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要你的血
突如其來的陽光直直照射過來,雲緋被刺得眯起眸子,腳步本能地頓住。
“怎麽了?”
楚明歌回首,雖是疑問,卻并未表現出明顯的疑惑。
雲緋深吸一口氣。
“屬下……屬下有一事不明。”
楚明歌軒了軒眉毛,輕輕一笑:“孤知曉你要問什麽。”
他放低語氣,語氣中帶着罕見的柔和:“替罪羊這種任務并非只有你能做,雖說你是孤身邊第一得力的人,可是孤要是連你都保不住,”
雲緋眼神飄移,天際一抹陰霾重疊,有一股深沉的壓抑的威迫感,仿佛籠罩在人心上的巨石,壓得心髒沉甸甸,喘不過氣來。
山雨欲來風滿樓。
雲緋吐出胸腔中的濁氣:“……多謝殿下。”
楚明歌只勾了下唇角,眼角餘光偶爾掠過他,雲緋低眉順眼跟在他背後,腳步規規矩矩,和他始終保持着一段距離。
“上來。”
雲緋一怔,楚明歌嗓音微冷:“要孤頻頻回首跟你說話麽?”
雲緋連忙加快腳步,楚明歌順勢抓住他的手,雲緋駭然失色,慌亂地想抽離手,楚明歌卻反而握得越緊。
“殿、殿下……”
雲緋一張難堪窘迫的苦瓜臉,楚明歌微笑:“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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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刑獄人來人往,耳目衆多,如此行徑對殿下名聲有礙,還請、還請殿下放開屬下。”
雲緋打量着周圍來來往往的侍衛宮人,垂眸,冷白的面龐卻不見絲毫因害羞而染上的紅:“倘若為此而毀壞了殿下的清名,屬下萬死難辭其咎。”
楚明歌聲音低啞:“外面不準,裏面就準?”
雲緋被問得啞口無言,楚明歌卻放開他的手,丢下幾個簡短的音節:“無趣至極。”
到了刑獄外面,一輛華蓋馬車正等候着,楚明歌踏上馬車,雲緋立在原地遲疑,楚明歌一記眼刀剜過來,雲緋立即噤聲,乖乖上了馬車。
楚明歌允準他上了車座,雲緋也并不敢逾矩,單膝跪在楚明歌方寸之外,狹仄的空間只聞楚明歌不時的喘息聲。
“他們給你罪受了?”
楚明歌硬着臉:“瘦了許多。”
雲緋頭垂得愈低:“沒有。他們待屬下如平常囚犯。”
楚明歌摩挲着大拇指上的扳指,胸口升起淡淡的煩躁感。
雲緋聽話,有時候過于聽話,不多言,只記着執行主子的命令,楚明歌喜歡忠心的暗衛,對不解風情的c伴無半點興趣。
譬如此時,他叫聲疼,抑或小小的告個狀,都要比強撐着更能滿足楚明歌那顆保護欲旺盛的心。
這樣愚鈍,做個發洩的玩物綽綽有餘,真要把他放在心上,倒是虧待自己了。
馬車穩穩停下,楚明歌帶着雲緋,一路暢通無阻地進入深宮,雲緋暗想,連皇宮都滿是楚明歌安插的眼線,沈氏皇族确已名存實亡。
走到一進幽深隐秘的宮室時,離得很遠都能聽到裏面傳出的呵斥怒罵聲,“楚明歌”三個字和畜生豬狗之類污穢的字眼聯系在一起,雲緋聽得心驚,暗暗打量了楚明歌一眼。
楚明歌面無波瀾,推門而入。
門扉開啓的瞬間,一只瓷杯哐然墜地,飛濺起的碎片如一道道流星,直直擊向楚明歌,雲緋叫了聲:“殿下當心!”
楚明歌不閃不避,雲緋擋在他身前,碎瓷片劃過臉頰與果露在外的肌膚,無數細小的劃痕立時浮現。
楚明歌一把攥住那人的手,眼神冷厲,那秀氣精致的紅衣少年摔杯的手一頓,楚明歌劈手奪過他手裏的瓷杯,将他往地上狠狠一掼。
少年趔趄後退幾步,不小心踩到自己長長的衣角,狼狽不堪地摔倒在地。
“畜生……楚明歌你這個畜生,你還有面目來見朕,你居然還能大義凜然地站在朕面前……”
聽到此處,雲緋已明白眼前這個少年的身份。
登基當日被楚明歌篡了位子軟禁深宮的倒黴小皇帝。
沈琢玉。
人如其名,沈琢玉生得精致乖巧,像一只白瓷打磨而成的玉娃娃,稍微碰一碰就會碎裂,沈琢玉沒辜負自己弱不禁風的嬌花皮相,一生下來便有不足之症,吃藥如吃飯般熟練,小小年紀便是只藥罐子。
這些年老皇帝用各種辦法養着,才堪堪保住沈琢玉的小命,
當初,楚明歌也對小皇帝寵得不像話,沈琢玉全身心信任着他,沒成想竟被楚明歌捅了最深的一刀。
“卿卿。”
楚明歌叫他的小名,小皇帝似是被惡心到了,惡狠狠地罵道:“閉嘴!你給朕閉嘴!”
小皇帝白皙的臉龐氣得通紅,胸膛喘伏如破風箱,楚明歌見他腳上的鞋子也蹬掉了,便撿起鞋子想給他穿上。
沈琢玉胡亂踢踹着,飛腳直接到了楚明歌臉上,楚明歌耐心漸漸耗盡,音調冷徹:“乖一點。”
沈琢玉一滞,眼眶裏立馬滾下兩串淚珠。
楚明歌把他抱回床上,柔聲低哄着,沈琢玉鬧夠了,鬧累了,很快便閉上眼睛睡了過去。
楚明歌驟然出聲。
“知道孤為何要饒你一命嗎?”
雲緋微怔,誠實搖首:“屬下不知。”
楚明歌撫摸着小皇帝緊蹙的眉尖,眼裏柔情與疼惜交織,聲音裏充斥着和他本人氣質并不相符的柔情。
“你的血,能治他的病。”
“孤得醫好他,讓他認命當孤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