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高中同學
這天是9月9號,很快到來的9月10號是中秋節,學校已經發布通知放假三天。
江巡離開宿舍後,宋谷雨也爬下床收拾了書包,膽戰心驚去教室上晚自習。
兩個小時後,下課鈴響。
宋谷雨頭回當了班裏第一個沖出教室的人,以百米短跑的速度回到宿舍,不敢多浪費時間,馬馬虎虎刷完牙洗完臉,就爬上床卷起被子,把自己變成一個已經進入冬眠的蠶蛹。
宋谷雨躲在被子底下等待,過了十分鐘左右,宿舍門被推開,幾個舍友陸續走進來,聽聲音,江巡是最後一個回來的。
他大氣不敢喘,繼續觀望。
江巡卻沒有要上來把他怎麽樣的意思,像之前那樣和另外兩個舍友李健明以及陳年說話。
三個人聊了幾句即将到來的中秋節,陳年擡頭看到宋谷雨床上拱起來的一團,納悶道:“谷雨今天怎麽那麽早就睡覺了?”
“不知道啊,”李健明說,“可能累了吧。”
江巡擡頭瞥了一眼,沒說話,拿着睡衣進浴室更換,刷牙洗臉回來,坐在書桌邊看了一會兒書,關掉臺燈,也爬上床準備休息。
宋谷雨豎着耳朵聽隔壁床的動靜,見江巡似乎真的沒有要追究的意思,以為事情就這樣過了,他心裏高興,忍不住蒙上被子,“噗噗噗”地小聲笑起來。
陳年:“咦,誰放屁?”
李健明:“有聲音嗎?你聽錯了吧。”
黑暗中。
江巡睜開眼睛,緩緩道:“可能是某個小老鼠偷到油,樂壞了。”
宋谷雨就不笑了,盯了隔壁床一眼,轉身面對着牆壁,掖緊被子的四個角,閉上眼睛假裝睡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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豎日中午,宋谷雨下課後在食堂點了照燒雞腿飯和排骨蓮藕湯,吃完午飯,他照常去空中花園,給玻璃房裏面的植物松土澆水。
整理工作進行到一半的時候,江巡突然出現,不過這次他單獨一人,就坐在玻璃門前的石凳上。
宋谷雨瞥了一眼,見他低着頭,劉海垂下來,堪堪遮住了眼睛,手裏拿着那把玫瑰色調的吉他,在随意地撥弄琴弦。
直到整理工作結束,江巡也沒走。
看來今天沒辦法彈琴了,只能明天加倍補上。
宋谷雨在心裏給自己的植物道歉,提起琴盒推開玻璃門,準備離開。
“喂,”江巡突然叫住他,“以後這裏是我專門練琴的地方,但我不想看見你。”
宋谷雨張張嘴,站在距離江巡半米左右的地方,腦海裏急切地搜刮着所有關于團結友愛的詞彙。但是江巡沒有表情的臉看起來太兇,他就不敢說出來,只是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江巡。
“看什麽呢?”江巡停下撥琴的動作,用吉他把手輕輕點了點宋谷雨的肚子。
宋谷雨皺皺眉,拿江巡很沒有辦法地說:“我待在玻璃房裏面可以嗎?因為我的植物還沒有辦法獨立生活,它不能離開我。”
不來照顧的話,植物就會缺水死掉,它還沒來得及生根發芽。
“不行,”江巡挑挑眉,雙手離開吉他,往後靠着桌子,冷漠且殘酷地說,“你可以去大馬路上給它彈琴,或者養在宿舍當你的好朋友,你不是做了很多份模範舍友指南嗎?你每天念給它聽好了。”
怎麽這樣,他的植物很脆弱,老師說只有玻璃房的溫度适合它生存,搬去宿舍養殖它可能會死掉的。
“我不會再做指南了,”宋谷雨保證,“以後都不會在你課本裏夾東西。”
又想了想,宋谷雨覺得自己很需要掰正江巡對自己的壞印象,就很狡猾地改變了初衷,對江巡說:“其實那份指南是有人委托我做的,我起了草稿覺得不滿意,就想你幫我看看,沒想到造成誤會了,下次委托人來取,我可以指給你看。”
“……”
江巡偏着頭,按下琴弦發出清脆的聲音,很快轉過頭來,打斷了宋谷雨──
“我不想見你那什麽委托人,”他冷冷看着宋谷雨,臉上沒有絲毫表情,“宿舍名單下來,我就聽人說你這個人有怪癖,像這種事情你是不是對很多人做過了。”
沒想到江巡還聽別人讨論過他,而且聽的可能還是不符合事實的難堪事,宋谷雨不想他誤會,就和他解釋了,“沒有,我保證沒有做過的。”
江巡似乎很不滿意,站起來,吉他收進琴盒裏,然後動作很大地拎起來,“我管你做沒做,反正你對我做了,證據我都保存着。”
說完他轉身就走,宋谷雨跟着他走了好幾步,江巡又回過頭,垂眸冷冷瞥了他一眼,宋谷雨就不敢再跟了。
江巡拽着把手,琴盒在空中劃出弧線,他一面往樓梯走,一面給宋谷雨下通牒,“中秋節後,不要在這裏叫我看見你。”
然後“咚咚咚”,腳步很重地離開了空中花園。
宋谷雨利用剩餘的午休時間,給他的植物彈了一首憂傷又不成調的曲子,最後想不出處理植物的更好辦法,就還是放回了玻璃房裏。
到了高三,課程基本都講完了,接下來就是複習和糾正錯題。午休後第一節 課是語文老師上的,他正在講一道文言文默寫題目。
宋谷雨總是想起江巡的事情,全力盯着語文老師的嘴巴都難以集中精神,課室裏的各種聲音傳入他耳朵,只留下隐隐約約的一點,好像他的聽覺跑到了外太空。
語文老師點人回答問題,叫了宋谷雨的名字,“說一下《孟子》這裏應該填什麽。”
迷離中,宋谷雨聽見自己說:“花園我所欲也,玻璃房亦我所欲也。”
同學們面面相觑,然後很快爆笑開來,語文老師壓不住場子,也跟着笑起來。
下午16點35分,下課鈴響,學校開始放中秋小長假。
放學前,各科老師都發了好幾套模拟卷,宋谷雨疊起來,和課外輔導書一起裝進書包,背起來的時候肩膀勒出了很深的印跡,他握着書包兩邊垂下來的帶子,慢吞吞往校門口走。
教學樓的左側,在一百多米外的地方,就是空中花園,宋谷雨走幾步望一下,走幾步再望一下,走到教務處孔子雕像那裏停住了。
他低着頭,默默踢開擋路的小石子,然後彎腰給孔子雕像鞠了一躬。
直起身子的時候,宋谷雨衣兜裏裝着的手機傳來震動,他掏出來看,手機屏幕上顯示的是他媽媽的電話號碼。
語文老師提着保溫壺,從林蔭道那邊走來,宋谷雨站定,乖乖打了招呼,等他走遠了,才接聽電話。
“今天老師拖堂了嗎?媽媽沒看見你啊?”宋媽媽說,“我遇着朋友了,就在你們學校門口,你快點過來呀,她很想見見你。”
宋谷雨加快腳步,小跑着往校門口走去,呼呼的風聲傳到電話那頭,宋媽媽聽見他說:“很快了,還有一個跑道和一個噴水池。”
“嗯,媽媽等你。”宋媽媽和朋友聊着天,抽空回答宋谷雨幼稚的傻話。
宋谷雨揪緊背帶,把書包牢牢扣在背上,這樣書包便不會随着奔跑上下滑動。
他很快地超過了在塑膠跑道上運動的班長,班長驚訝地看着他的背影,大概覺得體育課都沒見過他這麽積極。
看見學校門口那個銀色欄杆時,他已經變得氣喘籲籲。
宋媽媽穿着淺灰色職業套裝,靠在車門邊,動作親昵地和一位女士在說話,轉頭看到宋谷雨,就舉手朝他示意。
宋谷雨走過去,發現後面那輛車還有江巡,他靠在車頭,站在和宋媽媽說話的那位女士旁邊,和她一起看着宋谷雨走近。
宋媽媽還沒動作,那位女士先笑了,看着宋谷雨感嘆:“小谷雨都長這麽大了?”
對方長得很漂亮,氣質端莊,宋谷雨有些害羞,抿着嘴提提唇角,向她回饋了一個禮貌的微笑。
宋媽媽挂了電話,把他拉過去,“這是林阿姨啊,媽媽的高中同學,你小時候她還抱過你呢。我們剛才聊天,一對信息才知道你和江巡同個學校,還住一起去了。”
宋谷雨說了“林阿姨,你好”,然後瞥了江巡一眼,江巡沒有說話,還靠在車上看他。
“哎呀,小谷雨你可是我的偶像,第十六屆少兒鋼琴國際競賽你拿了冠軍,那時候阿姨還采訪過你哦。”與端莊的打扮不同,林女士的聲音很有激情,對宋谷雨也很親熱,“如果江巡敢欺負你,告訴阿姨,阿姨會幫你教訓他。”
說完攬過他,把他塞到自己家轎車的後座裏,轉頭對宋媽媽說:“你的車讓司機開吧,坐副駕駛,路上我們可以聊天。”
林女士已經和宋媽媽約定,今天晚餐帶着各自的兒子一起在外面吃。
宋谷雨着急地扒住車窗往外看,他媽媽和林女士姐倆好的手挽手,心思全不在他這兒,笑着說:“那就出發,吃頓好的。”
随後打開副駕駛的門坐進來,就在宋谷雨的前面,因為和媽媽一起,宋谷雨便高興起來,在心裏默許了和江巡共進晚餐這個主意。
江家司機接過宋谷雨的書包,送到後備箱,和宋媽媽交接鑰匙之後,開走了前面那部車。
很快江巡也坐到後排座位,冷冷瞥了宋谷雨一眼,好似在叫他不要亂說話。
林女士開着車,頻頻看向後視鏡,贊嘆宋谷雨的容貌,“好幾年沒見面,小谷雨長得更好看了。”
這種時候宋谷雨通常是不好意思的,只抿嘴笑笑,他媽媽幫他接過話茬,也開始誇贊江巡的帥氣。
宋谷雨看向窗外,路邊的灌木一排排往後退,慢慢的,粵灣中學變成一個小黑點,被遠遠甩在身後。
“小谷雨,”林女士和宋媽媽聊着天,突然又轉回話頭,“最近幾年你媽媽忙生意,每次說話都匆匆忙忙,我很少可以看見你,沒想到你和江巡分到了同個宿舍,阿姨好高興哦。對了,如果學校裏有人欺負你,你喊江巡幫你啊。”
說完瞥了後視鏡一眼,盯着江巡問:“對吧,江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