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七十九、番外一之新年快樂
大年三十夜晚,煙花絢爛,長街燈如晝。
沿街兩邊擺滿了各式小攤,商品琳琅滿目,賣藝人也紛紛來到街上表演其各家的絕活。放眼望去人潮湧動,滿街的玲珑華燈宛若繁星點點,彙成了一條奪目河川。人們臉上都洋溢着溫暖的笑意,把初春的那一絲寒意也驅散殆盡。忽然地,遠處許多小光點沖天而起,坐在自家爹爹肩上的小孩們興奮地伸出胖乎乎的小手朝那指去,奶聲奶氣地叫嚷。只見那天邊升起五彩的光點似是一群螢火蟲,明明滅滅,變換成一簇簇絢爛的花朵。
從夜空中飄落的幾片雪花,被沿街的燈籠照得通透,然後融入地面上的那層薄雪,又被人的腳步碾磨,顯現出來往行人留下的淩亂印跡。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兩位女子出現在視野裏,穿淺青色衣衫的俊美邪魅,素色白衣的清雅絕美,倆人都姿容出衆,格外地引人注意。
周圍的許多年輕男女不經意間擡眸,看見她們臉上綻放的溫柔笑意時,都不由心頭一悸,怔怔地移不開視線。可是再看見這兩位美人之間親密的動作,還有彼此眼中的愛意,便都放棄了上前去搭讪的念頭。二人那一颦一笑間,深情切意,已是溢于言表。如此天成佳偶,又豈是旁人可以介入的。衆人唯有默默為自己方才的心動惋惜,然後再偷偷地多看上那兩位絕色女子幾眼。
而這些旁人的幽怨,一心系在愛人身上的俊美女子沒有發覺到。
凡間一旦到了過年過節的時候,仙君大人是最愛來湊熱鬧的了。這次她以牽結紅線順帶考察民情為由,硬是拉着自家狐貍來凡間的街市,說要好好體會一把凡人過節的感覺。
“狐貍,你可要跟緊我了,這兒人多,還可能有會色狼的。”司徒虞在人群中牽着慕容離夙,小心翼翼地把她護在身後。被緊牽着的人唇邊蕩開一抹柔柔的笑意:“色狼?眼前不就有一只麽。”
聽見她這麽說,司徒虞氣呼呼地回過頭:“這只是你的專屬色狼,要另當別論!”美人聞言,笑意越發得燦爛了,水眸裏柔光盈盈。兩人走到了稍空曠點的地方,正想尋個地方坐坐,卻在這時出乎意料地,慕容離夙被一個軟乎乎的物體從後面給抱住了,伴随着脆生生地一聲:“娘!”
白衣美人頓時僵住。而一旁的仙君大人則是一副被雷劈了的表情。她愕然看着不知哪來的此時正一臉幸福地抱着她家狐貍大腿的小孩,一瞬間腦海中閃過無數種念頭。這是什麽情況?等會兒會不會冒出一個男人,然後聲淚俱下地對着離夙說:“阿夙啊,我們父女倆終于盼到你了,你當初怎麽就這麽狠心抛棄了我們父女,留我倆相依為命啊……”
想到這裏,仙君大人顫顫地伸出手,指着眼前顯然還沒反應過來呈呆萌狀态的白衣美人,委屈道:“狐貍,你什麽時候就……”“蘭生!哎呦娘在這裏呢,你這孩子,叫你不要亂跑!”一道略為急切的聲音打斷了司徒虞的話。只見一個少婦模樣的女子匆匆跑過來。重點是,她穿着白衣。
一直扒在慕容離夙腿上的小孩子聽見聲音,才迷迷糊糊地放開手,擡頭,那圓圓的小臉上露出疑惑,緊接着又變成欣喜:“……咦?姐姐好漂亮!”小孩子脆生生地喊道,笑起來時眼睛眯起像彎彎的月亮。而那白衣少婦也走到了小孩身邊,把她抱起。見孩子沒什麽事,少婦松了口氣,擡頭看向面前白衣翩翩氣質不凡的女子,臉上浮現出了然神色,随後她滿是歉意地說道:“不好意思啊給你們添麻煩了,咱家這迷糊孩子又認錯娘了。”
慕容離夙終于恢複狀态,微笑着搖搖頭:“不礙事,這孩子很是可愛呢。”“是,是很可愛呢,哈哈。”仙君大人也從呆滞中回過了神,說道,可那樣子明顯是憋着笑意的。慕容離夙嗔怪地剜了司徒虞一眼。
少婦見她二人親切和善,并沒有一絲要責怪的樣子,心下又對她們增添了幾分好感,遂閑聊了幾句,便抱着孩子離開了。在她身後,仙君大人終于忍不住捂着肚子大笑起來:“哇哈哈哈……離夙哇,我就說這趟來肯定很好玩的,你看,有趣吧?一定是你母性的光輝太強烈了,剛剛,剛剛你被人喊娘時那愣愣的表情……實在是太好玩了!哈,哈哈……還好慕容湘不在這兒……”司徒虞笑得一雙桃花眼裏都冒出了淚花。
“很好笑麽,大人?”白衣美人眯起鳳眼,一聲大人叫得千回百轉。正笑得花枝亂顫的仙君大人嗅到危險的氣息,連忙努力地平複情緒。一般她喊自己“夫君”或者“大人”時,往往都情況不妙啊。于是仙君抹抹眼角的淚花,裝出一副嚴肅正經的樣子:“娘子,可以了。”
“哼。”白衣美人輕哼一聲,轉頭往湖那邊走,才走兩步又停下來,似是想到了什麽,倏地回頭,冷聲:“對了,那時候你是想對我說什麽,嗯?”
“什麽時候?”
“少裝糊塗!你邊指着我邊發抖還一臉白癡模樣的時候。”
“……”哪有這麽形容人的……司徒虞撇撇嘴,湊上前去抱住臉色不善的美人:“我想說……還是娘子你穿白衣好看。”
“滿嘴胡言……”
“是發自內心!”
仙君大人就這麽耍着無賴地抓住了自家狐貍的柔荑,牽着人家往湖邊那些小攤點走去。之前她老遠就看見了有一對老夫婦在賣手工藝品。和慕容離夙興致勃勃地來到攤前,果然看見了許多新奇精巧的小玩意兒。有貝殼粘塑的鳥獸,石頭木雕,玉佩瑪瑙,還有手工捏制的彩陶人。仙君大人睜大一雙桃花眼,蹲在攤子前,最後視線落在了那一堆小泥人上。
“真是巧奪天工啊。诶诶娘子大人你來看看是不是?”司徒虞頗為欣喜地扯了扯慕容離夙的衣角說道。眼前這堆彩色的泥人做得眉眼精致,神态動作栩栩如生,實在讨喜。慕容離夙見她孩子氣的模樣,嘴角勾起,眼眸裏滿是寵溺。賣東西的老婆子笑吟吟地端詳了她倆片刻,才開口道:“我家老頭子捏這玩意兒好多年了,許多小情侶小夫妻都喜歡讓老頭子照着他們的模樣捏,客人要不要捏一對兒,保管像。”
“真的?”司徒虞揚起天真無邪的笑意:“那能不能照着我倆的樣子捏一只白狼和白狐貍?”
“照你倆的樣子……”老婆子微愣了一下,看着眼前這兩個谪仙般的美貌女子,道:“捏狼和狐貍?”這好看女娃莫不是在戲耍我老婆子吧?
“她開玩笑呢,老人家就給我們捏一狼一狐吧。”白衣美人白了仙君大人一眼,柔聲對老人說。老婆子聞言笑着點點頭,回過身朝另一邊正賣貝殼給兩位姑娘的老頭喊道:“老頭子,這兩位客人說要捏一只白狼和白狐貍。”“哦,好咧,女娃子稍等哈。”老頭應聲,彎下腰去拿白色的陶泥,老婆子則去那頭照看生意。
老頭手藝很好,動作十分熟練。沒過多時,他就捏好了。把它們裝進小木盒子裏遞給司徒虞:“喏,這就好了,兩位看還滿意不?”老頭子笑呵呵地說道。司徒虞接過一看,頓時兩眼發光,笑着付過錢,同老人說了幾句祝福的話,就和離夙一起走向湖岸那頭租船的地方。一路上,她心滿意足地牽着慕容離夙的手,還不忘一只手拿着盒子打量裏頭的兩只小家夥。
“呵,看,好可愛啊。”司徒虞獻寶似的把盒子在慕容離夙面前揚了揚。“是是是,和大人的本尊很是相像呢。”白衣美人看了眼盒子裏那只胖乎乎的小白狼,嘴角勾起,卻見身旁人笑意褪了些,眉頭輕蹙,好似糾結。良久,司徒虞忽然長嘆出聲:“唉,可惜沒有毛……”
“又在胡說些什麽呢。”美人沒好氣道。
“雖然這也很好看,但有毛的更可愛啊,就像咱們家裏的那兩只,多好啊。還是回我們三重天界那再多買幾個狼崽狐崽吧,到時給孩子們一人發一個。呵呵,那毛很不錯啊,光滑柔順。”仙君大人越說語氣越狡黠,最後還壞心眼地湊到美人耳邊,低聲道:“不過……沒你的手感好。”
“你!無賴……”美人耳根浮起一抹可疑的紅暈,作勢要往身旁人腰間掐去。仙君大人壞笑着躲開,抱着小木盒子滿臉戲谑地看着她。遠方湖面上煙花絢爛,來往行人笑語喧嚣,可是與伊人四目相對時,周遭仿佛都安靜下來了,只剩下眼中的彼此。
總會有這種砰然心動的感覺啊……司徒虞無聲喟嘆,眼神柔得仿佛能溢出水來,她又走近一步,重新拉起白衣美人的手,低下頭在上面虔誠地印上一吻。柔軟溫熱的唇印在手背上,慕容離夙輕顫一下,嗔怪地揉了揉某只色狼的耳朵,眸底卻有掩不住的流光溢彩。
然而,在這美好的氛圍裏,本想有所動作的仙君大人卻驀地感覺到背後一寒,突然而來的陰冷之氣使得她忍不住打了個寒顫。嗯……好重的怨氣!她回過頭,赫然看見黑白無常正牽着一排新死的魂魄從她們身旁幽幽地走過。
司徒虞瞪大眼睛,忍不住開口:“诶老黑老白,怎麽這個時候來鎖魂?再過不久就跨年了。”怪不得怨氣這麽重呢。
黑白無常停下步子。司徒虞這才看見他倆苦着臉滿是幽怨,竟比後面那些魂魄還滲人。白無常嘆了口氣,才道:“閻王要你三更死,豈能留命到五更啊。”
诶?可面癱以前過年時不是這樣的。仙君大人挑挑眉:“以往過年時,不是會寬限一天兩天的麽?大過年的這麽多人死了,多毀氣氛啊。”
“仙君有所不知,今個……主上和判官大人吵架了。”黑無常很是無奈地搖搖頭,說出了幕後真相,“俺們今日都是累死累活的,過得膽戰心驚啊。不過這些魂魄生前都是大惡之人,那些有善心的倒同往年一樣,多給了些陽壽。”
“面……呃不是,是冥君和判官倆人吵架了?”司徒虞不敢置信地和慕容離夙對視一眼,急忙湊上前來,很是“關切”地問:“诶诶,怎麽吵的,為何吵架?判官可是一等一的好脾氣,又對那人寵得要命。”
“這……”黑無常猶豫了一下,湊近了低聲道:“好像是前幾日判官誤會冥君對嫦娥仙子舊情複燃,然後今早有個法力很厲害的蜘蛛精闖進地府公然向判官示愛,還挑釁說什麽要把判官搶回來之類的。”
“這麽刺激!”仙君大人雙眼閃着八卦的光芒,緊接着問:“那然後呢然後呢?那蜘蛛精怎樣了?”“蜘蛛精麽……”黑無常說到這裏好似想到了什麽很可怕的事情,臉上浮現出懼色,深吸了一口氣,道:“已經去投胎了。”
哈?這……不愧是面癱!司徒虞臉上也跟着露出凄惶之色,同無常一起縮了縮肩膀。還想問些什麽,黑無常先一步開了口:“俺們只能說這麽多了,但仙君可千萬別告訴其他人,若是被主上知道,俺們兄弟可要受罪了。”“這盡管放心。”司徒虞鄭重地點點頭。黑白無常便又牽着鬼魂上路。
“那個,新年快樂哦。”臨走時,司徒虞對他們道。白無常幽幽地回過頭,只留下一句:“一定要幸福啊……”
……
直到陰冥的氣息消散殆盡,司徒虞還在原地感慨唏噓,臉上表情變了又變。慕容離夙看向她,輕聲開口:“怎麽了,這幅樣子,是在擔心冥君和判官麽?”“呃……狐貍啊,如果某天……我是說如果,也有像蜘蛛精這樣的人出現來挑釁你,你會怎麽樣啊?”仙君大人對着手指,惴惴地問。
白衣美人鳳眼眯起,語調變冷:“夫君你——該不會在外頭做了什麽對不起妾身的事吧?”
啧啧,連“妾身”都用上了,這還得了!司徒虞連忙擺手:“怎麽可能!沒有沒有!只是随便問問罷了。”
慕容離夙不語,目光變得深邃,沉默着盯了她片刻,忽而嫣然一笑,語氣溫柔妩媚:“若是真有那麽一個人,我會讓他……連胎都投不了。”
“呵,呵呵……這樣啊……”司徒虞讪笑着用衣袖悄悄抹掉額際的冷汗,牽起慕容離夙的手轉移話題:“啊娘子大人,我們去劃船怎樣?”
……
長街小巷喧嚣依舊。一片喜悅的熱鬧裏,忽然升起一枚禮炮在夜空中炸響。這是新歲鳴,新的一年即将到來的标志。人們紛紛停下手裏的活計,停下歡聲笑語,肅穆地等待着什麽。随後,在湖對面的那座鐘樓裏,巨鐘被敲響,悠遠空靈之聲劃破夜空,聲聲回響,徜徉在每一個人耳邊。
最後一聲餘音消散,天邊霎時間升起無數焰火,缤紛絢爛照亮天際。小孩們歡喜地蹲在街角放起煙花,各家各戶都在同一時間燃起爆竹,陣陣轟鳴聲中,許多人相依偎在一起,眼中顫動的,都是幸福的笑意。
湖中央,一只挂着花燈的小船悠然蕩漾在照映着絢爛光點的水面上。微風吹起軒窗的紗簾,裏頭的青衣女子正笑眯眯地給白衣女子夾着菜。外邊透進來的光映在她們身上,二人相視一笑,眉目如畫,眼波流轉間,一切盡在不言中。
畫面再轉移,另一個世界裏,俨然也有了節日的氣息。彼岸花紅豔似火,大小的街道裏弄都貼起了對聯,漂浮着紅燈籠。沉冷的陰冥之域變得有些許暖意和喜悅。可是此時此刻,在那冥王殿後花園裏,卻是另一番景象。
紅豔的花海中,只見黃衫人淚眼汪汪地跪在一副搓板上,兩手舉着裝滿墨汁的硯臺。身旁軟榻上,鳳袍美人惬意地側躺着,玉指拈起一塊糕點放道嘴邊,輕咬一口,慢條斯理地嚼。
“嗚嗚,冥冥,我錯了嘛,手好酸,跪得好疼……你原諒我好不好,都去年的事了……”
“哼,去年的事情,能讓我今年還生氣,你很好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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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徒虞:(癫狂狀)新年新氣象,送旺送上門。我要旺,我要旺!我要旺!!(突然轉過臉,笑容慈祥)新的一年,你,一定要旺哦!
小三:(不自然地撇開臉)你死心吧,我不會再那樣叫了。
司徒虞:三兒,你好狠的心吶……嗚嗚,我,我就是想聽你叫聲旺嘛,你變回大狗好不好,就一會兒啦……
慕容湘:咳,那個司徒虞啊,借巨犬到我家住幾天呗。
小三/司徒虞:為何?
慕容湘:嗯哼,因為——新的一年,要把旺帶回家啊……
作者有話要說:
好吧,我承認文中那個老認錯媽的孩紙有我小時候的影子。我媽說我小時候只認衣服不認人……所以他們曾一度懷疑我是不是腦殘~~~(>_<)~~~ 真是的(捂臉淚奔)……人家只是有那麽幾次抱了別家的漂亮阿姨喊媽而已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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