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夫人
比賽轉到室內。
暴雨打擊評委與看客的心情, 包括參賽者的士氣也有所影響,大部分記者與藝術批評家的目光始終落在同一處——席越身上。
席越, 在校大學生, 卻多次登上國外知名藝術類節目,曾經的雕塑作品拍出天價。
天才總是備受矚目,也同樣不允許犯錯。
在他新選擇的這條道路上, 他技藝精湛,技法高超, 畫面卻空洞,被評為“沒有靈魂的複刻手”。
沒有情感, 沒有內容。
能夠完美再現任何一種風格, 卻連最基本的表達都無法做到。
對一個畫家來說, 沒有情感等同于創作不出擁有情感的作品, 他的作品是空洞且沒有靈魂的。
過往席越的作品便是如此,他只在乎畫面的精彩程度,沒有深刻內涵。
但他沒辦法做到為畫面增添情感,或者是,他天生缺少對情感的品鑒能力。
看到色情藝術,人們從中體會到沖破思想的翅膀,他能看到的只有色情;
看到行為藝術, 人們從中得到深刻哲理, 進行反思,他只覺無聊。
他沒辦法體會到這些複雜情感, 品位情感對他來說是一件很困難的事,遑論共情。
他一直活在自己構建的世界之中。
教授曾無數次告訴他:“真正的藝術能帶領鑒賞者的思想去旅行, 體會創作過程的情思, 領略作品背後的深意。”
“席越, 你的內容呢?你想表達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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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到底想表達什麽?
席越沒有動筆,而是盯着畫布發呆,他的思緒伴随場內嘈雜聲響,回到畫室裏的情景。
他在虞清身上調色,虞清掙紮時裙子會揚起來一點,要擋,假發卻滑落一些,弄得他很癢。
仰躺在白紗中央的虞清實在讓人驚豔,燈光自上而下,共同照亮一旁雕塑。
席越動了動手指。
場內評委目光一緊。
五彩缤紛的曲線在畫面留下劃痕,色彩像煙花一樣綻放,鮮豔、狂放、迷亂。
大片亮色和諧融融合在一起,席越緩緩站起,陰影覆來,像為畫面蒙上一層灰暗薄紗。
不同色彩像電流火花劇烈碰撞,明度極高的鋒利線條成為道道刺耳聲音,仿佛要沖破畫作束縛,割斷他的喉嚨。
評委席躁動起來,觀衆席竊竊私語,媒體瘋狂按着快門,皆以他為中心。
若是從前,席越會擺出一副謙遜之态,讓衆人欣賞他從容的态度。
他熱衷于這種表演,在許多人驚嘆他為天才時,輕描淡寫地蓋過。
席越看着自己的作品,有些出神。
他并不喜歡繪畫,繪畫對他而言本來就是一件沒有意義的事,只是單純覺得有挑戰,僅此而已。
難題被攻克,滿足感卻沒有湧現。
為什麽呢?
目光梭巡四周,他只在乎一點——他的小少爺有沒有在他身邊。
接下來一周,席越像人間蒸發,虞清聯系不上他。
556:【原劇情确實有這麽一段,席越被商陵傷得肝腸寸斷,默默在角落療傷。】
可席越和商陵分明還沒發展出愛情線。
556雖看不到席越的相關數據,也不知道席越在哪裏,但後臺[席越]的标還綠着,說明,活着。
虞清的體檢報告出來了,虞老大發雷霆,內部人員認為該工作壓力過大,竟有三分之一的人辭去工作。
雪白病床上,虞清乖乖躺在上方,雙手交疊擱在小腹,聞着熟悉的消毒水味,一時游神。
等他反應過身邊有人,想要坐起,卻被一只手按下 。
虞老慈愛地摸着虞清毛茸茸的腦袋:“寶寶,你的生日快到了,有什麽想要的嗎?”
虞清的十九歲生日并不在近段時間,但曾有人給虞清算過命,說虞清原本的生辰不吉利,虞老便花大價錢找大師算日期,按這個日期給虞清過生日。
“爺爺,我可以出去玩嗎?”
話音剛落,虞老笑容一僵。虞清扯出一抹甜美乖巧的笑,“就在本市。”
虞清對本市景點沒什麽興趣,他更想去西北地區或是國外。
但他也知道虞老抱有什麽樣的想法,無非是害怕路途出現意外,或是遇到危險。
虞清的生日宴隆重且盛大,閑雜人等無法入內,有資格參加該生日宴的,皆是上流社會有頭有臉的人物。
今天的他經過精心打扮,冷若冰霜的精致小臉,服帖合身的高定禮服,都讓他看起來愈發耀眼奪目。
在他出場的瞬間,豪華場景布置皆成了他的陪襯,他成為人群焦點,目光彙聚之地。
姿态高雅,神情傲慢,渾然天成的冷感。
虞家小少爺以前是這樣的嗎?
有人想借機同虞清搭讪,虞清卻早已溜到花房。
拱形玻璃花房附近有一只小貓,虞清怕它餓着,帶了瓶舒化奶給它喝。
也不知道小貓是怎麽混進這裏的,狼吞虎咽的樣子像餓慘了。
他伸手點了點小貓的鼻子,小貓還會親昵蹭蹭他的手指。
毛茸茸的觸感讓虞清嘴角彎起,他很喜歡小動物,但家裏一直不讓養,害怕寵物身上有寄生蟲或者跳蚤。
哪怕他們知道,只要正常驅蟲,這種情況都不會發生。
小貓蹭了他一會,低頭繼續喝舒化奶,突然,它喝奶的舉動停下,焦躁不安地叫了起來。
虞清想去捂它嘴巴,又怕太用力,只是慌張查看四周,要是被人瞧見,這只小貓一定會被丢出去。
他剛站起一點身,暗處一條手臂摟過他的腰身,雙目也被蒙住。
一道強力推來,他被用力抵在花房的玻璃面上。
“放開我!”
虞清低聲警告,手腳并用掙紮,雙手卻被剪壓在頭頂,腿間抵進膝蓋,胯部被壓制,雙目也被一條黑布蒙住。
他什麽都看不見,對方湊得很近,他們的鼻息交纏在一起,很熱,也很難受。
也正是在他張開嘴巴的瞬間,濕熱滑膩的舌頭抵進口腔,發瘋似的嘬着軟嫩唇瓣,舌頭舔舐過口腔內壁,用力勾扯濕熱的軟舌。
遠處燈光明亮,音樂悠揚,黑暗的玻璃花房內卻全是滋滋交纏水聲,以及止不住的喘息哼叫。
“嗯……”
“你、唔……”
黑布逐漸被淚水沾濕,虞清神情逐漸迷亂,呼吸變得急促起來。
從一開始的被迫到主動迎合,甚至還會因對方吻得太深,扭扭腰表示控訴。
對方抽出舌頭,一根含糊不清的線被拉了出來,彈在虞清鼻尖,他卻完全沒有察覺。
被陌生人占便宜,他第一反應是很兇地貶低:“吻技真差!”
捏着他腰的指節緊了緊,男人輕笑一聲,刻意壓低聲線問:“你的吻技就很好?”
“喘不上氣,換氣都勉強,還一直嗯嗯啊啊叫。”男人撫過他濕潤的唇角,将水漬狎昵抹開,調情般道,“有那麽爽嗎。”
虞清小臉漲紅一片,他哪裏叫了!
那些聲音是、是喉嚨自己發出來的,又不是他想要叫的!
“你會不會接吻啊?”虞清不甘示弱道,“要不要我教你?”
男人沉默片刻後,才說行啊。
虞清把雙手搭在男人肩頭,把舌頭
送進男人口中,可男人像木頭一樣不動彈,他無語,催促道:“你也要動動舌頭。”
“嗯?怎麽動。”
“就……”
虞清重新堵上男人嘴巴,小舌頭在對方口腔內笨拙地攪了攪,含糊不清地說,“就這樣。”
他剛把舌頭放回去,舌根便被有力纏住,用力吮了一口。
虞清肩膀連帶雙腿都跟着抖了抖,酸脹酥麻感通過口腔傳到喉管,讓他又溢出小貓似的呻。吟。
“是這樣嗎?”
“嗯……”
他小口喘息着,因舌頭被吸麻了,又很兇道,“不準這麽用力吸!”
等到虞清被松開後,渾身都被汗水浸透了。
走出玻璃花房,他小臉緋紅,衣衫不整,扣子也散開好幾顆,露出因過度使用而嫣紅的粉色。
混蛋!
這到底是哪個流氓?到底是誰?
他一定要揪出這個變态!
臭流氓!
虞清捏着拳,心中罵了半天,忽然想起那只小貓,等他回玻璃花房轉悠時,那只小貓不見了。
連他帶來的舒化奶都不見了。
他愣了愣,罵得更兇了。
什麽變态,居然連小貓的食物都不放過!
他随便理了理衣裳,回到人群。
流光溢彩的燈光閃爍下,他面容稠麗,嘴唇紅腫濕潤,唇周暈開一些粉,鼻尖也是濕漉漉的。
商陵和路逢不約而同停下腳步,露出警惕的表情。
他們向虞清走去時,虞老也走了過來,他同友人介紹着:“這就是我的孫子虞清……”
他這位友人從京州趕來,是京州知名的紅色家庭,虞清認識對方,準沒壞處。
“生得真俊吶。說到俊,我想起一人,你知道京州周家吧?”
“當然了,開國将軍的家庭,誰不知道。”
友人小聲道:“周家家主最近認回了一個兒子,可這是周家的唯一子嗣,不過奇怪的是,他并不姓周,而是叫……叫什麽來着?”
“席先生。”
遠方傳來一道笑聲,配合酒杯碰撞聲,虞清猛地擡起頭,望向聲源處。
人群擋住視線,人流之中,對方的輪廓并不算分明。
近處霓虹明亮,遠處燈光昏暗,視線穿梭其中,有一種不真實的漂浮感。
或許是察覺到這邊有人在讨論自己,身量颀長的青年側過首,随着他靠近的走勢,額前碎發在眉眼間輕輕蕩着。
“叫什麽席,席什麽來着……”
腳步聲戛然而止。
他停在虞清面前,面容俊美,氣質高雅,看着虞清時,漆黑眸底漾開淡淡的笑意。
“你好,我是席越。”
“對,就叫席越!”那人一個轉身,看見席越後愣了愣,背後說人卻被當場抓包,實在不是一件光彩的事。
虞老沉沉看向席越,席越對他露出一個溫和的笑。
再次看向虞清時,他像同老友敘舊那般問好,“小少爺,好久不見。”
我很想你,你呢?
虞清這才知道,席越消失這段時間是在認親。
可劇情沒說席越還有個隐藏背景啊?
556也懵圈,要不是核對好幾次過,他都要以為串書了。
劇情介紹的席越沒有任何馬甲,也沒有抱錯狗血戲碼。
一旁商陵和路逢的急切與緊張之意浮在表面,路逢冷冷道:“所以你現在是什麽意思?是要找清清算賬?”
畢竟之前虞清強行包養席越,席越現在搖身一變進入上流社會,想來報複,也很符合人性。
“怎麽會。”席
越失笑搖頭,“那都是我自願的。”
“況且,那筆錢款我早就打回去了。我不希望我和小少爺之間的關系是冰冷的金錢交易,我是個俗人,很貪心,會想要更多。”
席越言語輕松随意,現在他有了與他們平等的身份地位,他再也不用做小伏低,可以真正暴露本性。
商陵看向虞清,他希望虞清能看清席越的真面目,誰料虞清表情很淡,仿佛對席越真實身份如何提不起一點興致。
“不管你想要什麽,離他遠點。”商陵低聲警告。
比起商陵的十二萬分戒備,席越只是露出友善的微笑。
虞清有些口渴,去拿飲料時,席越快步追上:“小少爺,要一起去旅游嗎?”
“……”虞清停下腳步,“旅游?”
“嗯,我準備去威基基海灘沖浪,如果您想,我們可以一起去夏威夷。”
可是爺爺不會答應。
虞清皺皺眉,有些掙紮,一方面是長輩的約束,另一方面是對旅行的渴望。
他從來沒旅游過。
夏威夷是世界上最著名的沖浪地點,他知道威基基海灘,景色很美。
“小少爺。”
在不遠處兩個男人幾乎噴火的目光中,席越擋在虞清身前,伸手握住虞清的手指,再将自己的手指一根根卡進去,十指相扣。
他壓低嗓音,用着玩笑的口吻說,“如果您不被允許,我們可以’私奔‘。”
虞清擡眼看他。
席越真的變了很多,變得更加自信從容,沒有以往的弱勢氣息,他不需要再看人臉色,也不需要委曲求全。
可仍然對自己保持謙卑态度。
虞清唔了一聲,猜測到席越可能是要用私人飛機偷偷把他“運”出國,在所有人都不允許的情況下,他們一同赴往夏威夷。
确實很刺激。
他擡起點下巴,懶洋洋道:“好啊。”
生日宴結束後,沒有人會想到剛過完十九歲生日的虞家小少爺,會偷偷從家裏跑出來。
奔跑時,虞清走的是小道,一路他心髒狂跳,雙手都在顫抖。
從小到大,不論是哪個世界裏的他,他都沒有做過這麽叛逆的事。
起伏過大的心情讓他産生一種眼前發白的眩暈感,在看到席越時,他整個人撲了上去,緊緊抱住席越的腰身。
他的小臉紅潤,聲線都在抖:“席越!”
“小少爺。”席越摸着他的腦袋,“我在。”
虞清依舊有些呼吸不上來,他覺得太刺激了,似乎到雙腿發軟,根本站不穩。
席越看出他的緊張,也不揭穿,更沒取笑,而是躬身将他打橫抱起,以公主抱的形式離開這裏。
在車上,虞清困意濃重,可過于激動的心情抵擋住困意,他小臉紅潤,捏住衣角道:“我、我什麽都沒帶,護照什麽的都……”
“沒關系,小少爺,我會幫你解決的。”
虞清讷讷低頭,他不算個有常識的人,這方面更是空白到過分。
上飛機時,他提前給爺爺發了短信,讓爺爺不要擔心,自己很快就會回來,又說了對不起。
他知道虞老對他很好,雖虞老是數據模拟生成的人,但他沒辦法抗拒任何親情。
可他又真的太想嘗試沒有體會過的生活了。
席越的私人飛機很豪華,飛機逐漸起飛時,虞清心髒感到一股緊縮感,他沒注意到一旁的服侍生迅速交換神情,随時做好開啓箱子的準備。
虞清面色慘白,回憶起自己唯一一次的坐飛機經歷,他父母準備帶他出去玩,但起飛時他面色慘白,全家人馬上吩咐飛行員下降。
加上那段
時間出現飛機墜毀新聞,從那之後,他再也沒機會外出旅行。
他被保護得密不透風。
察覺到他的緊張,席越握緊他的手,把他抱在懷中,溫聲言語:“我要吃暈機藥,您要吃嗎?”
虞清嘴硬:“我不暈。”
他不自然道,“不過今天是有點不舒服。”
席越看着他,突然笑了。
有些事情真的是宿命,逃不掉的。
飛機起飛後,虞清沒有出現不适狀态,服侍生這才關閉打開到一半的箱子,裏頭的醫療儀器也沒有取出來的必要。
他們看着席越幫虞清試水溫,用哄小孩子的方式給虞清喂藥,神情言語溫柔得不像話。
虞清吃完暈機藥後不久,腦袋有些昏沉,毛茸茸的小腦袋靠在席越胸口,聲音也軟綿綿的:“好困……”
“小少爺,您可以先睡一覺。等您睡醒,我們就到夏威夷了。”
“嗯。”
這時虞清已經沒了意識,他乖巧靠在席越懷中,雙腿蜷起,顯得身材更加嬌小。
懷中柔軟的真實觸感給了席越一種安心感,像是終于将不可能得到的寶物握在手中,心中的充盈與滿足美妙得無與倫比。
“先生,這是護照,新的身份也都辦好了。”
“嗯,開始吧。”
席越說完,低頭親了親虞清的額頭,他今天真的很漂亮。
早在虞清出場的那一瞬,席越的目光便無法從他身上移開。
僅是隔着人群的對視,都能讓席越亢奮不已。
他好像着魔了。
虞清像養在溫室的莺,被自己親手砸爛保護他的城堡,又被殘忍剝去護身羽翼,将最脆弱也最真實的他毫無保留地呈現給自己。
英俊面孔有些病态的癡迷,席越低頭吻了吻他的手背。
沒關系,我會好好養你。
你會長出比先前更鮮豔亮麗的羽毛,住進更豪華華麗的城堡,過上更加優渥的生活。
最重要的是,你身邊會有我。
白光照亮飛機艙內,虞清躺在席越懷中,手被緊緊握着。
“先生,小少爺腿部的定位器已經拆了,數據顯示很穩定。小少爺身上沒有不好的反應,但有些奇怪,我們……”
“我不想聽那些。”
席越坐在床頭,掌心握着一只白嫩的小手,狎昵地把玩揉捏。他神情溫柔,語氣卻有些冷酷:“我高價挖你們過來,你們知道是為了什麽的。”
對方啞聲。
他們都是虞家為虞清專門設立的醫療團隊人員,手中掌握這幾年來虞清的全部體檢報告。
席越為了挖他們,開出天價。
“他什麽時候會醒?”
“大概兩個小時後,小少爺就會醒。”
席越有些等不及了,一想到他們即将攜手共度餘生,他的血液開始沸騰狂歡。
可他面上依舊平靜,在醫療人員退出房間前,他淡淡出聲:“以後不要叫他小少爺。”
“叫他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