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疫病魔女
此後, 便是熬夜上網時間。
蔓心惜命的很，在完全恢複元氣之前并不打算再回冥府，但這并不影響她将白天的重大發現整理之後發到論壇上, 來提醒別人少走彎路。
之前借着賽米斯在綠洲中搞科研時得來的提示是：時間差。
進了副本的人，有一個算一個, 腦內都被灌入了從前的位面已經莫名進入末日，沒進入游戲的家人朋友全都死去的虛假記憶。
然而人的精神可不是黑板, 怎麽塗抹都行，一些印象深刻的重大事件，在意識中是不能靠這種分配在副本中, 多線進行的自動術式來洗腦來磨滅的。
真想做到這樣，非要神明或高階亞種親自出手不可。
這也就造成, 其中一些原本生活的位置較近，日常有交集的玩家, 他們被植入的虛假記憶中, 末日來臨的具體時間時間是不一樣的。
這是一種顯而易見的矛盾, 一旦開始進行精密核對，就會成為最強有力的佐證。
哪怕所有進了副本的人, 都對虛假記憶深信不疑, 但赤（分隔）裸裸的證據擺在面前，不由得不信。
而根據冥府信者得見的套路，玩家們一旦從心理層面上堅信自己是正确的，那麽強行植入意識的虛假記憶就該不攻自破了。
就和蔓心一樣。
說來也可笑, 其實梅傑德設置的陷阱想破解非常簡單，從一開始就故意留了後門, 只是玩家們陷入了思維盲區, 且互相之間溝通太少, 才一時被困住。
蔓心發完帖子，看着迅速飙高的浏覽量，伸了個懶腰。
心頭的大石頭算是落地了。
倒是不至于因此就飄飄然，因為這個線索，一定會在各處都放了提示，早晚會被人察覺到的。
她也只是提前一點，讓玩家們可以重整旗鼓，好繼續攻略副本，尋找回歸的線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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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怎麽說，在地毯式搜索上，她自己一個人的作用跟二萬人大軍比起來，可是杯水車薪的。
又度過了一個安穩的夜晚，睡意朦胧之間，只是不知怎麽的，蔓心是被強烈的香氣叫醒的。
房間內似乎萦繞着一種很熟悉的馨香。
“怎麽回事，難道精神力暴走的後遺症還帶讓人嗅覺紊亂的？”
蔓心可記得，自己種的花草都在室外，屋內似乎只有客廳窗臺上，有一盆許久不曾照看過的滴水觀音來着，昨天看似乎都要枯死了。
來到客廳，卻見果然是這個花盆裏的植物死而複生，變了物種，竄到了半人高，甚至還開出了花。
形态格外詭異，葉片半透明，厚實而平整，脈絡粗而深，如同形狀奇異的多肉多肉，離遠看仿佛是低垂着的手。豔紅的花朵更是存在感強烈，形似如同烈焰紅唇。
之前将死的花，在霍爾霍斯的魔力影響下被侵蝕，從而異變成了這樣妩媚的形态。
別說，還挺好看的，就不知道有沒有毒，而且這香氣也太濃郁了吧！
蔓心急忙打開窗戶，将它直接放在了室外。
“霍爾霍斯這是用了什麽特殊的手段？花都成了這樣，而我昨夜都沒法掌控精神力了，仍舊沒受什麽影響……”
但還沒等她細思，就聽到敲門聲響起。
是柏拉圖被驅使着來跑腿，将她的兩個寵物送了回來。
好的，寵物進門，人就可以直接滾蛋了。
之前為了下冥府做準備，他愛跟着也就跟了，如今蔓心要做一條鹹魚死宅，可不希望一個不懷好意的魅魔每日在眼前晃。
“你不能總粘着我，該學會獨立生存了。”
柏拉圖倒是沒什麽意見，他心态好着呢。
然而就在十分鐘後，他甚至沒來得及走遠，還在街上一邊踱步一邊思考該去禍害祭司大人的哪位鄰居時，陡然發現，蔓心披了鬥篷高高興興的，出門了。
一邊往城中心的傳送點走，還在開着個人終端，聊天聊的火熱。
這也就是如今玩家多半還陷在人心惶惶的頹廢萎靡之中，不然她鐵定要撞人，上演一出轉角遇上愛。
她不老老實實的在自宅修養，還讓頭號跟班滾的遠遠的，自己則不知道去找誰私會去了。
柏拉圖神情玩味，目中着蔓心的背影離開。
“也不知道在父神這兒，功勳到底應該怎麽積累，舉報祭司大人不遵上命算數嗎？”
他自言自語了一句，搖頭否定了這個想法。
祭司大人對父神而言是特別的，告她的密，約等于找死！
————
相比而言，蔓心的目的其實很單純，她要去找人，以觀光考察的方式來打發時間。
冥府她是不敢去的，可是修養不等于自閉，她可以在大陸上浪。
如今忙慣了，真是閑不住，家中又沒什麽娛樂項目，手機電腦游戲機都沒有，宅着哪有意思？
于是她主動聯系了別人，打聽大陸上的新鮮事，還是廣撒網的那一種——
雖然她的池裏，統共也只有五條魚。
新結識的賽米斯肯定還在醉心考古，直接pass，而其他幾個躺在列表中的好友，竟然都在大陸上。
熒惑和茵曼那對小情侶，如今基本轉成了生活玩家，致力于搜集在血影死亡之後，還在遵守着他最後指令而四散躲藏的人偶，試圖給他們一個好歸宿——該被親友認領的就認領回去，實在沒人要的，姑且先安置着，如果蔓心有精力且願意，也可以挑順眼的複活過來。
蔓心在調養精神力的這兩天，又不想過多的動用冥府力量，暫且不去。
蘇蘇那邊，任務仍然卡着。據說今日去看，數字已經在蹦的很快，很明顯蔓心給出的消息在振奮人心上效果拔群，但姑且還需要一段時間，才能達到千人的底線。
于是只剩了安妮絲。
這人好作死，所以蔓心原本給她發消息時，很忐忑了一陣。
但這一位跟她在某種意義上，也是過命的交情了，三翻四次的為了她而差一點窺視魔神的安排，并因此受傷，蔓心很是有些過意不去。
如果安妮絲在亞基大陸上有什麽需要幫助，不涉及冥府，那麽她很願意借用如今在“放假”的時間，去幫幫忙。
至少可以跟在身邊保駕護航，好歹有複活術對不對？
趁着現在權杖還在手裏趕緊用，将來若是冥府內确認沒有回歸的線索要關閉東西可就要交回去，過了這村沒這店！
而安妮絲不愧為作死小能手，她還真就在亞基大陸上一路狂奔，給蔓心發了個明顯很荒涼偏遠位置的坐标，讓她來看有意思的東西。
這是一個遠離着所有通往冥府入口，格外蕭條的城鎮，從前跑支線任務都沒去過。
蔓心甚至在離那地方最近的主城找了好幾個npc問路，才确定了前進路線——要先坐公共馬車到中轉城鎮，再花大價錢單獨包一輛馬車才可以到。
當然，這個大價錢是對npc而言，蔓心如今是不在乎這幾個金幣的。
路上無聊，當然要通過聊天來打發時間，順便問問詳情。
蔓心：上次聯系你還在冥府呢，沒想到竟然這麽快就放棄了，是因為那兒占蔔失效，所以改變策略了？
安妮絲：也不全是，冥府的副本內核高度雷同，要素太少不夠豐富，這種枯燥的活兒不适合我。而且我的記憶本身就已經疊加了很多夢境預示，不可能再去副本內增加混亂。
蔓心失笑，安妮絲竟然也知道認慫！
了解的越多，就越懂得敬畏，她也不是從前那個只知道莽的土豪高玩了。
雖然仍舊在作死，但至少作死的程度輕了嘛！已經是很大進步了！
她這一次讓蔓心去助陣，是要去找一個與她頗有淵源，卻又并沒産生過直接關系的群體的麻煩——
疫病魔女。
安妮絲回到大陸上之後，對蘇蘇她們正在做的任務鏈産生了一點興趣，用占蔔的方式多方排查，跳過中間步驟，得出了一點還未明示出來的線索。
根據占蔔結果，任務後續會牽扯到一個疫病魔女的隐居地，但是魔女們很讨厭和正常人類陣營，尤其是玩家群體産生瓜葛，所以會在大部隊集結完成前，撤離這個地方。
玩家們接了任務，大概會從廢棄的隐居村落內搜尋到鑰匙相關的線索。
而如今安妮絲要做的，就是利用被卡住的進度，提前去和疫病魔女們接觸一下。
很有道理，也很有遠見。
誰也不能保證，回歸線索一定在冥府，而蔓心如今甚至大膽懷疑，興許回歸之路，也是被打碎了的拼圖，每個鑰匙都對應着一片。
聊天到此告一段落，因為公共馬車的路段結束，接下來她只租到了敞篷的貨用馬車，颠簸的很，如果沉迷聊天肯定要暈車。
然而消息頁面卻還是跳出了提示，随之而來的是一個讓蔓心大吃一驚的名字：梅傑德。
梅傑德：小姑娘，你處心積慮要敲開冥府的大門，現在怎麽走了？！
瞧瞧這是人話麽，好像還很委屈似的。
不提還好，一提起來，蔓心就氣不打一處來。她是自己想走麽！還不是被冥府裏那些坑逼副本給害的？
精神力暴走，若是沒有大佬保駕護航，她沒準都挂了，你個罪魁禍首還好意思來問？
她咬牙切齒。
蔓心：神明大人？您好意思說麽，那副本一個個的分明就是想要造成群體性恐慌好吧！我心理承受能力差得很，現在已經是個傷員，所以回亞基療養。至于線索就讓別人慢慢找去吧，找不完冥府大門就得開着不是嗎？權杖我就暫且代您保管着，您就在您的方尖塔內，好好的……
發出去以後，蔓心這才注意到，消息被系統吞了，只發出去一半，後邊那些不帶髒字，巧妙繞過屏蔽的嘲諷辱罵，一句都沒發出去。
“糟糕，忘了我不是vip，發消息忘了分段……”
罵人憑的就是激情，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再讓她重新輸入一遍，就沒了氣勢。
而且這樣也好，方才一時氣血上湧沒考慮那麽多，直接辱罵一個貨真價實，甚至曾經去過地球的神明，其實不是個好選擇，萬一被記仇了怎麽辦！
算了算了，腦內罵過就是爽過，不跟他一般見識。
蔓心看着對話框，若有所思。
如果神明可以無視是否添加過好友而随便給人發消息，那她是不是也可以通過這個方式來和霍爾霍斯說話？
有很多東西，當面說會比較羞恥，打字就要好很多。而且沒了靠近時被他魔力所影響造成的失智，思考效率也能更高一些。
而正胡思亂想着，梅傑德竟然回話了。
梅傑德：小姑娘，你想的可太多了，就算你們已經在我這兒找到了————，還只是個開始呢！在你們能夠定位回歸的坐标之前，冥府大門是不會關閉的。
原來如此！
雖然回歸的進程仿佛又被拉長了，但蔓心差一點兒就在馬車上歡呼雀躍起來。
那不就等于是，自己在回歸之前，壓根就不用交還權杖嘛！
之前真是白擔心了。
也怪她沒問，想當然就這麽誤會了好久。
此刻心情大好，蔓心幾乎要哼起歌來，全然沒注意，身邊明明該是随着接近正午而越來越光明的環境，竟是逐漸陰暗下來。
荒涼的枯樹上爬滿了藤蔓，在路的上方織成一片網，也不知道隔着那麽遠距離的枝杈，兩邊的藤蔓是如何做到勾搭成奸的。
順便一提，她之所以只能雇到貨車，是因為中轉城鎮本身就已經很荒涼了。
就連這運貨的車夫，期初都是不願意的，蔓心少不得又亮出逆十字架權杖威逼利誘一番。
當然，她不想占誰便宜，下車之前就将該付的錢直接留在了車上。
果然，她雙腳一落地，車夫就揚起馬鞭一騎絕塵而去，生怕蔓心這個魔女頭子将他扣下獻祭掉。
“狗鎮？”
看到牌子，蔓心回憶起，這似乎是一個很有名的電影的名字，大概率體現了游戲制作組的惡趣味。
但和電影裏不同的是，那個鎮子裏從頭到尾都沒有出現狗。而面前年久失修的石板路路旁俨然已經成了垃圾山的廢棄驿站，俨然成了狗窩。
之前路上，安妮絲就跟她提過鎮子的背景。
據說曾經流行過一場瘟疫，死了至少三分之一的人口，劫後餘生的居民有條件搬走的都搬走了，剩下的實在無處可去，滞留着讓鎮子不至于瞬間死去，茍延殘喘到了今日。
正巧，安妮絲從垃圾山後冒頭，對一根從狗嘴裏搶下來的骨頭愛不釋手。
“這兒以前很多人都是獵戶，後來人死了或者搬去城裏，狗卻留了下來。疫病魔女身上的病症，若是有意識的傳播，就只能傳遞給人類，只有死亡的同時，才會無差別的攻擊，動植物都不能幸免。”
安妮絲走過來，将骨頭抛在岔路口，聳肩：“星靈告訴我，還是別進鎮子比較好。”
于是二人直接繞過鎮子，往并無道路指引，在地圖上也從無标注的聚落方向行進。
路上，安妮絲繼續先前沒做完的科普：“疫病魔女多半都是□□徒，你要小心，她們沒準會排斥牧師。”
蔓心點頭，其實不以為意。
□□徒和□□祭司，指不定誰排斥誰。
轉眼穿過密林，一座座小草房看起來格外可愛，雖然簡陋，但十分幹淨，空氣中竟然還飄散着藥香。
一個看起來十歲左右的小女孩正背着裝滿了不知名植物的籮筐往回走，看到蔓心她們，愣了一下，随後拔腿就跑，沖進了村落內一間沒關門的屋子。
果然很排斥。
“咱們速度快點，萬一開戰，也不至于就陷入被動！”
安妮絲反應極快，一邊說着一邊已經沖了過去。
蔓心立刻追着給自己和安妮絲都上了增益buff，開着加速跟了上去。
村內，房屋內已經走出幾個女人，年紀差異巨大，有的懷中還抱着孩子。方才見人就跑的小姑娘躲在一個老妪身後探頭，雖然眼神警戒，但似乎沒什麽敵意。
“遠方的客人，快請進，快請進！”
那老妪迎上來，臉上滿是笑紋。
蔓心和安妮絲都下意識放慢了腳步。
“這是迎接？”
“是吧，怎麽看都不像是有惡意……”
蔓心善于體察人的情緒，雖然大部分源于精神力的掌控和發散，此刻雖然力量不能用，可技能樹開了就是開了，離得這麽近，再控制也會感受到。
安妮絲見狀，直接停了下來，做了個占蔔。
“沒問題，村子裏沒陷阱。”
鎮子都危險，這兒反倒沒問題，蔓心有點懵。
在懵逼中，二人得到熱情的接待，參觀過整個村子。
期間蔓心敏銳的發現，村落後方沒有路直通，被齊腰高的長草遮蔽的地方，隐約是一座石砌祭壇。
離着太遠，看不出是祭司哪路神明，且有些寒酸簡陋。
見她的目光落在祭壇上，村長——也就是先前率人來接待的老妪，笑眯眯的解釋：“這是我們每逢祭祀才會用到的祭臺，很不巧，祭祀每個季度一次，而最近的一次，在上個月圓之夜剛剛舉行過。”
言下之意，并不能邀請兩位客人觀摩了。
蔓心當然不在意，莫不如說，不用看更好。
安妮絲卻是借機追問：“你們信仰的，是哪位存在呢？”
她本身對于正神邪神的區別并不怎麽在意。事實上，在承接了先知一族一位末裔的全部血液後，她無意識中更親近亞種和魔物。
畢竟弱肉強食的規則更讓她如魚得水。
蔓心雖然在玩家內風頭正盛，可在主城姑且算低調。安妮絲就不同了，她就是個憑着實力讓城內守衛敢怒不敢言的異端分子。
亞基大陸上的正神數量有限，可魔物亞種浩如煙海，其中一部分還是假的，編造出來欺世盜名。
如果占蔔，選擇範圍實在太大，不如直接問。
村長笑了笑：“是賦予我們痛苦和力量，讓我們得蒙感召，為其臣服，為其編織勝利冠冕的，以灰馬為象征的騎士。”
啥，灰馬王子嗎？
蔓心一臉懵逼。
安妮絲則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湊到她耳畔：“天啓四騎士，為世上帶來四分之一的死亡。”
哦，這麽說就明白了嘛！
據說其武器可以是刀兵、饑荒和瘟疫，所以被疫病魔女們引為神明崇拜也不是什麽大問題……
不對，問題很大，他的位格似乎到不了神明的程度？最多算是天使。
不過信仰天使，似乎也不是大問題。
算了，這種完全不懂得領域，蔓心決定不胡亂猜測。
她下意識瞥了一眼被粗麻布包裹來遮掩光華的逆十字權杖。
這權杖作為叩開冥府大門的鑰匙，與之對應的，難道是死亡騎士手裏的鐮刀？
當然，這問題就不好直接出口了。那東西若真存在，對于疫病魔女們來說，絕對是聖物級別。人家熱情招待，你卻要明搶人家寶貝？不妥不妥。
這裏沒有馬車，要離開仍舊只能步行，而天色已晚，二人被邀請留宿。
對此，村長是這麽解釋的：“夜裏森林中有濃霧，很難找準方向。二位去留可以随意，只是我們就沒法派向導給二位引路了。村子裏的規矩規矩，除了祭祀之夜，是不可以在日落之後出入的。”
雖然有安妮絲這個魔導師在，她們大概是用不到所謂向導的，但既然還有東西要查，自然要順勢留下。
晚餐是在村長家用，她的兩個侄女下廚。
食物很正常，簡陋且清淡，沒什麽浮誇黑暗的魔女風味。只是她們面前都有一份飄着油花的湯藥，蔓心和安妮絲則沒有。
“這是什麽？”
那東西裏頭有微弱的魔力反應，但因為微弱，根本分辨不出。
再說了，就算能分辨，她也只有一個标準：屬不屬于霍爾霍斯。
沒用。
村長笑呵呵的，還沒來得及開口，旁邊的小侄女直接搶過話頭：“這是每次儀式的時候，騎士大人分發下來，可以壓制我們體內疫病的藥劑。賴他所賜，我們可以這樣正常的生活，直到死亡降臨，都不會被病痛影響。”
作者有話說：
開啓新支線~
————
今天是二合一肥章嘻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