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血液
如今稍微可以控制一點精神力, 思維平和，自言自語的部分，霍爾霍斯大約是沒法窺視的。
但蔓心也不敢想得更深, 眼觀鼻鼻觀心的将注意力都放在面前的女孩子身上。
詭異的沉默之中，姑娘頸項上的傷口逐漸痊愈, 完成了種族的轉化。
她本身已經接近成年，身形幾乎沒變, 沒經歷極速生長的痛苦，更多的是氣質的變化。
新生魅魔單膝跪在霍爾霍斯面前。
蔓心後退，緊貼牆壁, 盡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既然正主在這兒，理論上就沒她什麽事兒了。
“吾主, 您有什麽吩咐嗎？”
“遵循你本性想去做的任何事，如果一定要我吩咐的話, 那麽……”
不知為何, 他說到這兒, 瞥了一眼蔓心，眉眼中閃過一絲難以察覺的笑意：“低調一點。”
他的小祭司似乎格外不喜歡被人矚目。
“是。”新生的魅魔扯過一件衣服披上, 遮擋住自己身上那駭人的血跡, 快步消失在走廊的盡頭。
蔓心目送她的背影遠去。
之前在卡斯提她轉化的魅魔從前是什麽個性她是不清楚，但至少這個姑娘，先前也曾幾次擦肩而過，很顯然不是這種殺伐果斷的性情。
種族變了之後, 性情也不一樣了。
就算還記得從前之事，還是那個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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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你也願意成為我的眷屬, 當然可以, 要試試嗎？會讓你忘記很多煩悶之事。”霍爾霍斯的聲音打斷了她的哲學思考。
“……”這個建議充滿了危險和誘惑。
危險是來源于理智的預警, 誘惑則是……因為長時間浸潤在霍爾霍斯的氣息中，産生的隐秘渴望。
種族轉換之後，是不是就沒有游戲系統施加的束縛了？
霍爾霍斯好整以暇的将少女的迷思與掙紮收入眼中，他湊近，纖長而骨節分明的手指輕擡蔓心的下颚，讓她不得不直視自己。
心尖滾燙，仿佛也被暗火引燃，顫抖着仿佛吞下超過負荷的興奮劑。
直到溫熱的指尖覆上唇瓣。
“回答我，你願意嗎？”
“願意”二字就卡在喉嚨，牙尖撞到之前故意咬破的，舌尖上的傷口，讓她硬生生又擠出一絲理智。
不可能願意啊！哪怕這誘惑再甘甜，讓她只想沉淪其中。可她回想起，雖然有不少在奇遇中獲得了其他種族血統的玩家，但蔓心隐隐有中感覺，如果她成了魅魔，怕是再也回不去現實了！
“不……”
她一開口，霍爾霍斯的手指便探了進來。
蔓心不可置信的瞪大雙眸，這麽少兒不宜的展開可以嗎？可以嗎？！
真正的少兒不宜情節無法展開，所以就打擦邊球？
下一秒，她就感受到了腥甜的味道。是霍爾霍斯用她的犬齒上劃破指腹，将一滴鮮血塗抹在她顫抖的舌尖上。
蔓心的第一反應是灼熱，随後便是滿口腥甜。過于刺激，并不僅僅是味覺，而是更多的，從身體到靈魂，全部的感知都被填滿。
生理性淚水不争氣的奪眶而出，而與之同時，還有大量繁雜的信息被強行灌入腦海。
意識成了一鍋粥，被人大刀闊斧的攪拌着，仿佛靈魂被人強X。
她絕望的背靠着牆壁緩緩坐下，心中只有一個念頭——
完了，那種不知道是什麽血液幹掉的粉末都能将人類轉化為另一種族，她直接接受了魔神的血，不知道會變成什麽樣……
眼前光怪陸離，繁雜的什麽都抓不住，直到耳畔沉重又緩慢的腳步聲成了迷途中的指引，蔓心才再次意識到自己還活着。
先恢複過來的是聽覺，腳步在外側的走廊上，起先很重，是踏在樓梯階的聲音，然後變得輕且悶，則是來到走廊，踩上地毯。
然後恢複了視覺，霍爾霍斯已經不再身邊，隐約可以看到拐角處的微光。
大約是提着燈巡夜的侍者。
地面上安東尼奧冰冷的屍體猶如一坨垃圾，房間內淩亂不已，刺鼻的血腥味和腐朽的死亡氣息濃郁的凝結成霧。
為了不鬧出亂子，蔓心立刻将門關上，背倚着冰冷的大門，屏息聽到這人在門口嘀咕了一句什麽，似乎是在嘲諷安東尼奧的濫情。
她這才終于意識到，霍爾霍斯做了什麽。
那一滴血，就好像一個壓縮包，而她方才大腦長時間的卡頓，則是在進行解壓縮。
然後她就認清了一個可怖的事實……
如果這些都是真的，而不是借用法術或者什麽別的東西帶來的逼真幻覺。
那她的三觀怕是要被重塑了。
霍爾霍斯，不，應該說是色|欲之主，是徹底來自于異界的魔神，不屬于這片大陸，不屬于《諸神戰争》這款游戲。
這個異界真實的令人害怕，其設定之複雜，歷史之悠久，遠遠超過了《諸神戰争》。
年代更古老，且有非常完整的構架，在那裏魔神并不是高深莫測的，他們時常出現在人類面前傳播信仰，亦是絕對的強者，生殺予奪。
後來呢，霍爾霍斯不知為何離開了那裏，縱然他的信仰和眷屬仍舊存留。
之後的大段內容蔓心解讀不了，仿佛被快進了一般全是空白殘缺。
再清晰起來的部分，就是他在漫無目的的旅途中，無意聽到自己的呼喚，便占用了霍爾霍斯這個人的存在，成功侵入了這個位面，因緣也由此締結。
而他的存在，是人類最本質欲|望的一部分，并不僅僅是荒淫無道那麽淺薄，還同樣象征着生生不息的更疊，将子嗣血脈散步各地的欲求。
“所以才和牧師這麽同調，還擅長救死扶傷。”
魅魔作為他的眷屬，不存在自制力這種東西，想要愛情就去追求愛情，想要情|欲就去追求情|欲。
同理類推，想殺戮就會去殺戮。
另外的信息，則是關于如何用祭壇和貢品來獲得魔神的注視，以及他所有眷屬的特性和驅使方法。
形同一瞬間學完了C語言，讓人的腦容量明顯告罄。
蔓心不得不相信，畢竟游戲文案就是吃飽了撐的也不會寫這麽多不純在于本作的情節，還做了滿是特效的cg動畫。
再有錢也不夠這麽燒的。
但作為一個唯物主義者，蔓心為了挽救她千瘡百孔的世界觀，勉強整理了一套說得通的理論。
“所以說，他本身應該是存在于別的游戲裏作品中，已經在劇情殺中退場了的boss。但是因為具有高智能和學習能力，從而自我複制，并且存活在網絡裏，像病毒一樣侵入了《諸神戰争》。”
嗯，一定是這樣。
這時，一直平穩的船搖晃了一下，大約是遇到了風浪，或者急轉舵避開礁石。
窗簾随之搖晃，露出外頭灰色的朦胧天空。
已近黎明。
蔓心看着滿室的狼藉，忍着信息量過大帶來的劇烈眩暈起身，打算趁着此事鬧大，自己被打成謀財害命的兇手之前溜掉。
好就好在這只吸血鬼身上沒有任何外傷，她也同樣沒沾染血跡，這年頭還沒有監控和指紋識別，完美。
趁着清晨還沒有侍者來提醒乘客們去用早餐，蔓心蹑手蹑腳地來到走廊，柔軟的地毯讓她的腳步沒發出一點聲音。
關門之前，她回頭瞥到安東尼奧的屍體，陡然意識到一件事，瞬間遍體生寒。
吸血鬼是不能吃飯的。
所以安東尼奧在船上的第一夜，試圖勾搭自己的時候，還是人類。
這說明他只可能是在失蹤的一個日夜之內，被轉化成控制不住殺意的下級吸血鬼。
那麽，将他轉化成吸血鬼的東西當時一定在船上……除非在上次停靠時下了船，否則一定還在！
“大佬怎麽就這麽任性，為啥不擡下手指直接都解決掉，非要我一個菜雞苦逼兮兮的收拾爛攤子……”
在心內默默吐槽了一句，還是強打精神從腦中搜尋到了定位附近眷屬的咒文，在心內默念。
妖豔的紅色紋路在皮膚騰起，抽走了一部分精神力彙聚在指尖，懸浮的光點飛舞着給她引路。
蔓心當然是不敢自己去找吸血鬼的麻煩，但也不可能任由自己這一路，身邊的亞種越來越多，只好聯絡這個新生代的魅魔來幫她跑腿。
光點飛舞，經過一層時直接穿過了路過水手的額心，害的蔓心差一點撞人，又帶着她一路向下，最終來到了比廉價艙還低一層的庫房。
有人在說話。
“真是自尋死路，就憑你這樣弱小的魔種，怎麽可能贏得過我呢？”
蔓心打算剎住腳步先暗中觀察，奈何滿是污跡的地板太光滑，讓她随着慣性沖了出去。
不好意思，敏捷太低。
面前，剛剛轉化幾個小時的魅魔身上滿是傷口，血紅的豎瞳盯着一位容貌柔美的男子。
那男人面色慘白，身材瘦削，雌雄莫辯。只是獠牙粗長，周身帶着腐朽的死亡氣息。
吸血鬼，而且明顯比安東尼奧要強上很多。
注意到蔓心的到來，年輕魅魔面上的猙獰神情略微緩和，露出一個妩媚的笑容，舔舐過下唇。
“哦，有幫手麽，還是殺掉我可愛晚輩的人，是嗎……”
咿……承認的倒是快。但安東尼奧那個用下半身思考的花花公子，原來男女通吃哦。
“你這一路殺了多少人？”
如果只是增加同伴，這種行為無可厚非，畢竟看看魅魔們，她自己也是這麽行動的……
不同種族三觀不一樣太正常了，求同存異，能和平解決最好。但如果只是将人類當做食物濫殺無辜，就不可原諒了。
那吸血鬼摩挲着下颚，裝模作樣的思考，随後攤手：“不記得了，難道你能回憶起，自己吃過多少片面包嗎？”
等等，你抄襲了好嗎，給你寫文案的是誰，差評！我要投訴！
總而言之，果然吸血鬼是讓她喜歡不起來的種族。
于是蔓心不再廢話，擡手就是一套治療buff扔給了那個身上已經帶了不少傷的魅魔。
假設面前這位是獨自上船，如今三個夜晚過去，第一夜轉化了安東尼奧，第二夜除了安東尼奧殺害的姑娘，沒人失蹤，而剛剛過去的夜晚就算有再轉化一個，此刻也定然十分虛弱，沒法加入戰局。
二對一，哪怕她只是個牧師，但好歹也是經驗豐富的滿級大奶，可以說占據了絕對的優勢。
魅魔見自己身上被尖銳的指甲劃傷，皮肉外翻的猙獰傷口瞬間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愈合，立刻飛撲過去。
然而……
預想中的第二輪戰鬥都沒開始，吸血鬼瞬間潛入身後的暗影，轉瞬出現在倉庫的另一個角落，看向蔓心的目光中殺意森然。
“你覺着我不配讓你親自出手嗎？”
而先前撲了個空的魅魔瞬間又撲了上去：“你這坨不知死了多久的腐肉哪怕是被祭司大人踩在腳下都是髒了鞋底，當然不配！”
蔓心一瞬間有點尴尬。
等等，你們到底有什麽錯覺！我難道沒參戰嗎？
我是個治療，是牧師好嗎！就算改了信仰，我也沒轉職，我還是只有治療技能啊！
電光火石之間，看似優雅從容的吸血鬼似乎是被她的“傲慢”所激怒，向她撲了過來，速度極快，讓她勉強只看得清一個黑色的身影。
躲是躲不開的，只能用逆十字架支在身前格擋一次。
年輕的魅魔也緊咬不放，趁着吸血鬼不自量力的襲擊祭司大人時，一尾鞭掃了過去。
吸血鬼的一只手被魅魔的尾巴纏住，另一只手直取蔓心面門，卻被她用權杖堪堪擋住，并不戀戰，瞬間化為無數只雙眸血紅的蝙蝠，掀起一陣詭異的風。
無數翅膀扇動，将原本就髒亂的倉庫中積蓄的灰塵卷起，蔓心幾乎看不清東西，護着面門後退一步，陡然察覺到一陣腥風自側面襲來。
躲不過了，也不能寄希望于魅魔的援護。她在幾個小時前還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人類小姑娘，總不能強人所難。
除了喊大佬再來救場之外，那就只剩一招可以試一試……
“放逐！”
也不知道這個惡魔語單詞的發音對不對，那種含混的音節，沒什麽語言天賦的蔓心只在生死存亡之際聽過一次，實在沒什麽把握。
下一秒，氣氛驟變。明明背靠着貨箱，但身後卻傳出絲絲冷意，冥府大門霍然洞開，無數蒼白的骨爪伸了出來。
明顯比當時霍爾霍斯用的時候，要稀疏得多，且更加透明。
然就算是如此，她還是聽到一陣帶着回響的尖叫，原本快的看不清的吸血鬼身影不得不飛速轉換着方向，閃轉騰挪避開骨爪襲擊。
再次凝聚為人形，束成低馬尾的發辮被骨爪抓住一縷，瞬間便失去了光澤變為枯草一樣的花白。
被放逐到地獄中的，不光是靈魂，還有生命力。
戰局逆轉，吸血鬼無法近身，只能狼狽逃竄。就給了魅魔偷襲的機會。這倉庫內大半堆滿了東西，剩餘空隙本就狹小，哪怕他能從幾處暗影裏瞬移，卻避不開仿佛長了眼睛一般的長鞭。
幾個回合下來，他身上受了不少細碎的傷。
蔓心咬牙，面上帶着勝券在握的神情，但額角已經有冷汗流了下來。
先前瞬間秒了安東尼奧的言靈，所調動的力量幾乎都是霍爾霍斯提供，她不過是個握着權杖的載體。而此刻實打實的用她自己的精神力在維持，mp槽一直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減少。
怪不得之前霍爾霍斯說自己的精神力太差……
僅僅是一個單詞的言靈，還是低配版，就連一分鐘都堅持不了。只能暗搓搓的不停往自己身上疊聖者之庇佑，杯水車薪的補mp。
奈何這技能對她如今的mp上限來說，就是毛毛雨。
如果在mp下降到了10%的時候還不能分出勝負，那她……就只能再求霍爾霍斯來幫忙。
面子什麽的，從來沒重要過。
好在對面那只吸血鬼左支右绌，先行放棄，他低吼一聲，再度化身無數蝙蝠，直接鋪天蓋地的往四面八方飛去。
其中有幾只被骨爪抓住，瞬間化為一灘血水滴落在地，更多的則突破重圍，直接撞開倉庫大門飛了出去。
大門一路洞開，蔓心聽到了喧嚣和驚呼。
天亮了，而按照預定的行程，今日要在第二個島嶼停靠到黃昏時分。
無數乘客和船員絡繹不絕的上下，其中不乏帶着頭巾，裹着披風的怪人，濃重的魚腥味和煙草味之間，實在分辨不出哪一個才是那只吸血鬼。
蔓心瞥了一眼跟上來的魅魔，不好意思說她沒有追蹤的本事，輕咳一聲：“既然跑了就沒必要窮追不舍，我只是不想讓這種肮髒的蟲豸污染接下來的旅程罷了。”
魅魔眯起眸子，咬着下唇。
“我當然明白，那種東西您本來是不放在心上的，先前也是因為垂憐于我才會出手，但是……我差一點因他而死，我要複仇，祭司大人您能理解吧？所以接下來，我将暫時不能跟在祭司大人身邊聽候差遣了，直到……他死為止。”
紅色的豎瞳中映着翻滾的海浪，一片赤紅，宛若沸騰岩漿。
蔓心不得不承認，這種與她素來行事準則全然不同的熾烈，很令人向往。
作者有話說：
霍爾霍斯：來來來，給你看看這個世界的真實。
蔓心：我不聽不聽不聽，都是數據，都是設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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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更！打算參加日萬活動，1-5號都日萬，但願五天之後我的頭發還健在_(:з」∠)_?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