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章 二十小李飛刀
李尋歡一路疾馳,他也收到消息說花滿樓不見了,與花滿樓同時不見的還有上官飛燕,如果只是前者,那還有別的猜測,但加上後者,李尋歡只能得出一個結論:花滿樓危險。
來到珠光寶氣閣門口,屋門大開,想來已有人先進去,定是西門吹雪和陸小鳳一行,不再耽擱,循着他們留下的痕跡走了進去。一路跟着提示,加上機關都已被人破過,李尋歡走得毫無障礙,追上陸小鳳他們只是一時半刻的事。
他趕到的時候打鬥已經進行到一半,霍休和上官飛燕的身份都已拆穿,雙方已經進入魚死網破的階段。
才踏進密室的門就聽見一個老頭的聲音,想來那人就是霍休。霍休道:
“那些東西本來就是我的,我也是大金鵬國的皇族,為什麽不把財寶都給我,還要分給別人。”
李尋歡有些黯然,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出賣朋友背叛兄弟,抛棄妻子殺人謀財,權財迷眼才有紛争,這是江湖,這就是人性。但,還是有這麽多可愛的人為了心底的善良正義,不求權勢不問名利,不計後果在江湖奔碌,別人說多管閑事也好,惺惺作态也罷,他們總歸是這江湖裏的一抹亮色。李尋歡看着與霍休上官飛燕對峙的陸小鳳和西門吹雪一衆,朗聲道:
“老爺子都是半條腿踏進棺材的人了,錢財寶藏這種東西,生不帶來死不帶去,要這麽多,難不成是拿去賄賂閻王?”
又來一個人,衆人一驚。阿飛,陸小鳳,西門吹雪一回頭就見李尋歡淺笑吟吟站在那,驚喜道:
“大哥,你沒事了!”
“李兄果然好了,那老光頭還是蠻有能耐的嘛。”
西門吹雪雖然沒有說話,但李尋歡還是看出他眼底的喜意,于是朝着他溫和的笑了。然後聽霍休道:
“你就是李尋歡?”轉而驚奇道:“你竟然還沒死?”
“老爺子好失望的樣子,你怎麽篤定我一定活不下來?”
“因為你中了飛鳳針,不是嗎?”霍休還沒開口,上官飛燕就搶言道,神色透出那麽絲怨毒,為什麽這個男人還不死,中了劇毒又病成那般模樣竟然還活着,閻王爺的眼睛是瞎的嗎!
“我在上面淬了劇毒,沒想到你功夫不賴竟沒立刻身亡,本來你如果死了這一天也不會這麽早到來,可竟然讓西門吹雪他們找到了救你的方法,如果不是這樣我又何苦在你們這幫大男人面前舞刀弄槍,我怎麽知道你有沒有看到我。”說着竟還露出委屈的神色。
“我曾游歷多年,見過這麽一樁事,”李尋歡不接口反倒說起另一件事,“有一個人賣給一家珠寶鋪一塊石頭,石頭表面通透,層次分明還隐有華光,一看就是稀世珍寶。這從未見過的石頭讓掌櫃的拿不了主意,該怎樣定價,請教老板,老板讓他把石頭擺在店裏最顯眼的地方讓客人說,這石頭讓見到的人都目眩神迷,競相追捧,紛紛出高價想把這件寶物據為己有,于是老板見財起意決定兩日後公開競價,價高者得。我初見姑娘時就覺得,姑娘姑娘若以物相比,應該是這種石頭。”上官飛燕一聽,臉上有些得意。
李尋歡繼續道:“然後那兩天當地的巨商富賈都摩拳擦掌,可世事難料,就在競拍的前一天,店裏的夥計也癡迷于石頭的風采,頭腦發熱的情況下竟幹出了利令智昏的事情,他偷了石頭打算逃走,可無奈卻被人發現,掙紮間石頭掉到了地上,那絢麗的表皮竟碎成了碎片,頓時一陣惡臭彌漫了整個店鋪,”李尋歡抿唇一笑,有些惡劣的道:“不過是塊茅坑裏的臭石頭,只因為夠硬讓不知哪個人在外面鍍了層隔味的外皮用來哄騙世人罷了。糞石就是糞石,不管出了什麽意外也成不了珠寶。”所以今天的事與我何幹?
“你,你......”上官飛燕氣得臉都快歪了。其他人也配合着呵呵一樂,花滿樓聽到苦澀一笑,自己可不就是那被哄騙的世人之一嗎。
“哼!就會耍嘴皮子,既然你來了這就別想再出去。”上官飛燕冷靜下來,冷笑道,一看就是有所依仗。
“好了,飛燕,何必跟将死之人置氣,還不過來。”霍休道,轉頭又對陸小鳳說:“念我們朋友一場,你還有什麽想知道的,我會讓你死個明白的。”
陸小鳳眼睛轉了轉,他不知霍休哪來的自信可以在自己,西門吹雪和阿飛手上逃脫,甚至篤定死的一定是他們,卻還是有很多疑惑需要解答,于是問道:
“青衣樓到底是什麽,還有上官丹鳳呢?”
“青衣樓?那不過是個意外罷了,我追查嚴立本他們這麽久手上總得有個組織來幫忙,至于上官丹鳳.....”
“上官丹鳳早死了。”上官飛燕嬌聲道:“陸公子,一開始和你見面的上官丹鳳就是我啊,你還記得人家真讓我感動。”
“那大金鵬王....”
“當然是假的了!”
陸小鳳苦笑,一切都是假的,從頭到尾被人耍得團團轉,金鵬王腳有六趾,那個假的定是沒有的。其實就算沒有李尋歡,沒有大镖局,這件事最終也會水落石出,真的假不了,時間問題而已。
“問完了?”西門吹雪問陸小鳳。
陸小鳳點頭
“那麽開始吧。”西門吹雪拔劍。
“等等,你難道就不想知道我們為何這般有恃無恐?”霍休道:“陸小鳳,西門吹雪,花滿樓和飛劍客的功夫我是知道的,能讓你們葬命于此可花了老夫不少心思。”
有機關嗎,陸小鳳環視一圈,大意了啊。
“呵,陸小鳳行走江湖多年,想必已經猜到了,只要我一觸動機關,八百多支弩箭就會把你們射成篩子,任你功夫天下第一又有何用,何況你們還有個中了迷藥的花滿樓。”難怪花滿樓竟無舉動,原來是行動不便。
“想必老爺子一定有脫身之策,若我沒猜錯是你腳下那塊磚吧?”李尋歡道。
“果然物以類聚,能和西門吹雪陸小鳳做朋友的,你也不是蠢人。”
李尋歡笑笑,他來時的門已經緊閉,這門只進不出,繼續道:“古人著奇門遁甲一書為後世機關陣法由來,五行生克各有章法,八門相輔各占其位,開、休、生三吉門,死、驚、傷三兇門,杜門、景門中平,這房內吉門平門或封或藏,唯一的生門就在老爺子腳下吧。”
霍休一驚,随即大笑道:“想不到李兄弟對這方面有如此研究,但你就算知道了又能有什麽辦法呢?”原以為李尋歡就是個花瓶,沒想到還是個人才,但人才又怎麽樣,還是得死在這,誰讓他是和陸小鳳一起的呢。
“李兄可有破解之道?”陸小鳳問道,西門吹雪也看向他,他早知李尋歡才識過人,沒想到奇門遁甲也有所涉獵。
李尋歡無奈聳聳肩,說:“沒有。”
陸小鳳垮下臉,道:“西門,李兄,阿飛兄,七童,我們今天可真算是同年同月同日死了,早知就該拜個把子,也好将誓言作全。”
花滿樓黯淡道:“是我害了大家。”
阿飛不以為然道:“還沒到最後關頭,話別這麽掃興。”
“能和大家死一塊也是尋歡的福分。”李尋歡灑脫道。
西門吹雪聽他這麽說,轉過來對他說:
“你不會死。”語氣前所未有的認真嚴肅。
李尋歡有些訝異,有些感動,低了低眉不知該說什麽。
“好了,遺言都交代完了,可以上路了。”霍休不耐煩打斷道。
“你既然這麽肯定我們無法逃脫,又何必在意我們多說兩句呢?”李尋歡嘲諷道。
“夜長夢多這個道理老夫深是省得,你們能耐都大,沒看到你們的屍體我永遠不會安心。”
“嗤嗤,第一次聽到殺人者還有這種擔心。”陸小鳳嘲道。
“哼,廢話不多說,就此別過,再也不見了!”說罷,他拉着上官飛燕,一手要扯身後藏着的繩索。可沒等霍休動手就他聽一聲慘叫:
“啊!”一柄小刀赫然穿透他的手腕,這只手廢了。
局勢急轉而下,所有人都沒看見小刀是何時出現的,心裏大驚,上次也知道李尋歡使得一手飛刀,但當時情況太危機,竟沒來得及細想,現在又見飛刀,默默衡量如果這刀射在自己身上,自己能躲過去的幾率有多大,心底暗暗凜然。
“阿飛說的對,果然沒到最後一刻誰都不能下定論。”李尋歡淡然道,“老爺子看,是也不是?”
“你,怎麽能。。。”霍休難以置信的看着腕上的飛刀,不信邪,那另一只手去扯繩索,但機會稍縱即逝,誰還會給他再一次機會呢。他動手前連接機關的繩索就已被阿飛摧毀,快劍阿飛,名不虛傳。
“大哥的飛刀更快了。”無視霍休看鬼一樣的眼神,阿飛敬佩的說道,李尋歡曾說他的劍早晚會快過他的飛刀,可在阿飛看來,除非有一天這世上再無不平之事可以讓李尋歡不動飛刀,否則他口中的早晚是不會來臨的。
李尋歡笑笑,他已許久沒動飛刀,可幾十年這刀就如同雙手一般也生疏不到哪去。
“想不到李兄還有這般絕技,以前竟藏着掖着,太不厚道。”陸小鳳打趣道。心裏卻嘆息,還好和李尋歡不是敵人,這樣的一刀,就算是靈犀一指他也不确定能否接下來,難怪阿飛這待李尋歡,原來扮豬吃老虎的一直是這家夥。
“如非萬不得已,我并不想出飛刀。”
西門吹雪想着剛才那一刀,快,很快,他見過阿飛的劍,已是世上少有的快劍,沒想到李尋歡的刀更有過之而無不及。他不知道自己的劍和李尋歡的飛刀哪個更快,但他知道,這輩子他都不想和李尋歡刀劍相向。
眼見着逃生的露背斬斷,上官飛燕向還不能動彈的花滿樓閃去,鋒利的匕首架在他脖子上,厲聲道:
“你們別過來,小心我刀劍不長眼。”
花滿樓眼露悲哀,就算知道曾經的一切都是欺騙,上官飛燕在他眼裏純真美好的形象一直沒能完全破滅掉,甚至他心底還有那麽絲不切實際的幻想,希望上官飛燕是有苦衷的,現在看來,一切是他自作多情了。他苦澀的扯着嘴角,低喃道:
“飛燕。”
“花公子,我也不想的,但你這麽喜歡我,保我們爺孫兩條性命,就算要你一條命,想來你也是肯給的。”聲音輕柔猶如情人間耳畔私語,但說出來的話又是這般惡毒。
西門吹雪可不管這些,卻被陸小鳳阻攔道:“西門吹雪,花滿樓的性命重要。”
“是啊,你的劍再快,”她将花滿樓往身前一扯,“還能越過他去嗎?”
西門吹雪眯了眯眼,這種被威脅的感覺,真令人萬分惱火。
“上官飛燕!你若記着花滿樓待你的一分好,就該放了他,這才是你們求生的唯一道路。”看見上官飛燕無恥的行徑,李尋歡怒了,果然是和林仙兒一路的貨色。
“哼,你當我是蠢的嗎,放了他,我們焉有活路?”所以說小人最愛的便是拿他們的心思去丈量全世界人的心思。
“你真覺得拿著花滿樓就有恃無恐了嗎?”李尋歡語氣冷淡,說得毫不在意:“花滿樓是陸小鳳的朋友,我跟他不熟,你拿他來威脅我不覺得太蠢了嗎?”
說是這樣說,但阿飛知道,李尋歡越是這樣越是生氣。
李尋歡說的沒錯,上官飛燕心底有些發虛,但還是色厲內荏道:
“我不信你真一點也不在乎他的性命。”說着還将匕首往花滿樓脖子移近了點,利刃劃破皮膚,留下一絲鮮血。
李尋歡不為所動,道:“請便,只是殺了他後,你準備償命吧。”袖中卻已被好飛刀,随時準備出擊。
李尋歡不急,陸小鳳急,忙道:
“等等李兄....”
上官飛燕一看陸小鳳站出來了,心下也一松,陸小鳳和花滿樓的交情他不可能看着花滿樓送命。也就這一剎那的分神,讓一只伺機而動的李尋歡抓住了,飛刀立即出手。
電光火石間,上官飛燕還沒反應過什麽,只覺得喉間一涼,下意識伸手去探,血流如注。衆人甚至未見到刀光,不過眨眼,就看見上官飛燕捂着喉嚨指着李尋歡,眼底滿滿的難以置信,她沒能吸入第二口空氣,死神就已帶走她的性命。如果說剛才對霍休的那一刀是讓人驚詫,對上官飛燕的一刀已是令人駭然,上官飛燕與花滿樓身形幾乎重疊,可上官飛燕已死花滿樓連絲油皮都沒傷到,這樣的精準度簡直可怕。
陸小鳳頭皮有些發麻,雖然很開心花滿樓得救,可這樣一刀還是讓人心驚肉跳。幹笑道:
“李兄.....”然後不知該說什麽,贊嘆好像不大對時間。
“恩。”李尋歡眨眨眼,表示自己無辜,他沒有傷到花滿樓啊。
“飛燕!”霍休痛道。
“到你了。”看着上官飛燕已經解決,西門吹雪冷冷朝霍休說道。
“唉,一把年紀了,求來求去求什麽呢,最後把自己孫女也搭進去了。”陸小鳳無奈道。
霍休很頹廢,他滿腹心計手段狠毒,但褪去這些他此時不過是一個喪失孫女的老人罷了,他此刻沒有絲毫勝算,有些心灰意懶,看看守在身邊的阿飛,看看拿着劍的西門吹雪,又看看仍無力靠着牆的花滿樓,和他身邊的陸小鳳,最後看着一旁站着的李尋歡,他突然笑了。人不可貌相啊,千算萬算算漏了一個李尋歡,算漏了他一手令人驚豔的飛刀,這個人會在江湖上大放異彩啊,只可惜,自己已沒機會看到了。
他對陸小鳳道:“陸小鳳啊陸小鳳,為什麽你身邊總有這麽一群然人羨慕嫉妒的朋友。”
“原本你也是其中一員。”陸小鳳說的有些黯然。
“哈哈哈,能是你陸小鳳的朋友,就算只是曾經,也是霍某人生一大幸事,哈哈哈哈....”他緩緩走到上官飛燕屍體身邊,用沒受傷的手艱難将她抱起,背對着西門吹雪道:
“可以動手了。”
可西門吹雪卻把劍收起來,道:“我的劍,從來不在背後殺人。”也從不殺沒有戰意的人。
西門吹雪的驕傲啊,年輕人的驕傲,曾幾何時,自己也是這般驕傲的。歲月如刀,刀刀催老,他這一刻才無比清晰認識到自己老了,其實從他開始不擇手段追逐富貴安逸那刻起,他就已經老了,年輕的豪情義氣,早已離他而去,這般下場也是罪有應得。霍休此時很寧靜,人死之前的時候都是這樣寧靜的,他走到房子中間,對衆人道:“你們走吧。”
他求死的意志太明顯,衆人不忍,隧随了他的心願,留給這個遲暮的老人一絲體面。霍休起了開門的機關,衆人才踏出門,便聽身後一陣箭嘯,下意識轉頭一看,霍休和上官飛燕的身體已被弩箭洞穿,場景好不凄涼,李尋歡和花滿樓都不禁面露哀色,無關其他,每個生命的逝去都不會令人開心。
走出珠光寶氣閣,屋外天藍日暖,深吸一口氣,剛剛些許沉悶的心情開口了不少,李尋歡轉過頭問:“小珠呢,都沒看到她?”
“我叫她先回客棧,她功夫不高,不便跟着。”西門回答道,說着還一邊探手執起李尋歡的手腕探脈,老和尚手段再怎麽高超,也要自己看過才好放心。
衆人看着稀奇,剛剛李尋歡那一手可以說是震懾衆人,一下子倒沒人敢再把他當弱者對待,先前盡管知道他內力深厚,卻也把他當病人居多,現在看西門吹雪帶他如往常,一時間暗愧自己心态,一時間又稀奇西門吹雪的态度,心情頗有些複雜。
脈象有些虛浮,不知他又是花多少時間趕過來的,剛剛又動了真氣,這樣想着當下一冷眼,道:
“今後三天,都不許碰酒了。”
李尋歡手一縮,臉色立即發苦,道:“哪有這麽嚴重,大師這幾天不知給我灌了多少好藥,現在我身體好着呢。”
“六天!”西門吹雪冷聲道。
李尋歡噎住,心裏暗暗委屈。
陸小鳳三人在一旁看的歡樂,聽到李尋歡提起大師,想起那個代價,陸小鳳揶揄道:
“西門吹雪,你想好什麽時候和我們一起把代價付了,我是沒什麽關系啦,不過你....”剩下的話在西門吹雪一個冷眼下自動消失了。
李尋歡一聽也想起來了,擔心但又好奇道:“你們付出了什麽代價?”
陸小鳳一樂,正想跟李尋歡說,卻聽西門吹雪冷喝道:
“走了,回客棧去,尋歡你的身體現在需要休息。”
說罷,率先大步朝客棧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