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第57章
東大營的兵馬一路出了潼關, 才在芩嶺一帶停下。
“就是這裏了。”悅榕指着一處峽谷入口道。
許礎皺了下眉,這個地形……如果反賊設兵埋伏,很容易全兵覆沒。
“左翼你帶一隊人馬到峽谷後方叛軍可能逃亡的路線伏擊。”
“是。”
“我們就在這修整, 斥候提高警惕!”
“是!”三千兵馬整齊一聲的應答。
另一邊, 峽谷深處的山洞裏。
“秦相,許礎真的會追上來嗎?”
“依皇上的性格肯定會派他追剿,這是他給自己信任的主将立功機會,只是……”只是許礎會不會找到這,他也并不确定, 他只是有一種預感,若有追兵追上來, 在此處設伏是最好的計策。
當初逃亡太匆忙, 若是故意露出行跡,或許如今可以像個獵人一般引誘那些追兵上鈎……秦胄一時間有些遺憾。
“報!在峽谷前方和後方都發現了兵馬的痕跡!”
“什麽!”秦胄旁邊的闊臉男人滿臉驚慌。
“他們沒有進峽谷嗎?”
“并未,只是在入口處徘徊停留。”
秦胄皺起眉, 當機立斷道:“整頓兵馬, 立即從後方突圍出去!”
“不行啊!秦相!”闊臉男人拽住他的胳膊, 同一時間也有幾名下屬表示不贊同。
秦胄看着他們, 一時間竟沒有像以往一樣獨斷專行地直接下令, 逼宮失敗不得不像喪家之犬一樣逃亡, 到底多少挫傷了他的自信心。
“此時不宜正面對敵, 我們這邊只有五百精兵, 這峽谷或許可以找到其他逃出去的路, 只要秦相能逃出去, 我們就還有東山再起的機會!”
秦胄一言不發, 臉色陰沉, 坐在一邊不知在想什麽。
又在峽谷等待了兩天, 手下護衛告訴秦胄找到一條出去的路,只是比較險陡,從峽谷那淺淺的一澗瀑布上方出去。
那裏有許多亂石密布,淺淺的瀑布溪流就從這當中穿過流淌。
秦胄被前後二十個護衛包圍在中間,其他精兵都去迎擊峽谷後方那一千兵馬,轉移朝廷兵将的注意力。
艱難地攀爬向上,亂石險峻且被水流沖刷有些滑膩,秦胄好幾次都差點摔下懸崖,滾落險灘。
幸而有護衛好手攙扶拉住,只是這一攀爬,把他多年身居高位,于帷幕內運籌自如的驕傲一下擊落到泥地裏。
十分不容易地攀爬到瀑布上方,秦胄回頭看了一下自己來時的路,蜿蜒險峻,心中頓時生出一股豪氣。
再艱難險阻的路都走過來了,而今柳暗花明,逃出生天,只待重新集聚力量,便可東山再起!
待所有護衛都爬上來,修整齊全後,秦胄一行人奔着那綠蔭密布但有着無限光明的小路就要進發,突然!周圍的灌木樹叢裏走出幾百名精兵,慢慢将他們團團圍住。
許礎從後面走上前。
“是你。”秦胄看了他一眼,“你怎麽會知道我在這兒。”
難道!秦胄掃視了一下自己身邊的二十個護衛。
“秦相不必懷疑自己身邊這些忠心護衛你逃出險境的跟随,反賊叛軍,天道不容!”許礎擲地有聲道。
秦胄沒有說話,鷹目緊鎖着他的臉。
“是我。”悅榕從一名士兵身後走了出來。
秦胄看見她,大吃一驚:“你!?”
悅榕嘴角挑起諷刺的笑:“我能通過自己體內蠱蟲的反應來感知母蟲的位置,秦公想不到吧?用來掌控別人的蠱蟲竟成了自己的追命符。”
秦胄冷哼了一聲,“你如此忠心那無能軟弱的太子有什麽好處?如果你能聽從老夫的安排,将來給你的權力地位可比他給的要好!”
“太子收留我,關照我,這就是我對他的報答。”
“哦?”秦胄嗤笑一聲,“你可知你忠心報答的恩人就是殺你父母的人。”
看見悅榕乍變的神色,秦胄心裏舒服不少,現如今他雖已無路可逃,可看見背叛自己人絕望的神情還是會令他愉悅。
“那麽久好好品嘗一番絕望的滋味,再先一步去地下陪我!”說着秦胄就要捏碎手裏的母蟲。
與此同時,林昭再次念起能祛除蠱蟲的不動明王咒語。
秦胄發現自己捏碎母蟲之後,悅榕還好端端地站着,面露驚怒,難道大勢離他而去,連小小的蠱蟲竟也跟着造反不成?
隐于人群後,離悅榕半米之遠的林昭露出深藏功與名的笑容。至于他為什麽會跟着平亂的大軍來到這裏,就要從萬壽節逼宮之夜後他踏出宮門時說起。
“我有一事相求。曾聽聞行裕說過大師的事跡,能除人體內的蠱,大師可否幫我一個忙?”
太子突然出現在林昭面前将他攔下,
這時他剛踏出宮門,準備上劉行裕派人接他的馬車。
看樣子太子已經在這等候多時。
林昭沒忍住內心吐槽了一下劉行裕。
這個大嘴巴什麽事都往外說,早知道再怎麽被他歪纏着夜游,也不說這些事當睡前故事哄他睡覺。
“太子請說。”
“我有一婢女體內被秦胄種了蠱,吾怕那奸相屆時會狗急跳牆,聽聞被種在體內的蠱蟲,如果母蟲死了它就會爆宿主軀體而亡。”
于是他就這麽接受太子的委托,跟着一起前往擒拿秦胄,在奸相狗急跳牆捏碎母蟲之前,幫悅榕清除體內的蠱蟲,保全性命。
捉拿到反賊,許礎就要帶領部下回去禀報皇上,并将秦胄交給皇帝處理。
一旁的悅榕顯得有些失魂落魄,并不打算和部隊一起回去,說是要在潼關多帶些時日,理理紛亂的情緒。
因為太子之前囑咐過,如果悅榕暫時還不想回去,不用強留她,想來是已經預測到這種情況。
林昭走之前告訴悅榕誤殺她父母的是太子手下,并不是他本人下的命令,且自己會出現在這是受太子委托幫忙祛除體內的蠱蟲救她性命,還有太子為了向皇上求情甘願退出儲君之位的事也一并說了。
跟她說這些并不是為了用恩情道德綁架,只是希望悅榕知道所有的事實真相後再去考量一些事,不要被秦胄三言兩語的話影響自己的決定。
秦胄被押送到京都後,皇上連他的面都沒有召見,就下了三日後刑場處斬的命令。
刑場上。
北地的秋風卷起塵土,撲倒秦胄的臉上,使得他的皺紋都染上了風霜。
“這就是那個奸相嗎?”
“什麽嘛,一點也不稀奇!”
“和我家隔壁那個倒夜香的大伯長得好像哦!”
各種議論不是竊竊私語進行的,而是堂而皇之地大聲宣揚,顯然一點也不怕當事人聽見。
秦胄此生最看不起這些愚昧無知的市儈小販,如今卻要被他們當成猴一樣觀看評判,心中別提多郁結了。
冰冷的鍘刀在太陽光下反射出刺眼的光芒,讓他的眼角滲出生理性的淚水。
秦胄回想起在潼關山洞裏,部下向他彙報發現追兵的那一幕。
不知為何他覺得那時的選擇就是決定他命運的轉折點。
敗逃之兵,不可耗怠,被逼到絕境時爆發出的戰意往往就是最好的取勝時機。
如果那時自己沒有聽取那些庸碌的屬下的建議,在峽谷耗了兩日,将部下精兵的戰意都耗盡,而是毫不猶豫地從後方突圍出去,如今自己的境遇是不是就會完全不一樣呢?
至少不會像現在這般如一塊砧板上的魚肉,等待着宰割。
他不知道,一切都沒有再重來的機會。
一念之差。
鍘刀重重落下,鮮血飛濺,叱咤朝堂三十年的一代奸相就這麽人頭落地了。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