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師父的門派,是叫作紫山嶺嗎?”
突然的問話令我怔住。
我臉色一變,惱怒的聲音都不禁揚高了許多。
“邢獻!”
當初他曾和我說過想要一統天下,将江湖也納入朝廷,我本以為他只是說笑,是異想天開,可後來我又聽聞他果真派了朝廷的軍隊去江湖。
我驚愕的當面問他,他也沒有否認,語氣如常道。
“我那時就說過了,師父怎麽還是不信我。”
“将江湖也歸入朝廷的話,那師父便真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了,這,不就是師父想要的嗎?”
聽着他平淡如水的話,我卻如遭雷擊,竟生出了一個匪夷所思的念頭。
他這樣做,是為了我?
但這念頭只是一閃而逝。
因為我還沒有這般自作多情到讓他以江山來取悅,他是野心勃勃貪得無厭的帝王,擴充疆土的侵略性是流淌在血脈裏的本能,這和我有什麽關系。
而朝廷與江湖,自然沒有達成共識。
江湖人向來桀骜不羁,怎麽肯甘心做朝廷的官職困住手腳,于是朝廷便捉了一些江湖人,關在了天牢裏,江湖人士則想方設法的來救他們。
如今江湖與朝廷,可謂是勢不兩立,一觸即發。
我那時暢想過兩者合二為一,可我很清楚,這根本就是無法實現的一件事,邢獻這樣做到頭來只會引起江湖衆怒,還會傷及百姓無辜。
我不是什麽良善的人,江湖死再多人也和我無關,可我見不得邢獻好不容易扳倒攝政王後又自尋死路。
這皇帝他坐夠了,我可沒坐夠。
若不是渾身無力,此刻我定會揪着他的衣襟質問他為何抓了我門派的人,我更想問的是,那時師父病重我沒能趕回去,如今不知道他是否已經...
“師父兇什麽,你說他們總欺負你,那我幫師父欺負回來,如何?”
邢獻捉着我的手腕,輕聲細語的說着。
他的長發垂落在我的肩頭,有些發癢,我不禁避了避,反握住他的手,喉頭發澀的問。
“你抓了紫山嶺的誰?”
邢獻一時間沒回答,只聚精會神的盯着我。
黑漆漆的眼眸同很多年前一樣,一言不發的注視很吓人,藏在面具裏的另一只眼也總顯得無比詭谲。
之前我只當他是個古怪的孩童,全然不在意。
而自從他将我困在了這陰森森的宮裏,我便覺得他也變的愈加深不可測了,被他這樣近距離的盯着,居然生出了些懼意。
我移開了目光,去看金色繡紋的輕薄床幔,臉色難看的冷冷道。
“我的事不用你管,紫山嶺的人,你放了他們。”
他忽然低低開口。
“我聽說,那把匕首是別人送給師父的。”
“那把匕首不好,我毀了。”
“日後,我再送把更好的給師父。”
那把匕首是大師兄送我的,準确的來說,是我從他那裏讨要的。
匕首是大師兄一次下山回來收繳的戰利品,是江湖上數一數二的好兵器,削鐵如泥,精美獨特。
我實在嫉妒,借來把玩時便半開玩笑的說不如師兄送給我,誰料他竟答應了。
他說。
“這匕首我拿着也沒用,便給你吧。”
當即,我臉色一變,只當是他在嘲笑我武藝不精,便只能用這些身外之物投機取巧,收下後還氣悶了好幾天。
後來想着反正他送給了我,我不用白不用,便成了我趁手的武器。
門派裏的其他人見了也沒說什麽,可我從他們遠遠投來的異樣目光中便猜得到,他們又是在嘲笑我。
後來我武功精進,用不上了,便将那把匕首順手送給了邢獻防身,可他竟然毀了。
我一時覺得惋惜,強打起精神的聲音夾雜着點怒氣。
“那東西你不用,還給我便是,你可知這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鑄劍山莊打造出來的匕首,多少人趨之若鹜也求不到一把。”
邢獻本已閉上了眼,半張如玉的俊美面容被窗外的月光染的朦朦胧胧,猶如一幅絕倫的畫。
可他睜開眼,眉眼間便隆起了掩飾不住的戾氣,臉上的溫和一下子就沒了。
他一向将所有情緒藏得極深,可今夜竟流露出少見的愠怒,聲音陰寒。
“你是在可惜匕首難得,還是因為,那是你師兄送的,你舍不得?”
我只覺得莫名其妙,厭惡道。
“你又在發什麽瘋?那只是一把匕首而已。”
盯了我半晌,邢獻忽而笑了一下,這笑頓時消融了臉上的所有陰霾。
他的神情又變得格外溫和,語氣也是。
“是了,我早就知道的,師父的心裏,誰都沒有。”
我已經對他的自言自語有些不耐煩了,倦怠的冷冷問。
“你到底放不放人?”
這次邢獻很快就答應了。
“我可以放了他們,可師父要親口對他們說,永遠留在皇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