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碼戰争

第38章 ☆、代碼NO.36

這是艾倫的本家，以布什為姓的西歐血統家族。記憶裏艾倫只來過這裏一次，當時自己深深埋着頭，頂着老輩們漠然的目光踏進這家門，自己是如此的卑賤而不起眼。當艾倫跟在科威特身後，看他簡單粗暴地一腳踹破了氣派的大門，輕飄飄地踏了進去，不禁有種不真實的感覺。

“這屋子的主人在哪裏？”科威特吹了個口哨，拖長音調喊道。

“呵呵……是高層派來的人啊。”古怪老邁的笑聲從這座房子的每一個角落發出來，陰森森的令人頭皮發麻。但科威特只是把玩着手中串連的銀色圈球，輕輕一按，腳下頓時發出“哔——”的一聲怪響，那滲人的音效就消失了。

在突如其來的安靜之中，艾倫聽見房內隐約傳來抑制不住的咳嗽聲。他們右側的石質牆壁突然打開了缺口，一個瘦小佝偻的老人拄着拐杖蹒跚而出，每踏出去就似乎要跌倒，而後堪堪穩住身體。即便如此他也沒有用輪椅或是什麽科技的輔助，而是自己用雙腿走出來，擡起頭時，眼中的目光依然灼灼有神。他掃了二人一眼，看見科威特後微微頓住，喉嚨裏發出了意味不明的冷笑。

老人冷冷地道，“二位是誰？高層裏老朽見過的人太多，記不住了。”

科威特難得沒有不正經：“您說得對，無名小卒，不足挂齒。”

“人老了腦子就是不濟事。”另一個聲音從老人方才通過的門裏傳了出來。一個高大的白發老婦人雷厲風行地快步走來，站在老人的旁邊，“老頭子，這是誰你都忘了？馬蕾莉亞的外孫科威特。”

老人短暫地看了妻子一眼，目光停滞了一會兒，仿佛真是回憶起了什麽：“哦。是麽！”他古怪地笑了兩聲，“馬蕾莉亞……二十年前剛入土！”

“您記對了，是二十年前。”科威特緩緩笑道。他的眼中似乎閃過了一絲血光，“那時候她幾歲，您猜猜？”科威特向前跨了一步，略略歪頭。艾倫看着他的背影，仿佛看着一個戲弄凡人的魔鬼。

“是五十七。”科威特微笑，“二老今年貴庚？是不是也到時候了？呵，好像已經過頭很久了……”

老人沉沉地看着他。“你要老朽硬拼，倒也沒問題。不過，上頭是叫你這麽做的嗎？”他敲了敲拐杖，諷道，“帶我們去吧。老骨頭了，可經不起你們這麽玩兒。”

科威特臉上若隐的瘋狂這才逐漸消退。他沉默下來，轉過頭，艾倫才看見他面無表情得有些可怖。

老人與老婦同時向門口走去，絲毫沒有做階下囚的卑微，而是無言中自帶着不容侵犯的氣勢。老人越過艾倫時，猛地停住了腳步，擡頭陰陰盯住艾倫。老婦随之看了過來。艾倫雖然沒有任何應該做出反應的理由，卻在這樣的目光下不由自主的愣住了。

就在這時，老人掀起拐杖往他身上打來。明明是和老人身體一樣瘦弱的拐杖，打上艾倫的腿時，他卻明明白白地感受到了一陣劇痛，被打的那只腿頃刻間便軟了。艾倫懵了，就連老人第二拐子向他抽來時都沒有反應。

“判族的畜生……竟然還敢這樣出現在家主面前！當老朽瞎眼了嗎！”老人似乎把暴怒都發洩了出來，狠狠敲打着艾倫的雙腿，甚至一拐抽上了他的小腹，動作極其迅猛，完全不似一個走路困難的老者。

艾倫卻在踉跄一下之後伸手抓住了老人的拐杖，擡起頭僵硬地道：“您記得我？”

老人哼道：“不就是艾倫！族中的小輩，老朽都還算是清楚。”他慢慢地放下了拐杖，望向艾倫的眼神嚴厲而苛刻。

科威特冷眼旁觀。這老家夥很精，大難臨頭還知道收買人心以自保，像艾倫這種心理不夠成熟的很容易被牽着鼻子走。但科威特不準備提醒他。

艾倫的嘴唇稍微抖動了一下。他的表情逐漸平靜下來：“請允許我向您提出一個請求。”

“嘿……翅膀硬了，上來就和老朽提要求了？”老人慢慢地道，卻沒有不答應。老婦人露出了淡淡的笑容。

“将我的名字從族譜中剔除出去。”

老人的神情短暫地僵住了，老婦人的笑容也逐漸淡去。他點頭：“好，好啊。”邊說邊神情冷漠地越過了艾倫。

艾倫無聲地籲了口氣，背後突然被猛擊一拳，差點撲倒在地。他轉頭對科威特怒目而視。

科威特笑眯眯地在艾倫爬起來的時候湊到他耳邊：“放心，布什家不要你了，我可以把你填到我的族譜上去。”他又輕拍了拍艾倫的脊背，剛才的下手尤其之重，讓艾倫有種回到高層忍耐室的錯覺。

但的确，他的心情因為科威特而輕松了一些。

黑影憧憧中，葉少初看見前方清晰地映現出一人，一桌。這不是夢境，葉少初沒有做過夢。

他向前走去，不出意料地看見青正向他微笑。葉少初坐在了他的對面。

“你挺殘忍的。”青感嘆道。

“是麽。”葉少初淡淡應了聲，“比起你來還差一些。”

青不置可否，擡手端過桌上的茶杯，“你有沒有想過，當他發現你只是陪他演了一場戲，會有什麽反應？”

葉少初并沒有正面作答：“要扮演一個‘我’，還不容易麽？”

“為天下犧牲一人，你很懂得取舍。”青笑笑，“你有愧疚之心嗎？”

“沒有。”葉少初搖頭，“他以後會明白的。”

青飲一口茶。“是啊。”他眯起了眼角，“我們都應該沒有心。”他朝葉少初心口指去，“但自從你墜落以後，它就回來了不是麽？”

葉少初睜眼，尹墨撫了撫他的前額：“困嗎？”

葉少初搖搖頭，忽然把尹墨的臉扳過來，幽黑的眼睛看了他半晌，在他臉上點水般親了親，然後沒事人一樣的靠回沙發上閉目養神。

尹墨微晃神，隐約感到自己似乎被調戲了。剛才被利歐打斷後，尹墨就一直安分地等着利歐到來談事兒，沒再繼續幹點什麽，這時又被葉少初一挑，不由有些無奈。

門鈴響，利歐走了進來，眼睛有些紅，不知道是血絲還是其他什麽的影響。他打了個招呼，坐下，就這樣沒頭沒腦地道：“艾薇是間諜。”

尹墨絲毫不驚訝：“我知道。”

利歐盯着尹墨，頹然道：“你就這一句話？”

“這是她自己選擇的路，誰都沒有權利幹涉。”尹墨道，“你應該理智一些。”

利歐垂下腦袋一聲不吭。他仿佛自言自語：“有時候我覺得那個曾經是我的女朋友的人……是她一手演出來的。”

葉少初睜開了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利歐。

“她很殘忍。”利歐明顯是憋了很久，這會兒也不管對面坐着的是誰了，一個勁兒地抒發感想，“既然沒有結局為什麽要給我一個開始呢？”

“結局就在那裏，只是你不願意接受罷了。”葉少初道。

利歐突然擡起頭，似乎是被葉少初打擊地徹底沒了底氣，平時開朗的模樣絲毫不見蹤跡。“你說得對。”他深深嘆道，“我只是無病j□j。在這個社會，還談什麽出格的戀愛呢。”現在的相親都由聯盟總機一手操控匹配，平均成功率能達到百分之八十七，情感方面完全不需要像他這樣坎坷糾結。

“謝謝。”利歐留下一句話，走了。

“我們兩個對待別人的感情都很理性化。”尹墨忽然開口。他們兩個方才的态度可以稱得上有些殘酷，葉少初比他更加的冷漠，這也不出意料。

“……”葉少初沒說什麽。其實他對待所有人的感情都很理性化，包括自己。他從來都是用剖析的方法來解讀感情。“戰争開始了。Nicolas也會參戰。”他忽然幽幽道。

“這次遠沒他們想象中那麽簡單。”葉少初将視線轉向尹墨，突然握住他的手，“你能保證無論發生什麽你都會保持理性嗎？”

尹墨直覺有些不對勁。他沉默了一段時間，慢慢握住葉少初的手：“我只能盡量。”既然葉少初說過，他就要盡力做到。葉少初似乎對未來将發生什麽都了如指掌，卻什麽也不能與他分享，這樣的認知令他有些苦悶。

“會發生什麽事情嗎？”

葉少初點頭，卻什麽也不再說了。他低下頭，以一種平靜而稍顯悲哀的目光不知看向何處。

TNC部員們的生活終于變得忙碌而緊張，連利歐都全身心投入了工作，葉少初與尹墨也回到崗位，所有人都忙得只剩吃與睡的時間。

賢者的舉動的确愈發的奇怪了。只要他願意，甚至不需一兵一卒就可以輕松地拿下整個聯盟，又為什麽總是要與聯盟對着幹呢？

TNC的部長得出的結論是：賢者沒事兒想玩玩我們。

幾乎所有部員都真心贊成他的意見。

“黑澤醫生，你最近有聽到那些傳聞嗎？”女醫生興沖沖地跑來，用女人談論八卦時神秘而緊張的神情道，“據說聯盟外出現了兩個自立國，正準備打仗呢！”

“哦？”黑澤配合地睜大了眼睛。

“聽說賢者要幫他們打過來，所以四大文明家族的家主只好退位并且廢除了家族。”女醫生可惜地嘆氣，“哎……那年輕人長得真帥氣，在一幫議員裏，也就他能過眼了，今後還有什麽動力關注政局呀？”

黑澤聽着女醫生的話，心裏其實是不耐的。她為了掩飾身份，平時就在這家醫院工作。現在當醫生的人很少，因為大部分的工作都是機械操縱，醫生所要做的無非就是以人的身份安撫病人以及家屬的精神。就算如此，當上醫生也很不容易。

沒有人比她更了解女醫生這些小道消息的出處。自從賢者放走了葉少初之後，行為就愈發古怪。按理來說，賢者應該做的事情不會是介入人類之間的戰争，而他的确這麽做了。有時候黑澤試探之間可以看見賢者臉上出現除了冷酷暴虐之外的迷惘與焦躁。

這不是一個神該有的神情，不是嗎？

黑澤産生了荒唐的念頭——她不該追随賢者。

事實上，她原本也不是什麽狂熱的教徒。

作者有話要說： 下一章會以黑澤的角度來揭示一些線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