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歡

第34章 章 三十一

看到和統領一同回來的葉孤城，安定王臉上露出一絲訝異，起身迎道：

“孤城，你們怎會一同前來？”随後揮了揮手，示意那統領先下去。那頭領心裏暗暗一擱楞，慶幸自己剛剛沒有出言不遜，這白雲城主看來跟王爺确實關系匪淺，想必有他出馬王爺定不會怪罪自己沒辦成事，果斷一躬身，應了聲：“是！”便退下了。

其實葉孤城并不是很想和安定王見面，他對他的心情實在很矛盾，如果他沒站在自己的立場他無疑很欣賞王爺這個人，殺伐果斷，禦下有方，最重要的是仁心仁德，這對一個沙場出身的王爺來說真不容易。葉孤城曾想過如果當今聖上是安定王的話，他也不用考慮篡位了，直接娶個妻子把擔子交給自己的兒子等王爺百年之後再進行複國大計。

現在這情況完全向他們一邊倒，本是可喜可賀，可卓東來和葉孤城兩人總覺得有些提心吊膽，是神一樣的對手沒有錯，也沒有豬一樣的隊友，詭異就在你那神一樣的對手在你完全沒準備的情況下竟然就向自己這方倒戈了。蓄力半天的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卓東來很是郁悶，葉孤城也不好過，倘若安定王爺能在他面前露出少少一絲疑慮，他也會坦然得多，人形容白雲城主是天外的谪仙，但他畢竟還是個人，不可能完全無動于衷。就是這種慈父般的眼神讓他每見一次就愧疚一份，就像欺騙一個疼愛你的長輩，無論事出何由，總沒法理直氣壯。

眼見王爺吩咐下人準備晚膳，葉孤城忍不住問了一聲：

“你為何這麽确定我就是你的兒子？”

“嗯？什麽？”安定王轉過頭來問道，表示自己剛剛沒注意聽清。

“不，沒什麽。”自己真是魔障了，葉孤城心裏暗諷。

“還沒用膳吧，和為父一起？”見他不答，安定王爺不多問。

葉孤城颔首答應。

兩人落座，飯廳裏靜默無聲，兩人都是寡言的性子，往常也就安定王會給葉孤城講講一些趣事，倒真像尋常人家的父子一般，桌上菜肴都精致而不奢侈，随侍的也不過一個侍女和小厮，一切都很合葉孤城的心意，何況他也不知拘束為何物。這次安定王到沒有先開口，他知道葉孤城有話要說。

“卓東來是我的朋友。”

卓東來是誰？王爺怎麽可能不知道，他倒沒想到兩人是這樣的關系，本就沒想過要掌握葉孤城的一切消息，何況高手并不易跟蹤。既然卓東來是他的朋友，那皇帝請求的事自然就算了。

“我原先并不知道，”王爺表明否則他也不會貿然讓人上到大镖局去，又道：“陸仁得罪他了嗎？”陸仁是那統領的名字，如果是的話，到得讓他去道個歉，否則因此壞了葉孤城對自己的感情倒不好了。

葉孤城搖了搖頭，其實是卓東來得罪了他吧，他又道：

“卓東來是我唯一的摯友，。”

聽到這話安定王眼底一閃，兩人是朋友雖然新奇但也還好，但葉孤城這麽形容，就只能用稀罕來概括了。又聽他說道：

“皇帝想知道我和你的關系，派來的那個人傷了他，所以人我不打算交出去。”葉孤城淡淡道，他表面神色淡然卻留心王爺的反應，他說得這般不客氣，倒也是存了和卓東來一般的心思，難怪兩人一拍即合，某些方面真是心有靈犀。

卻見安定王驟一聽周身氣息一沉，怒喝了一聲：“混賬！他是嫌宮裏呆得太安穩了，竟自作主張。”然後吸了口氣，平了平情緒，葉孤城這句話透出的信息量有點大，皇帝必然有眼線在安定王府周圍，這是存了什麽心思？王爺眼底暗光一閃，看來明日得進趟宮了，然後對葉孤城關心道：

“你那位朋友傷得怎樣，需要派禦醫過去嗎？”

葉孤城愣了愣，道：“無大礙，不用太擔心。”心裏卻在想晚點還得再去一趟幫他換藥，以卓東來的性子，肯定不許他人近身，難道要自己換藥。

“那就好，這事是我疏忽了，你可會怪我？”

葉孤城請搖了搖頭沉默不語，其實他心裏有句話幾乎快湧到喉嚨口了：為何你不自己當皇帝？但他最終還是沒有問出來，直覺這句話若問出來似乎就會捅破什麽。

隔日，大镖局收到安定王府送來的上好的金瘡藥，卓東來手裏把玩着那質地細膩的瓷瓶，不愧是禦用的東西，光這瓶子就價值不菲，更枉論裏面的藥了。看來葉孤城比想象中更得王爺的心，這到底是為何？卓東來閉目思索着。

話分兩頭，司空摘星在陸小鳳那碰了個不大不小的軟釘子，一氣之下決定第二天自己走了，他堂堂偷王難道還得非靠着那只小雞？只是背着包袱走出客棧時嘴裏還罵咧道：“沒義氣的陸三蛋，祝你所有紅顏知己統統找了別的男人.....”

“嘿，你這猴精，背後嘀咕我什麽壞話呢？”只見天際微明迎着晨曦，陸小鳳歪歪倚在門柱那一副等人的模樣，對司空摘星道。

司空猴精瞪大了眼，驚喜道：

“你不是不管這事麽？”

陸小鳳嘆了口氣摸摸鼻子道：“花滿樓今日回江南了，家裏催的急，然後西門吹雪和李尋歡回萬梅山莊，阿飛兄跟着，現在除了我還有誰能管你？”

司空摘星一咧嘴，上前拍他的肩膀笑道：“陸小雞我就知道最義氣的就是你！”

“少來，”陸小鳳撣開他的手，“剛剛還在說我壞話，真當我是聾的。”

“沒有沒有，你肯定聽錯了！”司空摘星頭搖得像撥浪鼓似的，一臉篤定。

“你這猴精，睜着眼睛說瞎話的功力越發深厚了......”兩人一路笑罵着向京城走去。

李尋歡和西門吹雪回萬梅山莊，阿飛身為李尋歡一輩子的小兄弟，誓有把大哥去哪自己就去哪貫徹到底，只是李尋歡坐的馬車，阿飛更偏愛騎馬，反正車裏還有西門吹雪，他也懶得去湊熱鬧，這兩人現在的關系，他若往前湊就是一枚大蠟燭，雖然能給西門吹雪添堵他也挺樂意的。其實比起馬車西門吹雪也是更愛騎馬的，更方便利落，但與其出去對着阿飛那張木頭臉，他更願意看李尋歡的臉，總之他看阿飛哪都不順眼，這一點他絕不承認。

“西門難道就一點也不感興趣？”李尋歡問的是司空摘星帶來的消息。

“陸小鳳可舍不得把他剩下兩條眉毛給我。”

李尋歡莞爾一笑，西門大冰山其實也是懂幽默的，只是見的人不多。

西門吹雪其實也不是一點也不感興趣，葉孤城出現在京城，他怎麽可能無動于衷。當世若說能和他稱得上對手的，也就葉孤城了，他神交已久兩人卻從未見過面，不能不說是一個遺憾。但比起這看不見道不明的遺憾，眼前李尋歡要實際的多，他心裏其實很擔心，了空那和尚雖說救了他一命，但西門沒有親自診斷過，還是很難完全安心。眼下天氣轉暖，走之前吩咐的很多藥材都可以用了，李尋歡這次到底是在鬼門關晃了一圈，後來又沒好好休息，是得回去好好調養一番。看他懶懶的倚在車壁上閉目養神，身子随着微微晃動，臉色比出門的時候還是要蒼白許多，西門吹雪暗暗皺眉。

天氣還有些涼，看着昏昏欲睡的李尋歡，西門輕輕地将一邊的貂裘搭在他身上，然後突然馬車一個颠簸，李尋歡向旁邊一歪，被西門穩穩接住，他有些費力地睜了睜眼，手指揉了揉額角，然後一雙微涼的手接替了他的工作，西門低聲問道：

“很累？”

李尋歡搖了搖頭，只是眼下的青黑和發白的唇色騙不了人，西門吹雪按住李尋歡起身的動作，讓他枕在自己大腿上，扯了扯裘衣将李尋歡整個裹住，李尋歡整個人一僵，很別扭的動了動，哭笑不得正想說什麽，卻聽西門吹雪道：

“這樣少些颠簸，再睡會兒，你的臉色不好。”

他也知道自己臉色不好，看掙不過他也不多說什麽，這姿勢雖然別扭，但确實要舒适點，只是，看到西門眼底的擔心，他無奈笑道：

“你總把我這樣捧着，我很不習慣。”

“這沒別人。”

“不是這個問題....”李尋歡都要嘆氣了，他一個大男人，完全不需要這種照顧。

“我知道，只是尋歡，你總趁着我不在的時候老虐待你自己，”西門吹雪低了低頭，拿額頭抵住他的，道：“所以，我在的時候總得多照顧着些。”

西門吹雪此時挨他很近，彼此的呼吸就打在對方臉上，李尋歡抿了抿唇，他不知道原來自己在西門心裏竟是這樣的印象，如果這樣能讓他少些擔心，別扭就別扭吧。

李尋歡低聲應了聲：“嗯。”然後便閉了眼。

本以為會睡不着的，可或許是西門身上的氣息太過熟悉讓人安心，竟沒多久就睡着了，以至于回莊後被他抱下馬車安置在屋裏他都無知無覺。李尋歡後來想起來，嘆了聲：他的一世威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