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初春的一天,小師弟偷偷找到了我。
他身上穿着寶藍色的太監服,一臉鬼鬼祟祟的模樣,我真以為他竟被邢獻閹割成了太監,驚奇的盯着他下身看。
小師弟滿臉通紅的捂着衣裳,急忙解釋,說邢獻只是讓他假裝成太監待在宮裏,他并未淨身。
邢獻怕他會逃跑,還派了人暗中盯着他,這次他好不容易才找到恢複武功的解藥,便想帶我離開皇宮。
聞言,我卻一下子止住了言語,垂着眼,摩挲着杯盞。
他還在氣憤的罵着邢獻的恩将仇報。
“邢獻這個狗皇帝竟敢對你這樣,等咱們回了紫山嶺,師兄們一定會幫我們報仇的!”
是啊,師兄們一定會幫我們報仇的。
可他們也會知道,我在這裏受了怎樣的欺辱,就算日後報了仇回到紫山嶺,師兄們又會如何看我?
将我看作是個下賤的,當作娈寵的師弟嗎?
甚至,連師弟也不肯認了。
更何況,我又如何能相信他們不會将此事洩露出去,萬一紫山嶺的別人知道了,那我還有什麽臉活下去,連去九泉之下見師父都感到羞愧難安。
見我遲遲不說話,也沒露出半點激動的神色,小師弟總算反應了過來,無措的問。
“師兄,怎麽了?”
他說着話,還頻頻望向外面,總擔心會被發現短暫的失蹤,一邊催促我。
“師兄,我們還是快些走吧,不然就來不及了。”
我擡起眼,一聲不吭的看向他,心裏卻閃過了一絲隐秘的殺意。
以他的身手,遲早會離開宮裏,而我在宮裏遭遇的這些事,他是唯一知道的江湖人。
當日師兄們或許察覺出了我和邢獻的師徒情誼并不單純,但應當不會往那方面去想,又從未見過更過分的場景,因此若是沒了小師弟,應當就不會有人洩露了。
愣愣的看了我幾秒後,小師弟忽然眼圈一紅,一臉震驚的哭喊着。
“師兄你又想殺我——”
我一怔,這才想起來我早已沒了武功,在恢複武功的小師弟自然無法藏起來尖利的殺機。
心裏正懊惱着,猛然提起戒備,又聽小師弟拖着哭腔,無比傷心的抽噎道。
“師兄,我是斷不會傷害你的,你別這般防備着我。”
聽了這話,我反倒底氣足了起來,冷哼一聲。
“當日廢我武功的難道不是你?”
小師弟頓時噎住了,氣勢一下子就弱了下來,心虛的解釋說。
“那、那也是為了師兄....”
既然我的心思已經被他識破,我也懶得再聽他哭哭啼啼,冷冷的警告道。
“我在這裏的事,你一個字都不準說出去,否則你便別認我當師兄了。”
自從上次後,我發覺他果真這般在意師兄弟情意,心裏嗤笑着他多愁善感的像個婦人,威脅起來倒是給了我方便。
果真,他神色緊張的立刻答應了,不安道。
“可,可你真不跟我走嗎?邢獻這個昏君他總是欺負你.....”
“我和他的事輪不到你來管!”
疾言厲色下,他沮喪的垂下了頭,蔫蔫的答應了。
想起來上次二師兄尾随着他來到京城,我又補充道。
“還有,你不準偷偷潛入宮,不準來找我,不準踏入京城一步。”
“師...”
他還想反駁,被我瞪了一眼,便只好不情不願的沒了聲。
剛才還說再不走就來不及了,此刻他卻萬般不舍的摳着門框,眼巴巴的望着我,怎麽都踏不出去一步。
我瞥了眼外面的天色,估摸着邢獻快要下朝了,便趕他走。
片刻後,他總算一步三回頭的飛身離開了。
在桌邊坐了半晌,門外響起宮人行禮的聲音,很快邢獻便走了進來。
他的臉上帶着未散的笑,不知為何,心情似乎很好。
而我剛剛放棄了離宮的唯一機會,也不知自己會不會後悔,正心煩意亂的很。
見他走過來要拉我的手,我便故意躲開了,去院子裏的美人榻前躺下,自顧自的抱着波斯貓玩。
邢獻又跟了過來,坐在我身旁,探身吻了一下我的鬓發,笑道。
“師父餓了嗎,先用膳還是先吃些果子?”
一旁的宮人恭恭敬敬的将盛着果子的瓷盤遞了上來,邢獻接過,耐心的親自喂我吃。
我吃了幾個便撇撇嘴,偏過頭躲開。
“不吃了。”
邢獻将果盤放到一邊,見我故意翻過身不搭理他,也沒生氣,只靜靜的撫摸着我散落的頭發,用發帶束好了。
貓兒從懷裏跳走,我下意識去捉,沒捉住,反倒側頭看見了背後的他專注望過來的目光。
便是在我沒留意他的時候,他也這樣一聲不吭的盯着我,真成了我的影子似的。
那半張嵌在臉上的深色面具,也被這樣溫柔的目光與落日的餘晖映的熠熠生輝,少了幾分駭人的可怕。
君心難測,得到天子的心的人,偏偏是我。
我一怔,默然幾秒,忽然出聲。
“你真要将我囚在宮裏,囚一輩子?”
“是。”
他回答的很快,好似根本就不用考慮,從很多年以前就已經做好了決定。
聞言,我的心裏卻是一松。
讓這所皇城成為我的庇護所,讓天子成為我的靠山,這樣,即便我沒了武功,沒了闖蕩江湖的底氣,卻還是這宮裏養尊處優的貴人。
左思右想,如今最穩妥的法子怕是也只能這樣了。
沒聽我出聲,邢獻摸索着扣住我的手,貼在他的面頰蹭了蹭,又偏過頭,親昵的吻了一下我的掌心。
我懷疑他想故意讓我在宮人面前露出狼狽的一面,便警覺的立刻抽回手,冷着臉往殿裏走。
身後,他笑着吩咐宮人。
“傳膳吧。”
說完,我便聽見他的腳步,如影随形的跟了上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