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2)
了他們唯一一個共同的秘密?
瞥見那抹靠着樹幹、背向着他而坐的小身影,他勒停腳步,喚出了那個在心中反覆喚了百來遍的名字。「小漩。」
小身影的主人僵直了背,猶豫了片刻,才緩慢地回首。
這時,一線曙光自遙遠的天邊乍現,為蔚藍天際鍍上一層金邊。
在稀疏的日光下,他瞥見那張熟悉的童顏,與及聽見那聲老是在夢裏萦回的輕喚。「……沁泓?」
☆、35 當男朋友的話,說不定我會馬上答應(完)
尾聲
晨曦初現,天邊展現一抹金霞,寧谧的海灣回蕩着浪水輕拍沙岸的聲音。
「……沁泓?」她瞠大了雙眸,神情複雜,揉合了震驚和喜悅的情緒。
兩腿自有意識的往她走去,當他瞥見跪坐在沙地上的她衣衫單薄,還要是露肩上衣配熱褲時,一股無名火自心上起,原先的焦躁不安全數焚燒淨盡——
她就不怕會惹來一批變态嗎?!尚未來得及整理心緒,他便聽見自己無比煩躁的聲音。「你怎麽又一聲不吭的跑了?你知不知道這樣會讓人擔心的?」
話一出口,他便後悔了,尤其是當她一面受傷的時候。
螓首低垂,她斂下眼臉,戰戰兢兢地說:「對不起……麻煩到你了……」
乍見她一副很害怕他的模樣,他當下感到極度煩躁和自厭,而過份煩躁所衍生出的就是态度兼行為都相當惡劣。「那回去吧——」
也不管她有否跟來,他轉身就走,吓得她馬上追上去,卻因為動作太急而扭到右腳,結果身體失衡,一整個撞到他的背部去,逼得他不得不剎停腳步。
直覺俯首,便瞥見腰間圈纏了一雙瘦小的藕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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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他聽見背後傳來哽咽似的沙啞嗓音。「沁泓……」
他欲解開身上的箝制,不想背着她說話,可指尖方碰着她的臂,緊貼在背的嬌軀一震,兩臂纏得他更緊。「不要推開我——求求你讓我把話說完——」
她懇求的哭腔讓他胸口一度緊縮,喉頭乾澀,難以發聲。「那你說……」
她想說什麽?疑惑方自腦中躍出,他便聽見後方傳來有點飄搖的嗓音。
「那個你之前說當家人很累……」
「……」她怎麽突然提這個?
下一刻,她有點抖的聲音解答了他的疑問。「那當好朋友好不好?」
他不是白癡,自然聞出話中的懇求。
胸口又是一緊,他張唇欲語,可聲音卻哽在喉間,不上不下。
然後,她又說話了,嗓音多了幾分着急。「要是好朋友也覺得累的話,那當偶爾出來Tea Time的普通朋友好不好?」
他想開口說話,但聲音老是發不出來,蔓延至口腔的盡是嗆人的酸澀味。
「這樣也不喜歡的話,那當偶爾通一下電話的普通朋友好不好?」
不喜聽見她卑微的聲音,他斬釘截鐵地說:「不好。」
無需看,單憑她的戰栗便能感覺到她的慌亂無助。「這……」
他知道,她很着急,急得快要哭了。
她在很努力尋找可以圍系他們之間的聯系,她很在乎他們之間的聯系,為什麽他當初會看不見這一點?為什麽會看不見她拚命在找可以留下他的理由?
其實,這些應該不難見到的,可當時的他卻只看到自己,問題并非出於那個人,而是源自他本身。打從一開始,他就認定自己輸了,只要認輸,就不會有期望,沒有期望就不會失望。一直以來,他拚命保護的人并不是她,而是他自己。
強行解開腰間的箝制,他在她驚恐的目光下,托起那張淚濕的小臉。
「當男朋友的話,說不定我會馬上答應。」
頃刻,飲泣聲止住了,她粉唇微張,蘊含水氣的星眸緊瞅着他看。
看她一面愣狀,薄唇不住彎出淺弧。「怎麽了?你不想嗎?」
星眸盯着他看晌久,她才抖着嫩唇輕問:「……可以嗎?」
「為什麽不可以?」他暖着嗓問,指腹拭去她眼梢處的淚珠。
一絲喜悅爬上那張濕潤的小臉,她垂眼怯聲道,原是蒼白的臉容添了些酡色。「想我是想的……」狀似是表白的言詞方出口不久,她轉過頭又問,嗓音有幾分慌亂:「但——沁泓不是有女朋友嗎?」
「她甩了我呀。」他答話,口吻平靜過頭,彷佛在訴說着別人的事那般。
聞言,她為之一怔。那實在太好了——不對、不對,他被甩呢,她怎可以為此而高興的?這實在是太差勁了——
接着,她表情複雜,又笑又扁嘴,似喜還悲,不過那張嘴吐出來的卻是很為他設想的言詞。「你這麽好怎可以甩你的,她現下在哪?我替你出頭——」
聽得他不禁直皺眉。「……」
「……不會是因為我吧?」她憂心忡忡地追問,大抵是曲解了他的表情,而肇事者亦無意糾正她,壞心眼的看她為他窮緊張。
「一直都是因為你呀。」他虛聲道,為她的慌忙失措而暗喜。
一直都是因為她,正因為認識了她,他就注定此生眼裏只容得下她一人。
「那……我去跟她解釋好了——」她支吾以對許久,才吐出個下文來。
「那你要怎樣解釋?」他順着問,指腹滑過她的嫩頰,感受着她的溫度,彷佛要再三确認她的存在般。
「這個……」她懊惱地搔了搔腦後的長發,一面焦急道:「那就說是我不要臉纏着你不放——我猜只要這樣,她氣就會消了——」
「會有這麽順利嗎?」他漫不經心地道,跟「被甩」二字沾不上邊際。
可她卻自行解讀成是過於低落的表現,一廂情願認為他是因被甩而沮喪。
胸口縱感翳悶,但她還是歇自己所能想出可行的補救方案。「我看她頂多潑個水,再多也是掴我一兩記耳光——我臉皮夠厚,Okay撐得住——」
對於她的提案,他一言不發,還給她來個表情凝重。
咽下莫名緊張,難道還有更可怕的?顫着唇,她略帶試探性的開口:「應該……不會扯頭發的吧?我看韓片裏的女生打架都愛扯頭發……她也是嗎?」
「……」他還是回以沉默。
抿了抿唇,她費煞思量後決定豁出去——「那……沒問題的,賀歲劇集也有演,正所謂『水裏水裏去,火裏火裏去』,那我頂着安全帽子去好了——」
可她的英勇所換來的竟是……「我失戀呢,你不是應該先安慰我嗎?」
下?「這……」瞥見他繃着臉、狀似一面不悅的樣子,她心一慌,馬上道歉:「不好意思,我沒遇過這種事……」
态度誠懇,連讨教時都像個虛心受教的孩子。「男生要怎樣安慰才對?」
「你打會兒再想。」他沒給予提示,只是将球丢回給她,另在她正賣力運使大腦的時候,背着她蹲下。「先上來。」
她當場傻眼,不明所以。「為什麽?」
他側身解答,嗓音帶寵膩。「你不是扭傷了腳嗎?上來,我來背你——」
那嗓音、那舉措是如此熟悉,教她心頭為之一顫。
她遲疑了下,才小心翼翼地攀伏在他寬厚的背上去,感受那令人安心的體溫正隔着薄衫一點一滴的滲入體內。「謝謝……」
他沒說什麽,只是彎着唇背着她,踩着穩步在松軟如綿的沙地上行走,沒走上幾步,泛暖的空氣便帶來清甜的童音,在他耳畔輕輕一響。「沁泓……」
「嗯?」
「我準備好安慰你了,那你留心聽着嚕——」
不曾料想到她把話當真,他怔忡了下才應聲:「好……」
「咳哼!」清清喉嚨後,她沉着嗓子,模仿無敵八點檔裏經常會出現的臺詞。「天涯何處無芳草?你就別為了一根草而放棄整個森林,世間美女多的是,你一定可以找到一個更加美豔動人、身材更加火辣的美眉做女友——」
「如果找不到呢?」
「哪就別找,等女人自動靠過來嚕——」見他不說話,她輕喚:「沁泓?」
「如果沒女人靠過來呢?」
「不可能會沒有啦,沒有就找——我洛小漩敢用人頭擔保你一定會找到的!」說時,還忙不疊拍了他的前肩兩下給予鼓勵。
劍眉一挑,他溫吞地順着問:「如果真是找不到呢?由你來負責嗎?」
這……粉唇開開合合了好幾回,才逸出聲音來,可聲音卻小如蚊蚋:「要是你不嫌棄的話,我來負責……」
原以為話題結束了,可他卻追問詳情,不打算放她一馬。「怎樣負責?」
猛的,一股熱氣襲上腦際,熏紅了雙頰。
「那……」她支支吾吾,最終以不負責任的四字收尾。「我不知道……」
紊亂的心緒尚未平伏,追究的嗓音又來了。「那即是說你不想負責任?」
「不是——」反駁的話還未說完,質疑又來了。「那你要怎樣負責任?」
「這……」
「你怎麽不說話?果然是不打算負責任吧——」
被逼急了,原應不見天日的言詞奔出兩唇。「不是呀——如果你真是找不到的話,那我來當你的女朋友——」
話一出口,她就後悔了,沮喪地把紅得要命的臉埋進他的肩膊處。天呀,丢臉死了……可不可以當她沒說過……
在她為自個兒的失言而懊惱不已之際,摻雜着男嗓的海浪聲擦過耳際。:「我找不到,也不想找,那你說該怎辦?」
她頓時有感百口莫辯,勇敢擡起頭來,探究那個疑似是症結所在之處:「……為什麽不想找?」
「……」
「沁泓?」
沁涼的海風拂來,送來那如春風一般的悅耳嗓音。「我一直在等,等那個我喜歡多年的女孩跟我說,不要再找了,她會來負責任,可她卻一昧鼓勵我,道我一定可以找到一個更好的女生……你說該怎辦才對?」
話聽在耳內,心震顫不已,可她還是強抑下興奮的心情,決心攤牌,為免案件重演。「這……你考慮清楚了沒?」
思緒一頓,他狐疑地開口:「考慮清楚什麽?」
問題重回她頭上去,她暗吸口氣,才鼓起勇氣說話:「我……這個人很任性、很自我中心、很大小姐……美麗說是男生都怕的那種公主病啊,雖然我有在努力改過自新……不過……」她越說越小聲,來到後面甚至沒了聲音,纏繞耳畔的是海浪輕拍沙岸的聲音。
「不過什麽?」他略感不耐地追問。
輕抿唇,她清了下突發乾澀的喉頭,才輕道:「我怕你還是會覺累……」
爾後是一刻冗長的靜默。
微涼的海風吹來,竄入胸懷,卻未能帶走囤積其中的郁悶。
他果然是介意嗎?在她快要被負面情緒淹沒之際,他略帶疲憊的嗓音才幽幽響起。「我累了十一年了,早就習慣了……」
喉頭一度緊縮,教她難以言語,能做的就只有揪着心聆聽他的一言一語。
「可我發現你不在我身邊的那段時間……我更累。」
這麽一來,胸口揪得更緊,她幾近無法呼吸。
「沁泓……」她試着再開口,可吐出兩個字又沒了聲音,她心一急,索性把心一橫,對準他的脖子張嘴一咬,再來的是用力吸。
果不其然,她聽見一聲重重的悶哼。「你在做什麽?」
「種草莓!草莓是我種的,所以我會對你負責任——」她答得好一個理所當然,教他無言以對。這是在打變調版的小豬印?
「待我大學畢業後,我會找份正職來做,我會賺很多很多錢來養你——」
果然是小豬印……不過她一番雄心壯志的言論,是以慘淡收場作終結。
「不過頭幾年可能要乾啃面包……」她慚愧地說,聲如蚊蚋。
不過他不介意,最重要的是她有這份心意。「沒關系……」
只要對他有心就足夠了,其他的都不太重要。
「所以在這之前,麻煩你先養我了……」
他突地停下腳步,罕有地主動提出要打勾勾。「好呀,那要打勾勾嗎?」
心縱有狐疑,可她并沒深究,掏出短小的尾指。「嗯……」
尾指勾纏她的,他側首盯着她那張盡是疑惑的臉。「那你跟我念一遍。」
她有點反應不過,慢了半拍才虛應:「是?」
「我洛小漩……」
她沒想太多,聽話的跟着念。「我洛小漩……」
「會養洛沁泓……」
她繼續跟着念。「會養洛沁泓……」
「一輩子……」
她反射性跟着念……
「一輩——一輩子?」噫?她剛察覺到不對勁之處,那把帶磁的男嗓便随着海風拂過耳殼。「我洛沁泓也會養洛小漩一輩子。」
「诶?」驚叫方起,就被掩蓋掉。「就這樣說定了,誰也不準賴貓……」
「诶诶?」
「口頭承諾具有法律約束力的,違反約定的就法庭上見——」
「诶诶诶?」
笑睇她錯愕的面容一眼,他松開她的指,轉過頭去,繼續往前走去。
在初升的日光映照下,他們在無垠的沙地上拖着一條長長的影子,踏上歸途——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