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第33章
忠勇伯夫人。上次百花節的時候在國公府上見過。
這裏是忠勇伯府。忠勇伯姓許, 庶長子叫許煥文,嫡次子叫許煥生。
剛剛那小厮喊男子大少爺,那他就是忠勇伯那個默默無聞的庶長子?
聽聞這庶長子的生母是忠勇伯自小陪在身邊長大的婢女, 忠勇伯夫人嫁進來前被送到莊子上, 沒幾年就病逝了。
晾了許煥文許久,忠勇伯夫人才終于把視線放在他身上。
“你把那盆紫丁香抱過來。哦,還有那一箱籠書都是煥生幫你搜集的國子監學裏的,你好好看看。”
許煥文依言将紫丁香抱到忠勇伯夫人旁邊的案幾上,欲待放下, 又被制止。“哎,不是這, 先別放這, 放那……”
“不對……是左邊一點,不是那邊……”
……
使喚着許煥文像螞蟻一樣各個角落轉了一圈,才擡起手讓那盆花落下。屋子裏的侍女們都手帕捂嘴嗤嗤笑起來, 許煥生妹妹更是大笑出聲。
許煥文去抱書箱, 低垂的眼睑裏盛滿了晦暗不明的陰影。
聽聞忠勇伯夫人對待庶長子十分寬容照顧, 吃穿用度都是比照着親兒子來, 且請的開蒙先生也是兩人一起教。
只是沒奈何, 庶長子怎麽培養都培養不起來, 只有弟弟一個人進了國子監。
生母到底只是個侍寝婢女, 人人都如此嘆息道。
庶長子許煥文原來一直是這樣的待遇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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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嫡母恐怕一直以來都是佛口蛇心, 表面一派公正, 背地裏不知道怎麽磋磨這個礙眼的占了長子位置的庶子。
安宜郡主雖如此感嘆, 但卻并不和這個擄掠自己的罪魁禍首共情, 可憐他還不如想想怎麽擺脫目前的處境, 自己可是身家性命都被他捏在手裏, 任人魚肉宰割。
“一個大男人別整日待在小房間裏,多去和人交際,好歹是伯爺的兒子,煥生今天在前邊宴請客人,你也去露露面。”
說罷,趕人似地擺擺手,許煥文便拱手退下。
出了院子,跨過月洞門,許煥文攥緊衣袖裏的草人,安宜郡主只覺得脖子快要喘不過氣。
前院正熱鬧得很,許煥生正宴請國子監同生,此刻衆人興起正在行酒令。
許煥文擇了一靠後的席位坐下,衣袖放置膝頭,安宜郡主借機露出一個草人腦袋巡視着周圍,看有沒有熟悉的面孔也許能借此逃脫。
可惜席上全是國子監生,根本沒有認識的可以說得上話的人。這時酒令不知怎麽就行到了許煥文這裏,他看着詩題沉吟半晌,顯然根本不擅行詩作賦。
場面一時靜了下來,衆人的目光齊齊落在他身上,看他嗫嚅着嘴唇,吐不出半個詞。
“這是許煥生那位庶兄?”
“許煥生才學兼備,怎麽他哥哥胸無點墨……草包……”
場上不知哪裏有竊竊私語響起。
在這樣尴尬的時刻,一名穿鴉青色紗袍的年輕男子站了起來,“許兄,剛剛酒令都已經巡過三回了,大家都膩了,換個題目吧。”
這人顯然在衆國子監生中威望不低,他一開口,大家齊齊附和。
于是酒令便換了一輪,許煥文也因此逃過一劫。
這人一說話,安宜郡主就認出來了。是齊淞的弟弟。和他那不着調的,四肢發達頭腦簡單的哥哥不同,齊浚聽聞學識過人,被衆多大學士誇贊表揚過,次次歲貢考核排頭名。
顯然是個聰明的好隊友。如果能靠近他,和他說上話,也許自己就能獲救了。
突然,冒頭的草人被一只大手按回衣袖死死攥住。許煥文警告性地掐住了草人脖子,厄住安宜郡主咽喉。
“安分點!別給我東張西望,耍心眼妄想逃出去,知道嗎?”他寬大的衣袖遮住草人,壓低聲音語氣陰沉。
于是安宜郡主一直到整個宴席散去都沒找到什麽機會靠近齊浚。
宴席散去後,回到工具房,許煥文将架子上的草人在桌面一次排開。
看着他口中念着什麽咒語,拿出銀針在上面紮,草人同胞身上開始冒黑氣。安宜郡主懷疑他是在報複白日裏刁難奚落過他的人,只是不知那幾個人會怎麽倒黴。
紮完小人念咒報複那些瞧不起自己的人,許煥文眼睛落到紅色捕醉仙上。
捕醉仙又叫不倒翁,一開始是宴席上友人們飲酒作樂的道具,旋轉捕醉仙,停下時手指指着誰誰就飲酒。後來民間藝人将它做成玩具,成了不倒翁。
捕醉仙有的是頭戴官帽,身穿紅袍的胡子大官,有的是彈奏樂器的女偶。許煥文眼前的是雙丫髻的小女童。
意識到他要做什麽,安宜郡主心中警鈴大作,這要是進到這個圓滾滾的不倒翁裏面自己就再也沒有逃跑的機會了。
然而,如今她什麽也做不了,只能等待。
随着咒術生效,安宜郡主的魂魄自草人身上飄出,眼見着就要進入不倒翁女童裏了,魂魄卻在半空中慢慢變得透明……
不對!
許煥文發覺異常,正要停下施術,安宜郡主的魂魄卻已經消散不見了。
他怔愣失神,“怎麽回事?”難道是自己咒術失靈?還是有人做法從中作梗。
這邊安宜郡主醒來就對上爹娘擔憂緊盯着她的眼睛,床邊坐了一個頭佩羽毛,臉上塗了彩色染料的神婆。
自己這是回來了?
“郡主已魂歸原位,只是這桃花煞若是不解,恐怕之後會有更多災難糾紛。”
“那大師可有什麽方法化解?”
“老身并不擅此道,長公主還需另請高明。我這裏有一護身玉佩,可暫時抵擋小人再召魂魄糾纏郡主。”神婆擡眸看向安宜郡主,“只是治标不治本,桃花煞入劫已深,要盡快消解才行。”
聽聞是命犯桃花煞,長公主和驸馬面色凝重。安宜郡主聞言也十分驚愕,原來自己這段日子的災難竟是因為桃花煞嗎?
突然想起什麽她大喊,“爹娘,快帶人去忠勇伯府看看!”
回來之前,看那許煥文施法,恐怕今天在忠勇伯府給過他難堪的人都将遭遇不測,自己都能被牽走魂魄,恐怕那許煥文咒術已經大成,必須盡快制止!
長公主和驸馬雖然不知道具體什麽事,但看女兒這樣嚴峻的表情,便猜到她離魂很大可能和忠勇伯府相關。
沒多久,安宜郡主就收到消息,忠勇伯夫人和她女兒以及當日在屋中的侍女皆暴斃而死,當日在宴席的國子監生也有幾個人出了問題,不過都不牽連性命。
聽說齊浚下馬車時竟把腿給折了。
看來許煥文的咒術還沒有厲害到不可控制的地步,齊浚當日可是幫他解圍,他竟也施咒。
安宜郡主心下稍定,搖搖頭,此人已經因不公的待遇變得瘋魔了。
聽聞長公主帶人馬闖進忠勇伯府将許煥文拿下時,他已經滿頭白發,二十歲的青年男子竟變得和五十多歲的老人一般滿面枯槁。
這是運用咒術透支過多生機,又妄圖謀害福運深厚之人遭到反噬了。
之後的審查過程中,才發現在安宜郡主之前,許煥文就已經在多名下人婆子上試驗過,那些下人婆子因為神魂遭到折磨,已經半瘋半傻了。
忠勇伯府庶長子因常年遭受精神虐待用咒術害人的事件一爆發,轟動了整個京都。
忠勇伯府門匾挂上了白色的幡步,當家主母和長女的喪事要辦,還要上門和遭遇無妄之災的國子監生們賠禮道歉,一夜之間,忠勇伯老了十歲,意氣風發的許煥生更是變得消沉抑郁。
咒術害人的許煥文被押往刑場斬首示衆。
他的鮮血噴灑了一地,眼睛卻還能轉動,頭顱在地上滾落時,人們清晰地看見他的嘴唇無聲地動了幾下,不知最後他留下了什麽遺言。
看見他臨死模樣的人回去後都做噩夢,京都中人更是開始自查周圍身邊是否也存在這樣的咒術。
不知他死之前,可還後悔自己做的事?安宜郡主又一次搖搖頭,否定了自己的想法,他估計并不後悔自己的所作所為,而是為能報複,發洩心中的怨憤而感到暢快吧。
恐怕他入咒術一行時,心中早有預料不得好下場,但他還是寧願拼個玉石瓦碎。
說來,忠勇伯夫人也參與了一定的因果,但凡她對待庶長子不那麽刻薄,何至于到今天這個地步?讓人一線,也是留給自己一線生機。
忠勇伯也有一定責任,正妻未嫁進來就先有了庶長子,這便也罷了,偏偏又放任正妻虐待庶長子,還讓庶長子生母“人為”病逝,鬧到今天這個門前冷落,人人遠離的地步,也是他咎由自取。恐怕他兒子的爵位都保不住了。
此事後,長公主府便開始各處搜尋可化解桃花煞的高人,但不是碰到神棍就是碰到半吊子的,後來從多年未得子的侯夫人那聽到清泉寺的各種事跡,便來想着來靈霧山試一試。
她們的車馬到達時,林昭和一幹僧人正忙着籌備廟會。
因為小商小販們看到寺廟香火旺盛,來往香客衆多,尤其是在初一十五兩日,便在清泉寺外及山腳下擺起各式小攤賺錢,慢慢地已經變成一種固定的廟會了。
清泉寺僧人們也會在這種日子籌備更好的瓜果點心,擺出寺廟的周邊産品——花卉和肥皂,将它們在空地上整齊碼好,還會演上一場皮影戲。
“還請住持救救我女兒!”
林昭在大雄寶殿內甫一誦完經,就見一滿頭珠釵衣着華貴的三十歲婦人站在面前,旁邊還有一個面色蒼白的少女。
作者有話說:
X﹏X嗚嗚,蠢作者不小心把評論區關了,不能看到寶子們留評好難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