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我倚着門坐着，沒開燈，只是用力呼吸，感到肺葉劇烈的疼痛，便止不住一陣撕心裂肺的咳嗽。
“洛… …洛嫱… …咳咳… …”我聽到門外蘇昊的聲音，倚着同一扇門，也在劇烈咳着，“… …你好強… …下次女生3000… …你報定了… …你知道從五龍潭到這裏… …咳有多遠嗎？”
我用力支起身子，朝屋裏走去，想要開燈，卻被什麽絆到，“哇！”
“怎麽了？”門外蘇昊的聲音一下子警覺起來，：“出什麽事了？”
“沒，被絆了一下而已。”我用腳踢了踢腳下的東西，大概是本書，“你走吧。”
“咳，你聽我說洛嫱，我今晚… …不太正常… …我，總說傷人的話… …我會走的，可是我是真的想知道，你喜歡夏沐什麽？”蘇昊的聲音越來越輕，似乎一個問題把他遺留下唯有的力氣也耗盡了。
我站在黑暗之中，望向有月光流瀉而出的窗戶，那裏，是曾經放過小朋友餐桌的地方。耳邊是夏沐和我兒時的笑聲，幽遠得時隐時現，卻真切的打擊着心髒。閉上眼，是夏沐笑着的臉，卻寫滿了陌生，和不記得。是怎樣的心情來對待夏沐？說不清。如果我說是12年前的一個傷疤，一個腫包，一個恩情，又有誰會懂？誰願接受？誰肯理解？“我，也不知道。”咬着牙，吐出一句話。
“洛嫱，你有沒有想過，也許你并不是喜歡他，你只是不知道對他的感覺。我是說… …既不普通也不喜歡？”依稀中的錯覺，蘇昊的語句近乎哀求。
“… …你走吧。”我握緊了拳頭，複雜而濃郁的情緒再次自心底開始湧起，“我，不想再和你讨論這個問題。”
“洛嫱… …”我聽到門外的蘇昊近乎虛弱的聲聲呼喚我的名字，一種莫名的酸澀湧起。“我還有最後一個問題—這座老房子，以前發生過火災，不在生活區，為什麽，你執拗地住在這裏？”
好像頭腦裏最隐秘、最緊的一根弦被人狠狠撥動了，再也站不住，跌坐在地上—我為什麽住在這裏，因為，我在守侯啊。我一直傻傻等着，就是等着那個叫夏沐的左手執筆給我傷疤卻把我救出火場的人啊。希望再渺茫也是希望。我終是把夏沐盼回來了—雖然，他什麽都已想不起。
“洛嫱… …”蘇昊仍在房外輕輕喚着，而我已經沒有氣力再回應什麽，迷迷糊糊的，我在地上緊緊蜷縮起來，疲倦地閉上眼睛，記憶拉長，回到某個中午。
知了在百無聊賴的呻吟。小小的我正值酣眠，那個夏天在哪天我也從來沒像那天一樣熟睡過，連刺耳的火警警報都聽不到。耳邊突然炸響小夏沐焦急地呼喚，“洛嫱起來，起來啊！着火了快起來！”邊喊，他一邊用力推我想将我喚醒。等我好不容易廢力地睜開眼，夏沐的臉上已經挂了淚珠。一見我醒來，他二話不說，拉起我就跑。我搞不清狀況，大聲叫，“夏沐，我的鞋還… …”但随即被一大口濃煙嗆出了眼淚。夏沐停下來拍我的肩：“着火了，我回來找你的，別害怕。別人都已經出去了。別哭了，咳咳… …”但他也開始劇烈咳嗽。四周好熱，我覺得自己渺小的迷失在一團又一團的黑煙當中。依稀聽得到樓下的喧鬧，而我的周圍只有夏沐的咳嗽聲。前所未有的恐懼包裹我的心髒，我不清楚火災對我意味什麽，但就是無助的哇哇大哭，煙也就此不斷嗆入肺中。忽然夏沐用力抓起我的手，飛快地跑起來。我莫名不再不那麽害怕，我們一直跑，手牽得緊緊的，沒有放開。快到樓梯的時候，從旁邊沖出了一個人，也許是煙的緣故，我無論如何也回想不出他的相貌。“不能下去。”他就說了一句，拽着我便向廁所跑去。而我死死拽着夏沐，手上有汗打滑也死死抓着—至少在我被嗆暈之前，沒有松開… …
我睜開眼，清晨疏朗的陽光從窗戶裏透進來，鳥語花香。舉目四望，除了我和牆上那些斑斑焦跡，誰還會重視這段回憶？傻瓜，只能說明我和房子的木納程度是一樣的，我康生街的老房子。我自嘲的笑笑，拿出手機—關機了。有些恍然地想起蘇昊，原來這已不是以往那些夢着夏沐醒來的早晨，而是與蘇昊争吵的一個特別的早晨。關我手機的蘇昊和被我關在外面的蘇昊。頭重腳輕地越過滿地狼籍打開了門，門外沒人。放心地舒出一口氣，打開手機。早上8點45分，不吃早餐了。我對自己說，向書房走去，卻被身邊扔在地上拼命叫喚的手機生生拉住了步子。不認識的號碼，但眼熟。
“喂。”誰會在這時給我打電話。
“我是夏沐，你現在在哪？”那邊的男聲有股焦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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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家。”夏沐？心髒漏跳一拍，難怪號碼眼熟，昨天還接過他的電話。手心中滲出薄汗。
沉默。夏沐很長時間都沒有出聲，直到我懷疑是否是信號切斷了才突然長呼出一口氣，“家庭住址。”聲音突然清冷了下來，似乎其中還掩蓋着某種洶湧的情緒。
“康生街… …25號。”聲音不自覺顫抖起來，屏息靜聽，夏沐，這個地址，你會不會熟悉？可那邊只有筆和紙相摩擦的聲音。
“哦。”随即的回答也只有這樣不帶情緒的一句，夏沐扣掉了電話。
黑色窗簾被清冽的風吹了起來，濃重淡漠的黑色彌天而來。喘不過氣，我用力扯起嘴角，把剛剛的號碼存到通訊錄的第一條，用拼音小小心心地去拼寫絕不會搞錯的名字，夏… …沐。眼淚用力打轉轉，我咬住牙不肯讓一滴冰冷落下。昨天已經哭的夠多了，我提醒自己。
剛存好，手機又要死要活地叫起來。屏幕上跳出對話框“47條新短信息 12個未接來電”滿心的納罕在點開短信後迅速變成複雜的情緒沖擊眼球使忍住的淚水全部撲簌而下。驚喜，意外，恍然，愧疚使我對着屏幕上似乎不會翻完的，署名夏沐的短信呼吸急促，瞬間明白為什麽夏沐的語氣會出現那樣的轉變，“你在哪？”“為什麽不開機？開機後給我打電話。”“洛嫱到底怎麽了回短信好不好？”“出了什麽事？”“開機了沒？回電話。”“我是夏沐，有事與我聯絡，我會幫你。”“上帝啊回電話短信都可以我快瘋了，你到底遇到了什麽？”“我在泉城路，你在嗎？”“廣場銀座，在附近嗎？”“我在趵突泉，你在不在？”“五龍潭，在不在？”“新世紀影城，在不在。”… …随後是濟南大大小小地方的名字，後面都跟有一個寫滿焦慮的“在不在”。我的眼淚奔流而來，看到最後一條時終于止不住哭出聲：“洛嫱別怕。不會有事，走到哪我也一定會找到你。開機後一定要與我聯系，禮拜日中午12點再聯系不到你，我會報警。不要害怕，不會有事。”時間是淩晨3點57分。
心髒的顫抖帶動手指，我廢了好大力氣打開通話記錄—12個署着夏沐名字的未接來電，從昨晚8點一直到現在，每小時一個，沒有間斷。
“夏沐… …”我顫栗着打開通訊錄要撥他的電話，我有很多話想對他說，整整一晚上的尋找… …但敲門聲更早一步響起。“夏沐！”我想也不想地沖過去，絆了兩下也不減速，一直到打開了門添了心的淚痕叫出了聲：“夏沐你聽我… …”
門口，提着兩人份早餐的蘇昊，把笑容僵在臉上。
作者有話要說：我，真的很，很沒市場~~？ORZ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