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的花園沒有花

第12章 父親

秀芳做了很多的菜，夏楊也幫了不少忙，秀芳後來讓他一邊等着吃就行，但夏楊說正好想學學廣東菜，秀芳就随他了。

秀芳的手藝相當好，夏楊很喜歡吃，夏恒澤拿了瓶白酒出來：“我們喝兩杯。”

秀芳勸他：“你少喝點。”

夏恒澤給夏楊倒上酒，很高興地笑：“這不是楊楊來了，難得一次的。”

秀芳吃完了，她把自己的碗筷收拾好，很貼心地給他們留出個人空間：“那你們慢慢聊，今天我去接阿慧。”

阿慧是秀芳的女兒，在念高中，走讀的，每天下了晚自習回家睡。

夏楊沒見過她，但是知道，剛剛在客廳裏也看到女孩獲得的那些榮譽，獎杯和獎狀很整齊地放在櫃子裏，五花八門的，看起來鋼琴彈得很不錯，因為關于鋼琴的獎相當多。

他想他的父親現在擁有一個很美滿的家庭。

“楊楊……”夏恒澤看起來很猶豫，但還是說了下去，“最近生活上怎麽樣？”

夏楊知道這是夏恒澤在旁敲側擊，他故意假裝沒聽出他的言外之意：“挺好的，重慶很好。”

夏恒澤又悶了半杯酒，皺着眉頭說：“那有沒有遇到什麽人？”

夏楊放下了筷子，有點煩躁又無奈地說：“爸，我真的只喜歡男人，我對女人沒有感覺，你別操心我了。”

夏恒澤有點尴尬地給他夾菜：“爸爸不是這個意思，楊楊啊，這麽多年，爸爸真的想通了，不管是男人還是女人，其實你喜歡才最重要。”

夏楊一愣。

“說實在的，這次你能過來，我真的很高興。”夏恒澤低頭，叫人看不清他的表情，“當年爸爸太沖動了，真的不該打你的。我知道你從小我就不在身邊，對你的關心也太少了。”

“沒事的，爸，我不介意了。”夏楊感覺鼻子有點酸，“那時候我也沖動，你和媽媽的事情讓我接受不了，所以我才會那樣……”

“過去的事情我們就翻篇吧。”夏恒澤在這一刻顯得滄桑，歲月的重量壓在他的臉上，讓夏楊覺得跟記憶中的自己的父親有些對不上號。

“楊楊，你從小就聰明，讀書早，身邊都不是同齡人，你媽媽沒辦法放心，害怕你受欺負，害怕你不高興，所以我們商量之後才會說先瞞着你的。”夏恒澤嘆口氣，“別怪你媽媽，她這些年很不容易。”

“我知道的。現在叔叔對她也很好，我經常去看她的。”夏楊的表情柔和下來，“爸，以後我有空，也會常來看你的。”

夏恒澤聽了這話，手都有點輕顫，他有些激動地說“好”，“好的”。

兩個人又默默地吃了點菜，大抵是都覺得剛剛的氛圍有些太過溫情，不太像他們之前的相處方式。

夏恒澤先打破了短暫的寂靜：“聽張睿說，你現在跟他朋友合住？”

“嗯對的，陸哥是個特別好的人。”夏楊聽見夏恒澤提起陸川桓，一下子覺得放松了很多。

“你要跟人家好好相處的，現在又開始工作了，工作上的事情也是，你脾氣有時候太犟，別讓自己吃虧啊。”夏恒澤變得語重心長，他這才發現之前他缺席了太多父親應該在的場合，這時候想要彌補什麽，又覺得幫不上忙了。

“陸哥真的很好，也是他勸我過來跟你好好聊一聊的。”夏楊莞爾，“我會好好謝謝他的。”

夏恒澤這才放心了一點：“爸爸雖然一直在外面，但你要是有什麽困難一定要聯系我，楊楊，你永遠是讓爸爸驕傲的兒子。”

“我明白的。”夏楊點點頭，跟他爸碰杯，“再喝一點吧。”

回重慶的那天是陸川桓來機場接的他。夏楊推着行李箱，走出去看見他的時候就笑起來，他的笑容總是熱烈又真誠，讓人看着舒心。

陸川桓幫夏楊把行李放進車子後備箱，然後問他：“這次去玩的怎麽樣？”

夏楊想起昨天他爸最後喝多了，拍着自己的肩膀說：“要是喜歡什麽人，一定要試試，爸爸真的懂了，不就是想找個知心人嗎？楊楊，爸爸會保護你的，你不用覺得害怕。”

夏楊認真地看着陸川桓：“特別好。”

陸川桓就笑了：“話說開了就好嘛。”

“可以抱你一下嗎？”夏楊眼睛亮亮的。

陸川桓聽了，沒什麽猶豫，他大大方方地走過去，張開雙臂把夏楊給攏了過來。

“如果不是你，我可能真的不會再見我爸，也得不到他的理解了。”夏楊的聲音有點悶，他眼睛很酸，陸川桓的擁抱讓他覺得安全，“我真的很高興。”

陸川桓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背，他的神情很溫柔：“他很愛你。”

“怎麽辦，我有點離不開你了。”夏楊環着陸川桓的背，用了很固執的力氣。

“沒關系。”陸川桓很慢地眨了下眼睛，“現在我可以陪你的。”

夏楊很輕地笑了一下，陸川桓可能都沒有聽到，只是隔着夏天T恤的薄薄的布料，他感受到了夏楊的心跳，覆在那一塊的皮膚似乎都在輕微地顫動。

那是屬于年輕的男人的身體，跟女性的不一樣，夏楊雖然瘦，但長得很結實，生機勃勃的樣子，和他的名字很相配。

陸川桓在這時候恍神，他知道夏楊喜歡男人，那之前夏楊擁抱自己的戀人的時候，是不是會挨得更近？近得會鋪天蓋地只能聞到屬于夏楊的那種清爽的氣味？

陸川桓正出神呢，他放在兜裏的手機突然響了，夏楊就把他放開了，表情很自然，只是眼睛有一點點的紅。

陸川桓看了來電顯示，發現是他爸，于是他接起來：“老陸，咋了？”

陸銘的聲音很有穿透性，所以漏出來了點：“你阿姨做了芋兒炖兔子嘛，想着你愛吃，我今天又莫得事，就送點來給你，你咋不在家裏頭。”

“接人去了嘛，馬上到屋頭，你坐坐嗦。”陸川桓回答他，然後挂了電話。

夏楊看了他一眼，然後拉開車門坐進去，表情又變得乖巧：“那走吧，陸哥。”

機場到家開車四十分鐘，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短，後半段夏楊困了，靠着椅子就睡着了，他睡着的時候更像小孩，嘴巴微張着，唇紅齒白的，看起來可愛。

快到家的時候夏楊脖子撐不住腦袋，往下一磕，直接把自己吓醒了。看得陸川桓又好笑又心疼的，正好是個紅燈，所以他順手托了一把夏楊的臉。

夏楊睡得懵，挨着陸川桓的手還要繼續閉眼睛再睡，陸川桓有點無奈地用上半手掌輕輕拍了兩下他的臉：“到家再睡。”

夏楊這才睜開眼睛要坐直，但離開陸川桓手掌的速度還是很慢，像是被黏住了似的，還會無意識地用臉去蹭他的手掌心，似乎覺得這樣很舒服。

皮膚和皮膚之間緩慢的摩擦産生細微的癢，像是一石激起千層浪，陸川桓莫名覺得心跳變快了一些。

但綠燈已經亮起來，而且夏楊此刻也已經離開他的手掌，所以陸川桓的視線轉向前，像是已經忘掉了剛剛他自己短暫的異常，但托過夏楊側臉的右手手心，很明顯地溫度升高起來，甚至出了一些汗。

陸川桓伸手去摸空調，嘟囔了一句：“夏天都結束了，怎麽還能這麽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