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章 五
“莊主,陸公子和花公子求見。”西門和李尋歡此時用完晚膳正準備去花園裏小坐,就聽管家來報。
西門吹雪一聽心裏就暗暗皺眉,這陸小鳳,一來準是麻煩事,正想晾着他,轉頭卻看見李尋歡一臉興味,果然聽他好奇問道:“莫非是那四條眉毛的陸小鳳?”又說:“既是西門的朋友,可不引我見見。”
西門一嘆,心想誰這麽無聊跟尋歡吹噓陸小鳳這家夥的,要不尋歡怎會知道誰是陸小鳳。站在一旁的小珠莫名其妙打了個寒戰。
沒辦法,西門吩咐管家将那二位引到花園,左右尋歡也無聊,那陸小鳳解解悶也并無不可。
話說陸小鳳和花滿樓一路走向花園,心裏其實也沒底,想西門吹雪為人冷漠,也不知怎樣才能打動他插手這樁麻煩事,想到這,陸小鳳不禁看了花滿樓一眼,心裏大大嘆了口氣,要不是花滿樓,他才不想管那什麽金鵬國還是金鳥國的破事。
走進花園,陸小鳳臉上堆起笑正待開口先套套近乎,卻見西門和一着米色衫的公子對坐,表情竟意外的溫和。再看那公子,縱是見慣了美人的陸小鳳也不禁有一剎那的窒息。
美人如斯公子如玉,陸小鳳恍惚想到,轉念又想到:許久沒來萬梅山莊,西門吹雪這家夥竟然金屋藏嬌!
這念頭剛一過就見周圍的人一臉驚奇地看着他,心道不好,竟把話說出來了。而他口中的那位被藏的“嬌”,正一臉似笑非笑看着他,他面上表情溫和,可陸小鳳卻覺得背上寒栗一陣一陣的冒。陸小鳳尴尬一笑,正想說些什麽,偏頭一看,西門吹雪臉也黑得很,頓時,他想哭的心都有了。
這還不夠,花滿樓竟還添亂,問了一句:“陸小鳳,園內可是有姑娘在?”果然這話一出,亭內兩人臉色更黑了,看陸小鳳的眼神都有些殺氣騰騰。這下,陸小鳳在心裏紮花滿樓小人的心都有了,為你跑來找這冰山,你竟還拆我臺,他心裏默默淚流。
“咳,那啥,今晚月色不錯......”陸小鳳努力轉移話題。
“早聽聞陸大俠風流不羁,紅顏知己遍布天下,想不到萬梅山莊竟也有嗎,原來陸大俠來此不是找莊主,而是尋着脂粉香來的嗎?”李尋歡一臉恍然大悟。就見西門吹雪瞪向陸小鳳。
繼而李尋歡又對西門調笑道:“莊主這位朋友卻是風流得緊啊,不過人說物以類聚,看得出陸大俠與莊主感情甚篤,不然這四面漏風的涼亭怎也被看成陳皇後的金屋了。”
李尋歡承認自己這是在遷怒,與西門相處下來這幾個月,他在他面前的顧忌越來越少,自然不擔心西門會生氣。李尋歡當然知道西門不是風流的人,不過任誰被看成女人心裏也不會多痛快,西門吹雪完全是被殃及的池魚。
“我和他不熟。”西門冷淡道,眉頭緊皺,聽他又叫自己莊主,知道他心裏肯定不舒服,他這一不爽,西門自己心情也不好了,這聲“莊主”只覺得分外刺耳,可他卻是沒辦法怪李尋歡的,都是陸小鳳口沒遮攔,這麽一想,西門看向陸小鳳的眼神越發淩厲了。
接收到西門吹雪的眼神,陸小鳳心裏瀑布淚,這位兄臺,我錯了,真的錯了,您再說下去,陸小鳳今天就死雞一只了。
為了生命安全,陸小鳳趕緊出口:“敢問這位兄臺貴姓,小弟剛剛多有冒犯,您大人不記小人過,就原諒我一時嘴混吧。”只見他臉色發苦,眼巴巴瞅着李尋歡。
聽到陸小鳳的話,花滿樓便知自己搞錯了,好像還害了陸小鳳一把,不禁有些心虛,便不說話了,心裏暗嘆,瞎子有時候還是不方便吶。
看到陸小鳳可憐巴巴的樣子,李尋歡不禁莞爾,心裏氣消得差不多了,笑道:“在下李尋歡。”
陸小鳳松了口氣,看樣子他是不追究自己的口誤了,于是也笑着說道:“在下陸小鳳,這是在下好友,花滿樓,敢問李兄可是江湖人。”
李尋歡朝二人拱了拱手,又想了會兒,道:“是,也不是。”
陸小鳳摸不着頭腦,只當李尋歡不想告訴他,便讪讪笑了笑。他有心打聽李尋歡和西門的關系,因為以前從沒聽說過這個人,但當着西門吹雪的面,他還是沒這膽子,只得以後作罷。
“陸小鳳,你今天來所謂何事?”西門不耐煩總聽陸小鳳跟李尋歡說話,于是冷冷地打斷道,眼睛裏差點沒寫着:有話快說,說完好滾。
陸小鳳委屈的摸摸鼻子,暗暗感慨這差別待遇,于是他也不多啰嗦,正色道:
“西門可聽說過青衣樓?”
西門喝茶,并不理會,無奈陸小鳳繼續道:
“前些日子西域金鵬國的丹鳳公主前來求助,大金鵬王委托我助其複國,并助其鏟除三個叛臣,本來我也不想管這檔子事,但,”陸小鳳頓了下,看了眼正認真聽的花滿樓,繼續道:
“恰巧前幾日花滿樓救了一位被青衣樓追殺的姑娘,這姑娘又是丹鳳公主的堂妹,花滿樓既已卷進去,我自然也不能袖手旁觀。而且這青衣樓行動詭異,且近來連日作惡,并且與這大金鵬國還有脫不開的幹系,人家都上門來求了我也不能不管。”
說到這,花滿樓有些歉意的看了陸小鳳一眼,陸小鳳擺了擺手,随即又想起花滿樓看不見,讪讪放下手,繼續說道:
“可這件事着實棘手,只憑我和花滿樓恐怕難以完成,所以....”陸小鳳意猶未盡,但顯然在場的都明白他的意思。
西門瞟了一眼陸小鳳,所以什麽,所以就想起我這打手了。西門放下杯子,并不急着回答陸小鳳,他看向李尋歡,見他一邊喝着酒一邊聽得一臉興致盎然,眼底不禁有些松融,但是,看他扔不自覺的模樣道:“尋歡,今天的酒已經過量了。”
李尋歡愕然,本來正準備聽西門的回答,卻聽到這話,不舍地放下酒盞,嘴裏嘟囔道:“才不過一小壺。”
陸小鳳愣住,這是什麽回答?和花滿樓對視一眼,發覺對方也是一臉無奈,又道:
“咳,西門吹雪,那個......”
“沒興趣。”西門淡淡打斷道。
陸小鳳吃癟,我就知道,索性拉下臉,做好付出巨大代價的準備,又說道:
“要怎樣才能打動你?”
西門端起茶盞,吹了吹水面的茶末,淺啜一口,看了看因被停酒,一臉郁悶的李尋歡,問道:“尋歡,你看呢?”
見問到自己身上,李尋歡看了看陸小鳳,勾起唇角,笑得有些狡黠。看這情景,陸小鳳有些不好的預感,果然就聽李尋歡說道:
“剃掉嘴上的兩條毛。”
陸小鳳臉上一苦,哀叫道:“不要吧,換一個不成嗎,李兄。”
李尋歡微笑不語。
看到這情形,西門吹雪眼底浮出笑意,但還是冷肅顏容,說道:
“再讨價還價,就要你四條眉毛。”
“豈不聞掉毛的鳳凰不如雞,陸兄再掙紮,小心成了光溜溜的鳳凰,那就不太值錢了。”李尋歡打趣道。
陸小鳳不說話了,看向花滿樓,心道:我可虧大了。
李尋歡達成心願,心裏哼哼道:氣是消了,可仇還是要報的,西門給的機會,可不好浪費呢。
于是雙方談妥,本該各回各家,啊不,是陸小鳳二人先行告退,西門和李尋歡兩人還要收拾收拾。
陸小鳳聽到西門還要收拾行囊,不禁瞪大了眼,西門吹雪不是一般都獨來獨往嗎,他的行囊,不就一把劍嗎,這次怎這麽麻煩?正好奇什麽讓這冰山變了習慣,就聽西門吹雪問李尋歡:
“尋歡可要跟着去。”卻用的肯定的口吻,他知道在莊內李尋歡已無聊很久了,他身體雖不是大好,可出去走走也比總悶着要有益處。
“莊主盛情,尋歡自然卻之不恭。”李尋歡欣喜道,他早想出去見見這個陌生的江湖,現在有人陪着,自然比只身一人好得多。
陸小鳳抽了抽嘴角,知道行李是為誰打點的了,心裏對李尋歡越發好奇了,從來未見西門吹雪對誰這樣體貼過。見西門吩咐人備好車子,衣物,甚至還有藥材和點心,又見李尋歡補充道還有酒,西門無奈應下,陸小鳳覺得,這世界玄幻了。
于是木然呆愣的陸小鳳和花滿樓飄出了萬梅山莊。路上,回過神來的陸小鳳對花滿樓說:“西門吹雪何時變得這般,呃.....”他想不出形容詞。
“說不得是李公子有什麽特別之處吧,可惜沒能深交一番。”花滿樓淡然道。
陸小鳳摸摸光溜溜的唇皮,搖頭道:“再深交,說不定我會變成沒有眉毛的陸小鳳。”
又道:“七童,你聽說過李尋歡這個人嗎。”
“未曾。你剛怎不跟西門莊主打聽打聽。”
陸小鳳撇撇嘴,我哪敢呢。
“聽他的腳步和呼吸,此人修為不低。”
“可竟從未聽說過這個人,好像憑空冒出的一般。”陸小鳳嘆道。
陸花二人對視一眼,心想:又一個來歷不明的高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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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珠,要一起去嗎?”李尋歡看着不停往包袱裏塞東西的丫頭,笑問道,她眼底的失落可沒有滿過他。
“诶,可以嗎,公子。”聽到他這麽問,小珠瞬間笑開了,轉念又擔心道:“莊主會同意嗎?”
“這個嘛......”李尋歡拖長了尾音,想逗逗這丫頭,還沒等他說完,就聽小珠自言自語道:
“如果公子去說的話,肯定沒問題。”理所當然的口氣。
“哦,這麽肯定?”李尋歡挑眉問道。
“當然,公子的要求莊主何時拒絕過。”小珠笑眯眯的一臉篤定。
李尋歡啞然,努力想了想,好像還真是,原以為西門這種性格應該讓人很難接近,沒想到竟意外的好說話,他無奈搖頭笑道:
“你這鬼丫頭,好吧,我去試試。”
“太好了,先謝過公子和莊主。”小珠雀躍道,知道這出莊之行十有j□j是有了。
她這歡騰的情緒也感染了李尋歡幾分,連帶着出房門的腳步也輕松許多。
西門吹雪此時正在書房中看陸小鳳留下的關于大金鵬國的信息,看到李尋歡難得主動來找自己,有幾分意外,更多的卻是喜悅,他發現自己本就淡薄的情緒大部分竟牽挂在眼前這人身上,或許這就是朋友間的感情,他為自己找到解釋。然而,這份感情卻和他對陸小鳳的很不一樣,究竟有什麽不同,他卻無意深究,左右也沒什麽壞處。
“東西都收拾好了?”西門主動問道。
“嗯,小珠正在弄。”李尋歡道。
小珠,西門想起那是李尋歡身邊的丫頭,她照顧李尋歡倒是很周到。于是他說道:
“讓這丫頭和我們一起去吧。”
李尋歡本在思索如何向西門開這個口,畢竟以西門獨來獨往的性子,能與他相伴本就是罕事,再加上一個丫頭,會不會太為難了,沒想到他竟主動開了口,難道他看穿了自己的心事?李尋歡疑惑的看向他。
“你畢竟身體還不是大好,出門在外我不可能時時刻刻顧到你,有個丫頭在一邊我也放心得多。”西門補充道,連理由都替他想好了。
李尋歡聽了無不動容,這幾個月來西門對他的好他不是沒有感覺,但江湖兒女大多不拘小節,可連這種細節小事他也幫自己顧慮到,他就不能再以朋友之情涵蓋西門對他的好了。
他眼眶不禁有些發熱,想起以前母親和兄長還在世,在他每次出門時,母親事事巨細,樣樣都替他打點好,派丫鬟小厮周圍伺候,只是當時少年脾性,只覺得這些冗餘,現在想起來卻倍感到窩心和悲哀,他有個溫暖的家時沒來得及珍惜,父母兄長過世,表妹嫁人後他再也沒體會過家的溫暖了。如果不了解西門的為人,派個丫鬟或許也沒什麽,但正是對西門冷淡性子的了解,他能這般為他考慮,是真正把他放心裏了,這是他的家,西門是他的家人,李尋歡頭一次這樣清晰的意識到。
然而他卻抱怨着掩飾道:“我又不是瓷做的。”
“我知道。”西門淡淡回答道。
唉,李尋歡無奈,反正目的已經達成,就不計較西門把他當瓷娃娃照顧了,說來也好笑,在有小李飛刀的江湖,他是被依靠的對象,就算親近如林詩音,也從未這般小心照顧他,這沒有小李飛刀的盛名,他也樂得享受病人本該有的權益。
翌日,李尋歡站在莊子門前,嘴角抽搐的看着小珠和一幹丫鬟不斷進進出出将一個個包裹塞進馬車。
哭笑不得的問道:“小珠,哪來這麽多東西,咱總共才三個人,你是要把萬梅山莊打包帶走嗎?”
“這些都是必須的。”小珠瞪大眼睛認真道,手裏拎着一個包袱說:“這是公子的藥,不能落下,那是公子的衣物,還有這個,公子路上無聊了可以看會書,還有這些是公子要刻的木頭,公子的酒還有……”小珠就着這一堆行李挨個介紹道。
“等等,就算這些你說得對,那這個呢?怎麽還帶被子?”李尋歡無奈打斷道,指着一小厮搬着的被褥問。
“那不是怕客棧的公子睡不慣嗎?”小珠小聲嘟囔道。
“我哪有那麽嬌貴?”雖然這丫頭的心意讓他很感動,可難道是懶太久了,竟被當成是嬌滴滴的公子哥了,大小姐出門都不用帶這麽多吧!
小珠別過頭去不答,看到一個精致的食盒,拿起來獻寶似地說道:“上次廚房大娘聽說公子喜歡吃她做的梅蕊糕,特地做了好些讓公子路上當零嘴呢。”
李尋歡無力了,感情還被當成小孩子了,求助似地看向一旁沉默站着的西門,那意思是,這情形還不管管?
西門覺得無所謂,反正馬車夠大,他甚至覺得其實小珠的話還挺有道理,但看李尋歡隐隐有些發黑的臉色,明智的開了口,道:
“一些沒必要的就別帶了。”
看莊主開了口,小珠撇撇嘴,埋進一堆包袱中看看哪些是沒必要的,艱難的把它們挑出來。
呼,李尋歡松了口氣,照這趨勢下去,說不定別人會以為這一行是逃難的人呢。
折騰了半天,總算可以出發了,盡管去掉了好些行李,可也不算輕裝上陣,還有那盒梅糕到底是留下來了,小珠堅持是一幹姐妹和廚房大娘的心意,不能浪費咯。看她有些乞求的眼色,李尋歡無奈應下了。
其實萬梅山莊這一幫下人會這般激動也不是沒有緣由的,西門以往出門都行裝簡易,且獨來獨往,鮮少有他們的用武之地,這次有李公子為伴,行李不能再這樣簡單,莊主就算無所謂自身,也不能不顧慮到李公子的身體。而且自李尋歡來到萬梅山莊,可謂盡得人心,他為人謙和,才華橫溢卻從不恃才傲物,閑時總會教一班下人寫寫字什麽的,而且他身上總有種溫柔的氣質,誰靠近他都覺得寧靜舒服,可他卻身體虛弱,讓上下一幹子老媽子丫鬟都心疼不已,更重要的是自家莊主在他身邊也會少了許多冷冽的氣息,這諸多因素總讓人想對他再好一點,讓他再開心一點。
李尋歡雖入江湖許久,可身上的貴公子習氣卻沒磨滅多少,能躺着絕不坐着能坐着絕不站着。所以就看見馬車上西門在一側抱着劍端坐如鐘,閉目養神,李尋歡懶懶倚在另一側像沒有骨頭似的,手裏拿着小刀正在雕刻着什麽,可謂反差巨大,奇特的是任誰看到這一場景都難覺得半分違和。
“西門在想什麽。”李尋歡放下刀,問道。
“無事。”西門看到他手上的女人木像,心裏有些不爽,但卻找不到原因,李尋歡每次雕刻時都像進入了自己的世界,周遭的氣息都是哀傷的。
“我以為西門在想青衣樓和大金鵬國的事。”
“不需要。”
李尋歡啞然,一哂,也是這些糟心的事有陸小鳳來理,他看着西門,他常年一身雪白,看着總讓人聯想到天山之巅萬年不化的冰雪,可等他靠近才發現西門吹雪卻不是這般冷得凍人,相處下來這一點一滴顯示,其實西門劍神也是暖的。如果陸小鳳知道李尋歡心裏的想法,八成會大呼,這簡直是胡說八道,你當誰都是你李尋歡嗎!
“尋歡,你這刻的是誰?”李尋歡還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就聽西門這樣問道。他轉眼,看着手上的木像,拇指無意識摩挲着木像的臉,斂目回答道:
“她是我的表妹,現在是我的大嫂。”于是便沉默了。
看他這樣,西門有些惱怒,他雖無意探究他的過去卻也不想他一直沉浸在過去的悲傷中,在他看來,過去的就是過去了。見他不想深談,西門也就不多言了,只是氣息冷了許多。
李尋歡當然感受到了西門的惱意,不是他不想說,他只是不知該如何說,那段剪不斷理還亂的過去,帶來的是無盡的傷害,他向來只想跟人分享快樂歡欣,所有悲傷痛苦他都一人藏着,殊不知這樣對愛他的人來說也是一種傷害。
“西門,抱歉。我并非不想告訴你。”李尋歡苦笑。
見李尋歡這般,西門表情微松,他的性子這些天下來他還不知嗎,什麽都往心裏悶,苦也不說,疼也不說。他知道他的病,晚上肯定是難熬的,白天也不見得好,所以每天都去看看他,可他總是一副精神的模樣,他哪不知道這是強撐的,問丫鬟也說晚間從不曾聽他喚人過,給他治病這麽久也沒聽他喊過一聲疼,最多只是有時開玩笑般抱怨藥苦罷了。正是這種姿态讓西門更加上心,知道他忍的辛苦,卻不忍拆穿他,只是暗暗心疼。西門會心疼朋友,連他自己也沒意識到。
“那你可以告訴我。”總悶在心裏會悶壞的,後半句倒沒說出來,只是語氣溫和了些。
“我和表妹青梅竹馬長大,我承諾過等我高中就娶她為妻。”說到這,他自嘲的笑了下,“後來,我在回家的路上遇險,身負重傷,我遇到了我大哥,大哥對我有救命之恩,我就把祖産和表妹都送給他了。”李尋歡笑着看着西門,只是那眼底的苦意怎麽也藏不住,他沒提其中曲折,沒說他大哥欽慕他未婚妻橫刀奪愛,沒說他擔心不能給表妹安定的生活,也沒說他因此遠走關外把自己搞的五勞七傷,更沒說後來他大哥屢次設計陷害他性命,還有很多他都沒說。
“送出祖産後我遠走關外,回來後卻害得我大哥一家家破人亡,咳咳咳咳,咳咳......”說着竟咳嗽起來,想是心病牽動傷病,是中苦痛只有當事人自己清楚。
見他這般難受,西門有些後悔逼他說出來,伸手替他撫背,用內力幫他調息,見他咳嗽漸停,西門收了手,扶他靠好,道:“你的為人我還不清楚嗎,你還有很多話沒說完。”
李尋歡搖頭道:“我是個不祥的人,總害了身邊的人.....”
“夠了。過去的已經過去,現在你身邊的是我,你哪有那本事害得了我。”聽他這樣說自己,西門低喝道。
“西門,我......”李尋歡心裏感動,還待說什麽,卻聽西門道:
“到客棧還遠,先睡會兒。”說着就扶他躺下。
看他姿态強勢,李尋歡無奈應下。
看着閉着眼的李尋歡,西門神色晦澀難辨,他未曾嘗過情苦,卻也知道那能傷人甚深,李尋歡盡管外表文弱卻是個再堅強不過的人,可剛剛聽他說起那般往事時,西門幾乎以為看見了他的淚水。
追究這事還是作罷吧。
半路上,西門接到陸小鳳的傳書,趕去了關中珠寶閣,留李尋歡和小珠先到客棧安頓。
西門一走,李尋歡躺在車裏左右無聊,撩開門簾問道:
“小珠,可要進來避避風?”
小丫頭正坐着和車夫有一搭沒一搭的聊着卻見李尋歡出來,趕忙叫道:
“公子,你怎麽出來了,現在才不過開春,風還涼得很,小心嗆了風受了涼,趕快進去。”
受到驅趕的李尋歡無奈,這丫頭越來越霸道,自己在他面前都快沒話語權了,搖着頭,縮回車中,暗嘆自己有這麽不讓人省心嗎?
一路颠簸搖晃,這一行人終于到了客棧。
小二眼見一位風采過人的公子哥帶着一個嬌俏的丫鬟和一個憨厚的車夫走來,趕忙迎上去将他們引到二樓雅座,那位置憑欄,視野極好,幾乎可以瞧見整條街,販夫走卒,熙熙攘攘,好不熱鬧。小珠瞧着新鮮,而車夫在一旁對小二說道:
“有什麽特色菜來一點,再要壺上好的竹葉青。”
“記得要最好的。”公子怎麽能喝劣酒,小珠補充道,“公子您看還要什麽?”
“我?有酒就好。”李尋歡說的潇灑道。
“好嘞,您稍候,客官,我們店的蟹黃水晶包遠近聞名,您看要不要……?”還沒等小二說完,就聽小珠道:
“光喝酒怎麽行,你的身子怎麽能這麽糟蹋,吧啦吧啦.......”聽到李尋歡的說法,小珠習慣性地念叨開,十幾歲的小姑娘幾乎快趕上老媽子了。
李尋歡一看這架勢就頭大,正想說些什麽來制止卻聽樓下門口一個銀鈴般的女聲叫道:
“木頭人,我們在這吃怎麽樣。”
這聲音清脆動人,想來是屬于一個美麗的姑娘,李尋歡無意識看過去,這一看不要緊,竟看到一個意想不到的熟人。
“阿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