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第40章
“将軍,和您預料的一樣,連失中計了,僅剩的幾百人馬被困在裕和村,四面都是我們的人,他插翅難逃!”周含英跑過來興奮地彙報。
霍時修卻沒有太驚訝,好似一切都在他意料之中,反而問:“含英,你身體恢複了沒有?”
“恢複了大半,胳膊也能動了。”
“好,還是要好好療養。”
周含英笑着說:“謝将軍關心,将軍,接下來要怎麽做?”
霍時修低頭看了看輿圖,指尖落在裕和村的位置,沉聲道:“是時候收網了。”
“是!卑職這就去告訴孫副将。”
周含英轉身時,霍時修喊住他,“王懷呢?最近怎麽不常看見他。”
周含英想了想,“他忙着安置村民,這兩天應該快結束了。”
“好,你轉告他,百姓是當下最要緊的事,一定要安置好,還有,你告訴孫恪,活捉連失,其餘人一個不留。”
“是。”
北風吹落戰塵沙,随着號角聲,四面兵馬一齊湧上,嘶吼聲和刀劍拼殺聲混在一起,血流成河,漫天暗淡,沒有給孤立無援的連失部落一線生機。
連失被俘,關在營中,霍時修沒有去見他,既成贏家,再行言語羞辱,這不是霍時修的作風。
只是從成蹊的口中得知,連失至今不明白自己為何會輸。
“他善用兵法,我便不用兵法,他孰知中原人的路數,我便借了他赤劼的路數,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赤劼的路數?”成蹊不解。
“準确來說,是鄂封的路數,鄂封擅長猛攻,一找到對方的防守弱處便用盡全力攻擊,不給對手留一點機會,這樣的方法風險大,難度高,幾乎是傷敵一千自損八百,自小熟識中原兵法的連失肯定是看不上的,所以我便用了鄂封的方法,打他一個措手不及。”
“可我們折損的兵馬并不算多。”
“因為裕和村布局獨特,西高東低,再加上這裏的人原本是江南遷移而來,所以各家各戶都有磚牆和院落,又因為風沙頻繁,房屋錯落不齊,整個村子像座迷宮,進去了就很難出來,我讓你們将連失部落逼進裕和村,就是這個緣故,只要他們進去,我們便只需甕中捉鼈,少了很多兵馬的損耗。”
“原來如此。”成蹊在心裏暗服,他的少爺未免太神,怎麽能這般順利地就斬獲赤劼兩部。
現在只剩戎羌,連失的親弟弟。
目前還守在關外。
霍時修的目光一直在輿圖上,他嚴肅起來時,會讓成蹊覺得害怕,又同時有一種寬心,只要有霍時修在,這場仗就一定能贏。
這時候嚴鐘走進來,告訴霍時修:“将軍,連失部落已經清點完畢,共四千二百一十五人,除連失以外,納降一百零三人,其餘全部就地坑殺。”
霍時修眉間微蹙,但沒有表露出情緒,他說:“好,我知道了。”
嚴鐘知道霍時修不會和他溝通軍務,也沒有指望什麽,彙報完之後就走了。
孫恪和王懷進來,霍時修問孫恪:“戎羌一直守在關外?”
孫恪回答:“是。”
“糧草也該消耗殆盡了吧?”
“差不多了,估計這兩天就會有所行動。”
“戎羌算不得威脅,只是雁門關外地勢險惡,他一定早有部署,我們也不能輕易出關,這樣吧,你派人拉五車糧草去往秦家嶺,看看能不能引蛇出洞,一旦成功,我便領兵将他的部落逼進秦家嶺,你們埋伏在山上,估計收服戎羌不是難事。”
王懷走上前,臉色有些僵硬,他說:“将軍,若戎羌真的進了秦家嶺,就由卑職領兵去将他一網打盡。”
“百姓都安置完畢了?”霍時修問。
“是,都安置在秋陵湖邊,搭建了簡易的屋棚,每日都由我們的人去分發飯菜。”
“這樣我便放心了。”
王懷見霍時修沒有立即應允他,便又問了一遍:“将軍,您還沒來的時候,我與民兵伍的兄弟們被鄂封困在秦家嶺百般羞辱,這次有機會能一雪前恥,還望将軍能同意。”
霍時修想了想,“行,如果一切都與我的計劃一致,到時候就由你領兵埋伏。”
“謝将軍。”
他跪地領命,因為低着頭,霍時修沒有注意到他絕望的眼神。
霍時修對戰局把握的精準度達到了神乎其神的地步,全軍上下沒有不敬服他的,尤其是他在謝子明練兵場帶來的幾十個騎兵營的弟兄,在活捉連失後,更加心甘情願地誓死追随霍時修。
和霍時修預料的一樣,戎羌在糧草絕盡的第二天,便動了搶糧的心思,霍時修的五車糧草像誘人的魚餌,一步步将戎羌引進了秦家嶺。
大戰一觸即發,戎羌部落雖然承受着饑餓與困倦,但游牧民族騎射的天性使得他們在空曠山谷裏依然發揮出了極強的狀态,騎兵營的弟兄擋在霍時修前面,在連連被逼退後,不顧生死奮勇直上,展開了一場又一場厮殺。
時間差不多了,戎羌部落的士氣也消耗一光。
霍時修喊了一聲:“搖旗!”
這是暗號,與王懷的暗號,一旦霍時修喊出搖旗,王懷就會領兵沖下來。
可話音落下後,沒有任何動靜。
許久,依然沒有。
霍時修意識到不好,他剛想讓騎兵營的人後退,秦家嶺有一處暗道可以同往嶺外,可他的指令還沒有發出,一支箭飛下來,刺中了他面前弟兄的頭顱。
緊接着,無數只羽箭落下來。
霍時修看着騎兵營的弟兄們一個個掉下馬,死在他面前。
一直到很多年後,霍時修都無法忘記那個畫面。
一支箭射中了霍時修的馬,霍時修重重地摔下來,天旋地轉,最後具體發生了什麽,他已經記不清了,他只記得在騎兵營的人快死光了之前、在他差點被戎羌生擒之前,王懷和嚴鐘沖到他面前,将他救了下來。
再醒來,宮裏八百裏加急的聖旨送到營中,上面寫着“撫寧将軍戍邊不力,将士死傷衆多,殃及百姓,罪當伏誅,為将功贖罪,須盡快與戎羌交涉議和之事,以保邊境保安寧。”
霍時修跪在地上,久久緩不過神。
“将軍,接旨吧。”令官催促道。
霍時修如行屍走肉一般,念出:“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孫恪将霍時修扶起來,憤怒道:“将軍,這一切都是嚴鐘搞的鬼,他在将士們的飯菜裏下了毒。”
“嚴鐘呢?”
“已經畏罪自殺。”
霍時修臉色只剩下慘白,令官臨走前囑咐他一句:“将軍,議和的事情必須盡快,聖上已經派人來送議和金了。”
霍時修沒有回答。
令官笑了笑,“送議和金的人,将軍不會陌生,是您的夫人,晏平郡王。”
霍時修擡起頭,目光陰鸷發寒。
“太師讓卑職給将軍帶句話,”令官看着霍時修,說:“自毀前程者不足惜,退路已斷,今後無父亦無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