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感謝
暗夜之中, 涼風習習。
蔓心覺着自己本來就岌岌可危的腦子又宕機了。
什麽，感謝？這是不是有點不按套路出牌！
霍爾霍斯欣賞着她的慌亂，手仍舊停留在她面前, 等着她的回答。
蔓心喉頭發緊。
這叫什你造嗎麽，這就叫趁你病要你命！
她接收過霍爾霍斯的血液, 很清楚在他原本的那個位面裏，魔神之所以被教廷和主流人類嚴防死守, 就是因着他們在絕大多數時間，行跡确實可以用惡劣來形容。
誘惑人遵循自己的欲（分隔）望放肆而行，看似什麽都可以給予, 但又會經常翻臉無情，收割靈魂, 或者誘人為了一些本無必要的執念而付出所有，為的只是導演一出荒誕劇來找樂子。
惡意夾雜着戲谑, 如同俯瞰蝼蟻的孩童。
但她與霍爾霍斯對視片刻, 卻發現他的目光裏, 戲谑是有的，卻不存在惡意。他似乎只是單純的好奇而已。
好奇蔓心會對這個問題作何反應。
而蔓心鬼使神差的, 覺着如果只是按着以往的套路吹彩虹屁, 就太不走心了。
非常煩惱。
這絕對不是因為她的智商和反應效率本身就差，單純就是才将暴走邊緣的精神力安撫下來，實在沒什麽餘力。
半晌之後，她的煩惱仍舊沒有結果, 于是試探着問道：“是要将您看成什麽身份來感謝呢？神明或者……玩家？”
他說過，要以玩家的身份活動一段時間, 雖然從始至終, 表現都不太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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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卻換了衣服, 整體稍微低調了那麽一點點。
可一點點也是有，姑且可算成兩個截然不同的身份，會引導向不同的結果。
如果是将他繼續當做神明，那麽所謂的感謝，自然就是祈禱、獻祭、傳教。如果是将他當成玩家，那就有很多豐富的，其他的方式了。
當然，當成玩家和當成人類是有本質區別的，這一點蔓心如今已經很理解并全盤接受。
在這個遍地是坑的游戲環境下，如果真的能做到在最後離開之時還是純然的人類，算是真的很幸運了。
霍爾霍斯越發興味盎然了。
這好像還是他記憶中，唯一的一次，不是他自己為了捉弄人類故意隐藏身份，而是在已經充分展現過身為魔神的可怕之處，還有人可以這樣大着膽子，問他要不要将他當做一個……人類？
不對，也不确切。
她心中所想不是人類，而是一種不以種族為衡量标準的，近乎對等的關系。
這就更有意思了。
該不會……
不，她看似敏銳，其實遲鈍的很，不可能理解他的心思，那至少還要再多一些同調和交融，僅憑先前的兩滴血是不夠的。
霍爾霍斯微微側頭，黑色的柔軟發絲在夜風中輕輕浮動，似乎也在思索。
“以玩家的身份好了，畢竟我在魔神的玉座上，接受過的獻禮實在多到讓我自己厭煩。”
言下之意，想要點新鮮的東西才能取悅他。
蔓心點了點頭，覺着自己果然是問對了，她握住霍爾霍斯的手，從堅硬冰冷的地面起身。
然後張了張嘴，卻發現……雖然說是要以人類的方式來感謝，但她沒什麽拿得出手的東西啊！
她忘了一點，這不是現代社會，請人吃飯唱歌，哪怕是出去旅游都ok。
但在這個位面，這些她做不到不說，霍爾霍斯也不會稀罕的。
思來想去，別無所長，真想以身相許算了，可偏偏系統都不讓。
既然如此，就只能這樣了。
“既然您從來沒去過我所來的位面，那麽是不是也沒嘗試過那兒的食物？那麽我來為您準備晚餐的話，您有興趣嗎？”
霍爾霍斯挑眉，唇角彎出一個完美的弧度。
不愧是蔓心，不愧是他看中的人，果然有趣。
霍爾霍斯雖然在笑，可是不說話，蔓心就有點慌了，心說自己是不是有太自以為是。
然後就聽到他回答說：“好。”
“嗯？”竟然還真的可以？
“那麽，去你家，還是去我那裏？”
蔓心直覺這個他那裏，應該就是血肉組成的殿堂。去那兒能幹啥，想想花白的大腿組成的桌子，還有用手捧着的爐竈，點火之後就散發出陣陣肉香……
不行，要吐了。
“當然還是去我那裏……吧？”
“可以。”
于是再次穿越空間縫隙。
明明才過了一周，但蔓心再次面對自己家，還是有種恍若隔世的感覺。
陌生的很，少了點生活氣息。
思考片刻，大約是因為如今在大路上正是深夜，而她的兩個寵物都還遺落在冥府，所以不管窗內窗外，都格外寂靜的緣故。
霍爾霍斯則從來都是安靜的，只要他不跟你說話，哪怕存在感強烈，沒聲音就是沒聲音。
而就在蔓心硬着頭皮走進廚房之後，只聽到一聲響指，再回頭，就見她窄小的客廳變的富麗堂皇了起來。
空間被延展，原本夾在客廳和敞開式廚房中間，只夠二人勉強吃個簡餐的小吧臺，變成了非常正式的長桌。
“……”壓力山大，雖然蔓心自認為做飯好吃，可手藝好像還不足以匹配這種逼格。
而在打開充當冰箱的魔法木箱之後，蔓心的壓力再一次險些爆炸。
新鮮的和腌制過的鳥蛋，熏魚，一點雜糧粉。
這夠幹什麽的……
雜七雜八的調料倒是有，比尋常人能弄到的豐富很多，畢竟她身為一個牧師，本身草藥學的生活技能，不僅僅可以用在種藥材上，也可以用來種有特殊辛辣氣息的花草。
于是這般如此，蔓心用僅有的食材，做了大概是中餐裏比較耳熟能詳且有地域特色的玩意兒——雜糧煎餅，蒸蛋，還勉強用一些似是而非的東西炒了個蟹粉豆腐。
正宗不正宗無所謂，反正霍爾霍斯都沒吃過。
話說回來，魔神似乎并不需要吃飯來着，蔓心在等着最後一道菜出鍋的同時，百無聊賴的想着。
也不知道身為饕餮的魔神，是不是要比其他的幾位更接地氣一點。
不管是什麽位格，一旦開始坐下吃飯，就會沾染一點煙火氣，這是任何位面都通用的道理。
“饕餮啊……她是個可憐的魔神呢。”
“她？”
原來還有女的。
不對，有女的才不奇怪，如果司掌七宗罪的魔神都是男性，那這個設定的規劃者，也就是在那個位面的創世主，一定涉嫌性別歧視。
“性別本來也并不約束神明，就算是魔神，也不過是自己選擇更喜歡的性別形象來示人。”
原來如此。
“不過，您怎麽知道的？”
蔓心終于反應過來哪裏不對了。
按着她平常的精神力控制，這種自言自語，不該被霍爾霍斯聽到才對。
霍爾霍斯攤手：“你剛經歷過精神力失控，現在的掌控力接近普通人，至少要三到五天才能徹底恢複。”
啊……這不是很危險？
她偷眼瞥了一眼霍爾霍斯。
如果是這樣的話，同魔神這個輻射源長時間近距離接觸，不會有問題嗎？
算了，大佬既然沒有離開的架勢，大概就是沒問題。
于是，菜肴出鍋，放在桌上。蔓心也坐了下來，隔着氤氲的蒸汽，看向霍爾霍斯。
他如果真是個玩家就好了。
蔓心安安靜靜的開始往嘴裏塞食物。
但霍爾霍斯似乎并沒有食不言寝不語的規矩。
準确來說，他唯一的準則，便是按着心情來行事。
于是繼續剛才的話題，關于饕餮。
“她很喜愛人類，可是她喜愛的方式就是将其吃掉。”
霍爾霍斯用湯匙舀起一塊和美人肌膚一樣晶瑩柔軟的蒸蛋，送入口中，接着道：“而且不光是身體，還有靈魂，所以在進食的當時是滿足的，但再度降臨的饑餓會讓她更加焦灼，所以很痛苦。”
聽起來就非常令人窒息，這可真不是個适合在吃飯時提起的話題。
霍爾霍斯似乎也有同感，輕笑一聲，轉移了話題。
“你近幾日既然無法完全恢複精神力的掌控，就盡量不要再去冥府，一旦大門打開，是不會這麽快就關閉的。”
這是純然善意的提醒，蔓心連連點頭。
冥府的熱情和明媚只是表面，實際上只要陷入副本，哪怕并不直接被威脅到生命，也會造成非常嚴重的心理壓迫。
她之前精神力暴走，恐怕也有這其中的因素在裏頭。
最大的問題在于，哪怕只是在主城，只要不小心行差踏錯，也容易陷入懲戒副本，跟着別人倒黴。
真不是人該下的副本，惡心的一逼。連帶着梅傑德神那明顯非常2D畫風的形态，都顯得面目可憎起來。
她應該聽從霍爾霍斯的勸告，在亞基大陸上茍幾天。
一場簡陋的宴請結束之後，霍爾霍斯起身：“多謝款待。”
就如同真的是來她家中做客的訪問者。
而在從空間縫隙離開之前，霍爾霍斯突然停下腳步。
“我突然對你曾經住過的位面産生一點興趣了，也許将來的某一日，我會去那兒看看也說不定。”
蔓心的心裏咯噔一聲。
她的廚藝有這麽好麽，能讓大佬對此感興趣。果然萬能的華國菜連異位面都可以征服？
而直到霍爾霍斯徹底離開，屬于他身上特有的魔力逐漸淡薄起來，蔓心這才反應過來，大佬哪是對菜感興趣……
分明就是對孕育出了她這麽個奇葩的位面感興趣了。
揣摩上意真是太難了，每次的選擇題都是送命題，要麽送自己的命，要麽送別人的命……
作者有話說：
人雖然傻了，廚藝還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