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的花園沒有花

第25章 約會

夏楊買了一大桶爆米花，套餐裏還有兩杯可樂，因為是工作日的下午，所以電影院等候區很空曠。

大廳裏在滾動播放着最近上映的電影的預告片，《莫比烏斯》的預告片裏，有男女主雪地裏擁吻的一段鏡頭，拍得很美。

陸川桓沒把預告片看完，工作人員就提示可以檢票了。

影廳裏人不算多，兩個人在後排坐下。

陸川桓很久沒看電影，上一次還是陪桐桐看的動畫片。他看夏楊一臉開心的樣子，就想着一會兒自己可千萬不要煞風景地睡着。

但這個片子拍得很精彩，像陸川桓這種不愛看電影的人，都完全被吸引了。

到最後的高潮，影廳裏有女生都看哭了。

“怎麽樣？”電影結束之後，夏楊迫不及待地問陸川桓。

“很好看。”陸川桓很客觀地評價道，“你偶像演技很好。”

“那可不！”夏楊一臉自豪的樣子。

“不過雖然他演技好，人也好，我還是更喜歡他的臉。”夏楊說。

陸川桓被他噎了一下：“合着你就是個顏控。”

“對啊，我最喜歡漂亮男人。”夏楊大大方方地承認，“你長得帥，我也喜歡。”

“我偶像也是重慶人。”夏楊笑着說，“你說有沒有可能，我有一天會在重慶偶遇他？”

“那你要是碰到了，你想跟他說什麽？”陸川桓順着他的話頭問下去。

“我大概想問問他，如何和孤獨相處吧。”夏楊笑笑，似乎覺得自己此刻的表情太過沉重，所以又開始不着調，“算了，不如問問他喜不喜歡男人。”

陸川桓的手伸了過來，握住他的手。

他很坦蕩，或許跟在他們身後出影廳的人會看得一清二楚。

“晚上我們去吃什麽？”陸川桓問他。

夏楊看着他，手掙了一下沒掙開。

“約會第二件要做的事，吃飯。”陸川桓鄭重地講。

最後兩個人坐進了一家老餐館，蹄花湯是招牌菜，他們要了蹄花湯，粉蒸排骨，紅燒肥腸，再加兩碗飯一個涼菜。

夏楊今天身體原因不吃辣，所以沒要蘸水，他端着碗，呼哧呼哧先喝了口奶白的蹄花湯，膠原蛋白全給煮進湯裏，濃郁到粘嘴皮，回味悠長。

豬蹄炖得異常軟爛，牙齒一碰就化了。

重慶這樣的老店很多，桌子飽經風霜，看起來都被時光包了漿。

環境有些嘈雜也有點擁擠。

“第一次約會該請你正式點的晚飯才對。”陸川桓夾着一塊豬蹄，在蘸水裏滾了滾，香辣瞬間包裹。

“千萬別！”夏楊從碗裏擡起頭，“我受西餐的折磨還不夠嗎？”

“你吃過奶油大蔥嗎？”夏楊問，“我之前去法國玩，有個朋友請我吃他們食堂，我看不懂食堂裏的手寫菜單，随便點就點到了這個。”

“聽着好黑暗。”陸川桓皺着眉。

“可別提了，又甜又鹹還沖，口感黏糊糊的，好惡心。”夏楊心有餘悸地說。

陸川桓突然覺得筷子上夾的豬蹄香得更上一層樓。

“所以以後約會，你可千萬別請我吃西餐法餐意大利菜。”夏楊直接地講，“也是因為國外飯太難吃，我才會學着做飯的。”

“那我還是帶你吃遍重慶吧。”陸川桓笑起來。

“不過一個人吃飯又很寂寞。”夏楊托着下巴，“你知道我為什麽喜歡梁易舟嗎？”

陸川桓看着他，目光專注。

“我剛到紐約的時候，沒有認識很多人，有一次一個人吃飯，在油管上看到的他的片子，很短，其實有些無聊。”夏楊說，“但正好我也很無聊，我看他吃飯，我覺得他演的真好，沒有歸處的人就應該這樣吃飯。”

“因為很有共鳴，我覺得我們因為孤獨很像，所以我就喜歡上他了。”夏楊笑笑，“他現在火了，我挺高興的，之前看他微博發的vlog，他在香港玩，有朋友陪着他，他笑得很高興。我就想，他大概遇到了很好的人吧。聽起來會有點傻吧，他根本不認識我，我卻拿他當朋友。”

“一個人在國外很辛苦吧。”陸川桓給夏楊夾菜。

“習慣就好了。”夏楊淡淡的，“有時候覺得過不下去了，其實挨着也就過去了，日子不就這麽回事嗎？”

“你這話也太滄桑了。”陸川桓筷子一頓，他微微皺起眉。

“所以我回到重慶之後，能跟你合住，我很開心的。”夏楊笑起來。

陸川桓表情變得溫和很多：“為什麽呢？”

如果仔細聽，可以發現他這句問話是有些急切且期待的。

“因為你陪我吃飯，誇我做飯好吃，讓我養花，還經常誇它們漂亮。”夏楊認真地說。

陸川桓又給夏楊的碗裏碼上一塊粉蒸排骨，聲音帶着笑意：“都是這些小事啊。”

夏楊低下頭啃排骨，吐出一根光禿禿的骨頭，說：“我特別在意這些小事。之前我就想，跟陸哥一起住真好，想一直這樣下去。”

陸川桓的目光有點重地落下來，壓到夏楊的發心，他的聲音很溫柔：“可以的，一直這樣下去。”

夏楊擡起頭，表情很平淡：“我不要承諾的。”

陸川桓有些無奈地用筷子尾端敲了一下他的手腕：“那我們不談這個了。”

“陸哥，你真的對我好好。”夏楊垂着眼睛，用筷子撥碗裏的肥腸，“我從小就是個很任性的人，我談的第一個男朋友，也是留學生，他跟我說，夏楊，你太任性了，你總是想着自己。”

“他說我總是假裝，然後利用這點很自私地去獲得一些想要的東西。”夏楊不擡頭，似乎害怕跟陸川桓對視，“他說得一點也沒錯，小時候我想要我媽媽能陪在我身邊，所以我經常假裝生病。大了一些，希望大家都喜歡我，所以我裝乖，裝無知，好讓大家都來照顧我。”

“我只是短暫地嘗到了很多甜頭。”夏楊的睫毛抖了抖，“可是爸爸媽媽分開了，我第一個喜歡的人結婚了，我交往的對象沒有一個能走到最後。我總覺得這是命運在嘲笑我的那些小聰明。”

陸川桓忍不住伸手，他按了一下夏楊皺緊的眉：“夏楊，看着我。”

“我對你也是，我扮可憐裝無辜，說那麽多話，就是為了讓你愛我。”夏楊聲音都有些抖了，“我利用你的好，利用你的那些溫柔，只是為了自己而已。”

他們坐在店的角落，周圍的嘈雜像是保護罩。

陸川桓放下筷子，他們已經吃得差不多了，于是他站起來：“我先去結賬。”

夏楊沒有動作，他很後悔，他不該說這些話，明明他們是在很高興地約會的。

他從未剖開過自己，哪怕是跟Leonard，如果不是那個意料之外的求婚，他可以繼續假裝下去。

與其說他害怕婚姻，害怕承諾，其實夏楊更害怕的是，他們不會愛真正的他。

但陸川桓是特別的，他們見的第二面，他就那樣直白地揭穿了他。

陸川桓回到他的身邊，語氣和平時沒什麽兩樣：“走吧。”

已經入了夜，路燈昏黃的光鋪滿街道，人的影子被拉得很長。

“散步嗎？約會都要壓馬路的。”陸川桓沒等夏楊回答，就握住了他的手，指縫卡進去，像是怕他逃了那樣。

“接下來的話，我想牽着你說。”陸川桓笑了笑。

夏楊看着地上的影子，鼻尖泛起一陣酸意。

“我也不太懂愛情。”陸川桓很耐心地說，“有時候你在廚房裏忙，或者在陽臺照顧花，我會不自覺地盯着你看，回過神的時候已經看了很久。很多時候，我總會有一種錯覺，好像我們已經這樣生活了很久。”

陸川桓低頭看他們握在一起的手，他的左手上，曾經有一枚結婚戒指，後來和林藝感情破裂，他把戒指摘了下來，那圈皮膚的顏色很淺，像纏着一條淺色的蛇。但現在，燈光下，那圈痕跡已經看不清了。

“我喜歡你，不是因為你表現得有多乖巧多可愛，而是……”陸川桓突然撞了一下夏楊的肩膀，很孩子氣的，好像很不好意地說，“算了，不能那麽絕對，其實也有一點的。”

夏楊被他的坦誠逗笑：“什麽啊，我以為你要說出讓我淚流滿面的話的。”

夏楊果斷還擊，也去撞陸川桓一下。

于是地上的影子就打起架來，但手一直緊握着。

“說實在的，我沒想那麽多。”陸川桓松了手，用胳膊箍住夏楊，“我就是很想跟你在一起，一起吃飯，一起騎車，一起買冰棍，可能還願意一起去給兔子拔草。”

夏楊不住地笑：“越說越不像話了，誰要去拔草啊？”

“給兔子拔草是我的童年陰影，因為你，我都可以克服陰影，哪裏不像話了？”陸川桓争辯着，他把另一條胳膊也擡起來，把夏楊整個圈住了。

“所以你別亂想了。”陸川桓認真地說。

夏楊抿着唇：“我要離不開你了。”

這句話他曾經也說過，只是此時此刻，心情和身份都和之前大不相同。

陸川桓掰過夏楊的肩膀，這一次終于捉住了他的眼睛。

“夏楊，我不要你的承諾，我只是想邀請你跟我一起生活下去，好嗎？”

夏楊拉住陸川桓手臂，今天他們穿了款式相近的帽衫，布料紋理感明顯。

他閉上眼睛，仰起臉，吻住了陸川桓的嘴唇。

這是十月份的重慶夜晚，月亮被遮住一半，汽車碾過馬路帶來輕微的戰栗感。

夏楊覺得眼睛很酸，一切好像都變得虛幻起來，只有陸川桓唇舌的溫度能帶給他一份真實感。

陸川桓是第一個跟他說生活的人。

夏楊談過不少戀愛，甚至被求過婚，那些人跟他要愛情，要付出，要矢志不渝，但從來沒有一個人是跟他要生活的。

陸川桓很溫柔地回應他，他的嘴唇柔軟而溫暖。

夏楊把臉埋進陸川桓的懷裏，悶悶地說：“我好喜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