雲也在韓孟禹的催促下,和完全被趙成鋒隐瞞住父親病情的他,開車來到了桃園龍潭,來向她的姑姑蘇曼君陳情,也随時準備和她攤牌。
站在那楝她和蘇曼君相偎相依、度過十數個寒暑的舊公寓門口,她惴惴不安的心頭閃過了一抹複雜而融合冷暖的感觸,一張細致典雅的小臉立刻籠上了一層淡淡的輕愁。
韓孟禹立即敏銳地察覺到她的惶恐不安,他體貼而細心地攬緊了她的肩頭,“別怕,一切有我,即使是天塌下來,我也會挺身為你檔住一切的災厄,絕不會讓你受到一丁點的委屈和傷害的。”
蘇盼雲微微一顫,連忙搖頭晃去那股從臺北到桃園,一路上都陰魂不散、緊緊揪住她的疑慮和恐懼。不知怎地,對于這次會面談判她一直有種“兇多吉少”的不安和畏怯。
她怔忡地望着韓孟禹那對閃亮、而燃燒着關愛和熱切的眸子,也從這份盈滿深情的眸光裏,讀到了他那份無堅不摧的執着。
她滿心的驚懼立刻被一股熾熱而足以淹沒掉一切的柔情取代,于是,她眨眨眼,在淚霧湧現前,對他綻出一絲勇敢而迷人奪目的微笑。
這份一笑傾城的魅力給了韓孟禹奮勇作戰的信心和毅力,他立刻伸出手按電鈴,并對臉色有些泛白的蘇盼雲露出了從然自若的笑容。
大門立刻敞開了,蘇曼君那張清瘦而冷峻的臉孔也跟着出現。她的表情仍是冷冷淡淡的,對于他們攜手并肩的到來,她甚至沒有半絲驚訝的反應,仿佛這一切早在她的掌握和控制之中。
她那鎮定冷靜和胸有成竹的神态,立刻先聲奪人的給了韓孟禹和蘇盼雲一個來勢洶洶、始料不及的下馬威!
蘇盼雲在她那如刀鋒般犀利的目光穿刺下,連忙垂下眼睑,好像做錯事的小女孩一般,艱澀不安地小聲解釋着:
“姑姑,呃……他是……”
“他就是韓孟禹,對吧!”
蘇盼雲和韓孟禹立刻交換了一個驚異而充滿疑問的眼神,“姑姑,你——”
蘇曼君仍是一副冰冷而神閑氣定的神态,“我是怎麽知道的?”她冷冷地輕哼了一聲,目光如炬地掃了他們一眼,“你們不是有備而來、準備跟我談判掀牌的嗎?怎麽?你們是等不及了,想在門口站着談,還是不介意入屋坐着談?”話畢,她也不管蘇盼雲和韓孟禹僵硬而灰白的臉色,迳自轉身入屋坐下。
蘇盼雲咬着唇躊躇不前楞在原地,韓孟禹在驚愕過後,立即沉着地恢複了他的應戰能力,他溫存地伸手拍拍她的肩膀,“別怕,既來之,則安之,別被你姑姑的裝腔作勢給唬住了,只要我們堅定信心,不自亂陣腳,你姑姑也奈何不了我們的,對不對?”他頓了頓,望着蘇盼雲泛白無助的臉色,“怎麽了?你在怕什麽?她只是你姑姑,并不是萬能的上帝,她無權操縱你的幸福!相信我,盼雲,相愛是無罪的,你不用怕她,真的!”
蘇盼雲深吸了一口氣,為了心愛的男人,為了自己的終身幸福,她硬生生吞下了從小就對蘇曼君産生的敬畏感,邁着勇敢的步履,握着韓孟禹溫暖的手心,心手相連的步入廳內,坦蕩蕩地迎視着蘇曼君那一雙充滿寒光、譏刺,而令人渾身發麻的眼神。
蘇曼君淡淡地眯起眼,她慢吞吞地為自己燃起了一根煙,在煙霧迷漫中,她冷冷地開口了:
“你們想問什麽,就盡管問吧!我今天心情特別好,一定不會讓你們失望而返的。”
蘇盼雲只是咬着唇狐疑地望着蘇曼君,而韓孟禹卻不客氣的單刀直入了。
“我父母并不是害死盼雲父母的兇手,對不對?這一切都是你蓄意安排的謊言,對不對?”
“不錯,這一切都是我信口捏造的,而且——我還可以免費奉送你們一則秘密,盼雲雙面嬌娃的把戲會被你拆穿,也完全是我拿錢收買姜秀瑜去做的。”
這下子不僅韓孟禹為之震動變色,連蘇盼雲也臉色凳白了,“姑姑,你……你為什麽要這麽做?”她凄楚而心如刀戳的顫聲問道:“為什麽?”
蘇曼君臉色是詭谲陰沉而多變的,她抽了一口煙,快意而又帶着扭曲的心态靜靜欣賞着這一幕由她一手導演、策動的精彩好戲。她緩緩吐出煙霧,眼光直勾勾地綻放在韓孟禹那張寫着怒意、震愕的男性臉龐上。
這孩子的确長得俊秀非凡,五官斯文古典、器宇軒昂中又不失玉樹臨風的書生氣息。
他完全承襲了韓伯濤和汪如蘋的精華,漂亮得很有氣質,很有孤傲隽永的味道。
難怪,盼雲會毫無選擇地愛上了他,這孩子的确是罕見的人中龍鳳!
想到這,她心頭不自禁地閃過一陣尖銳的妒意和刺痛,積壓了三十多年的怨恨和痛苦頓時自心底引爆開來,掀起了一陣驚濤駭浪!她扭着嘴,繼續登着聲對韓孟禹發出致命的攻勢。
“你會和盼雲相愛完全在我的意料之中,但,我豈可讓你們愛得如此順暢快意,破壞了我凝聚多年的報仇心血?所以,我叫姜秀瑜去向你揭穿盼雲的真面目,制造你們之間的矛盾和争執,目的是想讓你嘗盡愛與恨互相切割、生不如死,想愛又不能愛的痛苦與絕望的滋味,只是——我沒想到你們會這麽快就雨過天睛,言歸于好。”
憤怒和寒心緊緊揪住了韓孟禹的五髒六腑,他咬緊牙龈地寒聲指責她:
“你的意思是,姜秀瑜也是你處心積慮安排的一步活棋?”
蘇曼君幽冷的眼中綻出一絲得意的光采,“不錯,你會對姜秀瑜由憐生愛,也是我在背後一手精心策劃的,我知道你是個面冷心熱、頗富俠義心腸的人,所以,我故意教她多服幾顆安眠藥,佯裝厭世自殺住進你的醫院,再教她編幾則可憐又賺人熱淚的故事來哄騙你那泛濫的同情心,讓你對她由憐惜、同情、鼓舞而産生感情,就像三年前在臺東山區義診時,你曾因為同情和正義感,不畏任何困難地伸出援手拯救那個山地姑娘蘭若一樣。你的個性、你的一切行動全在我的掌握之中,連你們兩個人什麽時候會相愛也全在我的全盤控制之內,我故意對盼雲按兵不動,目的是要她放手沖破心防,毫無顧忌去愛你,這樣,你們愈相愛,你和盼雲之間的糾葛就會愈深刻愈尖銳,然後我只要輕輕一扯動綁在你們身上的那個無形的枷鎖,就可以把你們置身在天堂和地獄之間來回折磨、煎熬,讓你們嘗嘗身在煉獄裏那種椎心刺骨的感受——”
韓孟禹和蘇盼雲雙雙被她那一番怨毒而其心可居的話給抽得忽冷忽熱,猛打寒顫。韓孟禹更是聽得怒火沖冠,臉色發青,他不肯置信的怒視着她,從齒縫中迸聲問道:
“你為什麽要花這麽多的心血來對付我?甚至不惜把你辛苦撫養長大的盼雲也拿來做犧牲品,你的目的何在?為了打擊我這個與你素昧平生的人,值得你花費這麽大的成本嗎?”
“這——要怪也只能怪你投錯了胎?誰教你是韓伯濤和汪如蘋的獨生子呢?”蘇曼君面色深沉的說。
“我爸媽是哪裏對不起你了?你要耍這麽陰險狠惡的手段來打擊我們!”韓孟禹面罩寒霜的質問她。
蘇曼君冷笑一下,“我不會告訴你的,你如果想知道原困,我建議你最好去問你父母。”
“問我父母?”韓孟禹火冒三丈的重哼一聲,寒光迸射地緊逼向她,被她一連串陰毒的詭計弄得怒火中燒,理智和耐性早就潰決了。他不顧麻盼雲含淚祈求的目光,光火的大聲吼着:“我不必回去問他們,就可以知道原因。其實你跟我父母根本沒有什麽大不了的仇恨,只是,你是一個心胸狹隘又善妒自私的女人,你恨我父親,大概也只是因為他冷落了你的一顆寂寞芳心,而愛上我母親,而你對我母親深刻而莫名其妙的怨恨也只是出于嫉妒而已。因為,你受不了,你偏激陰狠,你得不到的也不容許他們擁有,所以——你一直懷恨在心,絞盡腦汁地步步為營,目的只是為了破壞、打擊,出出你的怨氣而已,我說得對不對?”
蘇曼君臉色立刻陰沉得好難看,她氣得連聲音都變得尖刻而顫抖。
“随便你怎麽說!反正,我不會輕易中了你的激将法,更不會随便就改變我的立場,你的痛苦将是我蘇曼君這一生最大的快慰和成就感!”
“你——”韓孟禹氣得濃眉糾結,雙拳緊握着。“我不會生氣,也不會痛苦,我不會讓你的狡計得逞的。至少,在你這場複仇的計劃中,我贏得了盼雲,我們是真心相愛的,不像你——白活了半輩子,可憐得連這個字都沒弄懂過!”
蘇曼君臉色倏然刷白了,她的指尖緊緊捏進自己的掌心裏。韓孟禹的指責像一把無情而尖銳的利刃狠狠地插進她的心窩,她在震怒光火之下,立即陰恻恻而不加思索的猛然反擊。
“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