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歡

第14章 章 十二大镖局

“爺，青衣樓今日襲擊了一個書生，這書生是和西門吹雪一起的。”說話的人單膝跪地，頭埋得極低，語氣極為恭敬，此刻若稍有眼力的人在一旁定會驚呼出聲，此人正是日前江湖上風頭正盛的豹頭，林豹。話說這林豹，入江湖不過才數月，就以強硬的手段接手了鷹樓，鷹樓的前身不過就是江湖上買賣消息的場所，十幾年前也頗有盛名，可近年來幾乎在江湖上銷聲匿跡，但自林豹成為新樓主後，鷹樓迅速發展，而今已成為江湖上數一數二勢力之一，旗下暗探衆多，無孔不入，無論誰只要出得起價錢，就能買到想要的消息，甚至連皇上寵妃今日亵衣顏色都能打探得到，這絕不是玩笑之談，鷹樓的實力強悍如斯。

按理說這樣林豹理應是江湖一霸，然而此刻在另一個男人面前他卻這般恭敬甚至到了謙卑的地步，不得不讓人疑惑。被林豹稱為“爺”的人并沒有馬上回答他，而是微微晃動着手中琉璃杯中的紫色葡萄酒，微眯雙目，他身着一件绛紫錦袍，頭戴紫色冠帽，淺紫的錦緞衣襟，深紫的長靴，現在整個人斜倚在一張底座為紫檀木的軟榻上，全身籠罩在一片紫色當中，顯得神秘而危險。

見爺沒有說話，林豹繼續道：“那書生被飛劍客救下了。”說這句話時他面上有些許疑惑，據這些時日的情報來看，飛劍客此人向來獨來獨往，雖說不算冷漠但也不至于多管閑事到要插手一般的江湖仇殺，就算與陸小鳳相交，交情也是淡淡，此番竟見他出手主動維護一個人，确實讓人吃了一驚，而且這書生原先只查到與西門吹雪有關，其他就別無消息，沒想到還和飛劍客有關聯，從探子的形容來看，他倆人絕不是初次見面。

“救？”這位爺終于有回話了，他眉頭一挑，神态慵懶，表情似笑非笑看着林豹，他可不認為冷酷的飛劍客會這般好心。被這麽一看，林豹打了個哆嗦，想了想自己的言語好像并無不妥，壯着膽子道：

“是的，這書生好像并非江湖中人。”他臉色蒼白且時不時咳嗽，就像養在世家中的病弱貴公子，怎麽看也不像在江湖中舞刀弄槍的人，況且并沒有人看到他出手，這樣虛弱的身體怎能習武刷槍。

“豹啊豹，以貌取人的人向來死得最快，你忘記了嗎？”那位爺搖着頭，狀似可惜地搖頭微嘆，只是微眯的雙目中閃過精光，像是在算計着些什麽。

“卓，卓爺。”聽到爺這麽說，一滴冷汗不受控制從額角流下，爺身邊不留無用的人，他深深明白這個道理。

“下去吧，接下來該怎麽做不用我教你吧？”

“是，凡是大镖局的敵人統統鏟除。”

“對了，那個書生，千萬別主動得罪，能交好的話最是理想。”與快劍阿飛交好的人定不是泛泛之輩，就如之前的陸小鳳。

“...是。”林豹心有疑惑，他不明白什麽樣的人竟能讓爺這般忌憚，但卓爺的話，他向來言聽計從。

鷹樓在江湖上迅速崛起，其背後有何勢力無人能知，而除了鷹樓強勢發展，近來江湖上還有一件大事，那就是長安大镖局的出現。

短短半年，大镖局陸陸續續征服了長安周邊各種江湖勢力，在北方武林隐隐獨尊，沒人知道其真正的主人是誰，只是知道大镖局保的镖從未失手，而和大镖局作對的人，七日之內必然消失，迄今為止人們只知道大镖局的主事是一個叫卓東來的人物，半年來不過露了幾面，卻在江湖人心中留下極深的印象，尤其是大镖局的敵對勢力，提起他來無不膽寒，卓東來此人行事詭谲，善謀多變且手段很辣，初入江湖便以雷霆之勢收服長安內大大小小二十多家镖局，一時間江湖人對其諱莫如深。

“卓爺，”走到門口林豹才想起還有些話應該說，轉過身又道：“飛劍客對這位公子的态度甚為尊敬，可這位公子身體并不很好。”本來只是關注着青衣樓，對李尋歡他們無意着眼更多，可這人卻和來歷神秘的飛劍客扯上關系，加上剛才卓爺的态度，故而此時林豹才多嘴一提。

“哦，繼續。”卓東來睜開雙眼看着林豹。

“這位書生，嗯，像書生的公子，年紀大概三十上下，很難從外貌判斷其真實年紀，沒人見他出過手，不知是否有修為，但樣貌不俗，氣度不凡，并且和西門吹雪交好。但之前不管是江湖還是廟堂都未曾聽說過此人，也未曾聽說之前曾與飛劍客有過接觸。”林豹說到這不禁也暗惱自己粗心，一個憑空出現的人物，生得這般風華又與西門吹雪交好，自己竟将其當成一般的病夫，真是有眼無珠。

“可知道他的名諱。”

“這....”林豹有些支吾，沒有暗探敢過于靠近西門吹雪，何況如今又加了個飛劍客，李尋歡出現在江湖的時日太短，也難怪他們沒打聽到。

“下去吧。”卓東來也不多責問，他心中已有了計較，如果他猜測不錯的話，也難怪林豹這樣。

“是，屬下立馬多加人手打聽此人消息。”林豹感到很羞愧。

“別做多餘的事！下去。”卓東來斜睖他一眼，拒絕道。

“是，是是。”他狼狽退出房門。

眼看林豹已經走遠，卓東來下了軟榻走到窗邊，呡了口手中的葡萄美酒，唇角微勾，表情邪魅而危險，如果真如他想象，那可真有趣了。這個江湖沒人知道，可他卻是知道的，能被飛劍客這樣尊重，身體不好的，除了那位武林神話還能有誰呢，連自己都出現在這，那位前輩的到來倒也不是特別意外，看來局勢越來越熱鬧了呢。本來只是因為青衣樓擋了大镖局的路，沒想到竟釣出這麽條大魚，算是意外驚喜嗎。

話分兩頭，客棧這邊當西門吹雪一行趕到，場面瞬間熱鬧了許多。

陸小鳳是個愛交朋友的人，他與阿飛有交情并不稀奇，連西門吹雪這種冰山都能成為朋友，阿飛的冷漠并不影響什麽，而在花滿樓的小樓中又結交了花滿樓，再附帶一個上官飛燕。

花滿樓本就知道上官飛燕跟着阿飛，所以此時見到她也不覺多意外，他也“看”出上官飛燕對阿飛的意思，于是也就壓了壓自己心中的感情只把她當妹妹看待。

“你用劍。”西門吹雪道，本來平平淡淡的語氣不知為何卻充滿火藥味。

陸小鳳聽到西門吹雪的話，嘴角忍不住抽了抽，繼續往花滿樓的方向靠了靠，本着對這位老朋友的了解，他敢打包票，西門現在絕對萬分不爽，這難道是要決鬥的前奏，他不想做被殃及的無辜，現在逃還來得及嗎？陸小鳳心裏無語淚先流。

原本就接收到西門吹雪敵意的阿飛聽到這句話氣勢立馬就收不住了，狼一般桀骜的眼神迎上西門吹雪冰冷的眼神，道：

“是，又如何。”手一邊探向腰邊的鐵皮劍。

眼看着這架勢就要打起來了，李尋歡再無法自欺欺人安慰自己說這二人只是友情交流溝通，趕緊咳嗽一聲道：

“咳咳，阿飛，這是萬梅山莊莊主西門吹雪，這些日子我一直住在那，莊主是我的朋友也是我的救命恩人。”言下之意就是可不可以別這麽劍拔弩張。

“西門，這是我的好兄弟阿飛，和你一樣也是用劍高手。”李尋歡轉過頭來笑着對西門道。

“好兄弟”，“朋友”，莫名覺得自己低了一層的西門吹雪心裏還是郁悶，卻也收斂了許多，心情不爽是一方面，他卻不想讓李尋歡為難。

聽到西門吹雪救了大哥的命，阿飛心中的敵意消失了大半，言行也軟和了許多，收回手舉起酒杯向西門吹雪敬了敬以充謝意，不為其他單為這救命之恩。

一場即将燃起的硝煙消于無形，陸小鳳在一旁暗暗佩服李尋歡的手段，其實哪裏需要什麽手段，只是因為二人有同樣的在乎才有的一份默契。

李尋歡松了一口氣，如果二人真打起來，饒是小李探花再驚才絕豔也不知如何是好。這兩個都是對他極重要的人，他怎麽也想不通二人怎麽一見面就不對眼，在他想象中兩人應該會成為知交好友的啊，難不成是同性相斥，畢竟兩人都是這麽一副冷性子。

氣氛總算緩和了下來但也趨于尴尬，陸小鳳有心活絡但在兩座冰山面前也有心無力，這兩人加起來，制冷效果可不是一加一那麽簡單，所以他認慫的縮在一旁，平時最搗蛋的陸小鳳都不說話，其餘人就更是沉悶了。

店小二的到來打破了有些壓抑的氣氛，“诶，客官，您們的菜齊了，慢用。”絲毫沒有察覺本桌詭異氛圍的店小二高聲叫道。

僵局一下子被打破，陸小鳳笑呵呵的拿起一起上來的酒壺，湊到鼻前聞了聞，道：

“居然是上好的竹葉青，美酒如佳人萬不可辜負，阿飛兄弟，李兄弟，還有這位，還未請教...”陸小鳳問展翔。

“小弟展翔，陸大俠随便稱呼就好。”畢竟是商賈之家，一些場面話還是可以信手拈來。

“好，展兄弟，在座的各位為了現在難得的相聚，我們今晚不醉不歸！”說的那是一個豪氣幹雲。

這話可實在太稱李尋歡的心意，含着笑正想應下，卻聽小珠重重咳了兩下，“咳咳！”

這頭陸小鳳又收到兩道泛着寒意的眼光，渾身一抖差點沒拿住酒杯，就見西門吹雪和阿飛不約而同地冷眼瞪着他，他委屈的放下酒，心道，又怎麽了這是，今天真是諸事不順！他這心情就像一個人好不容易翻越了唐古拉雪脈卻發現接下來是橫斷的冰岩，寒流從未斷歇。

那廂接在小珠咳嗽聲後的是阿飛和西門的制止聲，

“不可！”西門冷聲道。

“大哥。”阿飛擔心道。

這讓李尋歡原本已經出現的笑意僵在嘴角，無奈的撇撇嘴，将想說的話吞回肚中，悶悶拿起面前的茶喝了一口，那樣子怎麽看怎麽像小孩鬧脾氣。

阿飛見狀覺得新鮮，沒想到向來成熟穩重的大哥也有這樣的一面，西門倒是很淡定，這種情況在萬梅山莊已不是第一次出現了。

看着郁悶的李尋歡還有這一大幫人，展翔眼珠子轉了轉，才剛認識的朋友自然不想這麽快分開，尤其是李尋歡，自己與他一見如故，就更是不舍了，而陸小鳳這幫人都是江湖上久負盛名的俠士，與之交往更是好處多多，出于這樣那樣的理由展翔開口道：

“李大哥，還有諸位，客棧畢竟沒有家裏舒适，大家來到此地，不如到展府小住，讓小弟一盡地主之誼，家裏別的沒有，空房間倒是很多。”

“哦，你姓展，莫非是展府的少爺？”一直沒開口的花滿樓說道，展家是此處富豪，與花家也有生意上的來往。

“少爺什麽的還談不上。”展翔說的謙虛，“不知這位公子是？”

“在下花滿樓。”

“原來是花府七公子，失敬失敬。”天知道他心裏對這番客套已很不耐煩，但為了請李尋歡，還是耐着性子繼續。轉頭對李尋歡道：

“府中特制的百花釀，李大哥肯定有興趣。”他知道李尋歡肯定有興趣，這不他一聽，眼睛就亮起來了，然後眼巴巴瞅着西門吹雪，眼底差點沒寫着“答應把答應吧”。

許是被管久了，涉及到酒的問題他都下意識看向西門，李尋歡後知後覺反應過來。展翔見這情況補充道：

“這酒很溫和，是取百種珍貴花草的花葉伴着子時的露水釀制的，少飲一些不傷身反而滋補身體。”

西門吹雪看着李尋歡有點可憐兮兮的樣子，眼底笑意微醺，百花釀他也聽說過，确實是補身的好東西，而且也不願拂了他的意，于是颔首道：

“也好。”

這邊最冷肅的西門吹雪都同意，基本上入住展府一事便可敲定。至于阿飛，他表示，大哥去哪他就去哪，于是展翔興高采烈的吩咐小厮回府準備招待貴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