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Chapter 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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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洗澡,你身上有汗味。”他微笑地說。
“好嘛好嘛!你最愛幹淨!”我站在琴房裏解開我的制服,把自己脫了個精光。
他回頭看了一眼,目光盯在我胸前的那個腳印上:“你受傷了?”
見鬼!還真他媽的是個腳印!丢人丢到家了……
我點頭:“嗯。”
“執行任務了?”
“是啊。”
別問了別問了,我真不想說這是被自己人踢的。
我轉身就要往浴室裏走,直到關上浴室門,他也沒再說什麽,我原以為自己會松口氣,但不知道為什麽又開始不爽起來。
我推開門,沖鋼琴前的他喊道:“你一點都不在意我受傷了嗎?”
他緩緩地轉頭,潋滟的綠眸向下一勾,眼尾快飛了起來。
“對一個男人來說,受傷是榮譽的象征。”
我不滿地嘟囔:“可是也真的很疼,肋骨差點都斷了!”
他似乎很贊同我的說法,點起了頭:“是的,應該很疼,這一腳看出來很用力了。”
他媽的這人什麽意思?
我氣呼呼地摔上門,沖起了澡。
有時候覺得他喜歡我喜歡得要命,有時候又覺得他根本不在意我。
該死的俄國佬!見鬼的大伊萬!
我在心裏恨恨罵了他幾句,然後又笑嘻嘻地穿好衣服,走了出去。
“你今天似乎心情很好?”他倒了一杯酒,站在窗前看我。
我說是啊,然後跟他說自己今天怎麽把艾倫撈了出來。
“他都沒接受審訊哦!”我簡直樂不可支:“不然他還要拖着受傷的身子在那裏呆上個一兩天。”
尤利安聽我繪聲繪色地講,只是安靜地看着我。
“怎麽,你不開心嗎?”我皺眉看他。
“不。”他輕輕搖了搖頭:“我只是很少看到你這麽開心的模樣。”
我一愣,然後安靜下來,突然臉色也羞紅起來,抓着他的手,帶着幾分扭捏說:“尤利安,謝謝你,讓我進入了史塔西,那裏似乎并不可怕,只是有個叫米爾克的局長知道我是你的線人了,但我并不擔心,因為你會保護我的,是嗎?”
尤利安搖了搖頭:“不會,萊茵,你得自己學着去對付他。”
我擰起眉頭:“喂!不要這麽絕情吧!我可是你的線人!”
“是啊,但關鍵時刻得棄兵保帥。”
這句話惹怒了我,我摟着他往前一頂,把他按在窗前大理石桌上,眼裏就要冒出火來。
“嘿!你看看,咱們倆的關系!”我在他唇上舔了舔:“這樣你都不保我?”
他彎起亮晶晶的綠眸,笑得開心:“不保,什麽關系都沒有呢,拿什麽保?”
他的手突然伸進了我的睡衣裏,細膩冰涼的觸感讓我渾身一震。
“你看,你在怕。”他兩只手都伸進去,把我往前一摟,讓我與他貼得更緊。
“你都不說愛我。”
我惡狠狠地說:“你也不說,憑什麽要我說?”
他眼眸閃了閃,笑容有剎那間凝固,但又很快融化。
“得你先說,親愛的,得你先說。”
他的手順着我的脊骨緩慢向上,落在後頸,那手所經之處的酥麻讓我渾身顫栗,他稍稍用力,便按下了我的頭,讓我的唇落在他的唇上。
這一吻吻得纏綿,吻的我呼吸急促,渾身燥熱,真想把他的衣服給扒了。
那雙含情眼,蕩漾着碧波,叫誰看了不迷糊。我的手不自覺向下,就去他的雙腿間探尋,果然,反應很好嘛,我輕輕一捏,忍不住壞笑起來。
“萊茵,即使是我,也有很多做不到的事,這一點你得明白。”
這種關鍵時候居然講起了道理,尤利安啊,你是個聖人!
他兩只手落在我肩上,把我推了出去。
“而有些事,一旦開始,就無法回頭了,這一點你也得明白。”
他站起身,凝定地看我。
“人成熟的标志,就是能夠駕馭住自己的一時沖動。”
我想吐血,來個人把我扶出去吧。這個人真是奇怪透了,白長了一張這麽好看的臉,這性格可真夠糟糕的。
“你想清楚了,再跟我說。”他轉身喝下一口酒。
我心裏升起一股無名火:“那你呢?你什麽時候想清楚?”
他并不回頭,只是聲音淡淡地飄過來:“萊茵,我早就想清楚了,但前提是你得愛我,你得對我說,你愛我。”
我站在原地,忿忿地說:“為什麽一定要說出來?有些事兒看不出來嗎?”
他放下酒杯轉身,彎起碧綠的眼眸,睫羽如蝶翼飄飛,霎時魅力四射到快把我晃暈。
“在我看來,真正的愛情是表現在戀人對他的偶像采取含蓄,謙恭甚至羞澀的态度,而決不是表現在随意流露的熱情和過早的親昵。”
我不耐地哼了一聲:“誰說的!”
他輕側頭,下颌線優雅地一閃:“馬克思。”
我捂住了胸口,頭也不回地沖進卧室,鑽進了被窩。
好啊你個馬克思!!
仲秋的柏林天空蔚藍蔚藍的,藍的不像話。
牛乳般的白雲随風飄蕩着,投下一片巨大的陰影,法國梧桐變成暖和的棕黃色,葉片打着圈兒飄下來。
廣播裏放着慷慨激昂的《國際歌》,俄語的吟唱總讓人很動容。鮮紅的旗幟飄飛在卡爾斯霍斯特上空,入眼便是一片紅紅紅。
我曾畏懼的紅色巨獸,此際卻溫柔地擁我入懷。
卡爾斯霍斯特軍官公寓前方的廣場,帶着紅領巾的孩子們在陽光下踢足球,一張張小臉紅撲撲的,他們唱着國際歌,對着紅旗敬少先隊禮,眼裏閃爍着童真而又充滿信仰的光芒。
不知為何,看着這一切,我覺得十分美好。記憶回到了小時候,那時候戰争還沒爆發,我也曾度過一段美好的童年,只是伴随着饑餓與戰敗後的陰霾。那時人們臉上總挂着畏畏縮縮的神情,每天都在擔心填不飽的肚子與随時可能丢掉的工作。
我蹲在廣場旁,看着那群孩子,紅色的孩子們,竟有些熱淚盈眶。我意識到不知不覺我也是他們中的一份子了,或許是被他們感染了,或許是因為別的原因。
在史塔西學院裏,我也會被教導馬克思主義,用菲利普的話說,一是為了給我掃盲,二是為了提高我的覺悟。我對馬克思主義的理解并不深刻,但我知道他想創造一個美好的社會,理想的社會。
我們每個人都是平等的,人們都會有工作,自己掌握生産資料,不再被資本家們榨取剩餘價值,只要熱愛勞動,就可以過上沒有饑寒交迫的舒适生活。
我的理解很簡單,但菲利普說這樣想沒有錯。因為我們是為了人類更美好的願景在奮鬥,正如國際歌裏所唱:
*“起來,饑寒交迫的奴隸,*
*起來,全世界受苦的人!*
*滿腔的熱血已經沸騰,*
*要為真理而鬥争!*
*舊世界打個落花流水,*
*奴隸們起來起來!*
*不要說我們一無所有,*
*我們要做天下的主人!*
*這是最後的鬥争,團結起來到明天,*
*英特納雄耐爾就一定要實現。*
*這是最後的鬥争,團結起來到明天,*
*英特納雄耐爾就一定要實現!*
*從來就沒有什麽救世主,*
*也不靠神仙皇帝。*
*要創造人類的幸福,*
*全靠我們自己!*
*我們要奪回勞動果實,*
*讓思想沖破牢籠。*
*快把那爐火燒得通紅,*
*趁熱打鐵才能成功!*
*這是最後的鬥争,團結起來到明天,*
*英特納雄耐爾就一定要實現。*
*這是最後的鬥争,團結起來到明天,*
*英特納雄耐爾就一定要實現! ”*
《國際歌》放完後,孩子們又開始踢足球,我耐不住寂寞也加入踢了一會兒,然後氣喘籲籲地坐在廣場旁的長椅上喝汽水。
廣場旁邊的草地上盛開着一片藍紫色的矢車菊,我摘下一些,用舊報紙包好,再用細麻繩紮進了下端的根莖,驅車回到白色宅邸,然後送給了索尼娅。
“生日快樂!”我摟住索尼娅細細的腰,在她臉上親吻一下。
“哦,萊茵!”收到花兒的索尼娅臉色緋紅:“你可真貼心!”
安索洛夫從院子外走了進來,雙手在圍裙上擦着,帶着詢問:“杜涅奇卡同志,我準備點蛋糕吧!生日得吃點蛋糕,今晚就在宅邸吃飯好嗎?”
索尼娅望着我,又擡頭看了看二樓:“将軍晚上還有公務要處理,等我們先忙完,我想沒問題,安索洛夫同志,哦,萊茵,你也不準走,你得留在這兒。”
我笑嘻嘻地說:“當然啦!”
就在這時,某個西裝革履的男人走了進來,長腿交疊行動如風,徑直走向索尼娅張開雙臂就把她摟在懷裏。
“哦葉甫根尼!你也來了?”索尼娅笑着說:“我還以為你忘了呢!”
葉甫根尼,克格勃在東德的頭子,笑得兩眼快眯成一條縫兒:“我怎麽可能忘呢?親愛的杜涅奇卡同志,我能記住所有人的生日,但我只想為你送上祝福。”
他從兜裏拿出一個牛皮紙包裝的巴掌大的禮品盒。
“親愛的,這是從巴黎買來的,希望你別介意我已經拆開過。”
“哦葉甫根尼謝謝你!”索尼娅摟住他的脖子,在他臉上一吻,我看到葉甫根尼臉紅得快要爆炸了。
他似乎并不好奇我為什麽在這裏,對,他也不可能好奇,這人肯定已經把我調查了個底朝天了。他禮貌微笑,朝我伸出手:“你好,穆勒警員,再次見到你很開心,我想你應該知道我是誰,哦,你就叫我葉甫根尼就好了。”
謝天謝地!他後面一串長名我還真記不住。
“您好,幸會。”我恭恭敬敬與他握手,然後他笑了笑,就問索尼娅:“我可以上二樓嗎?”
“去吧!他在上面呢。”
葉甫根尼點頭,然後走上了旋轉樓梯。
看着他消失,我扯了扯索尼娅:“他和薩沙誰厲害啊?”
索尼娅微笑說:“不一樣,小萊茵,他是東德所有克格勃的頭子,但他管不了薩沙,因為薩沙是中央特派的,你能明白嗎?中央特派。”
我哦了一聲,心想我的薩沙還真厲害。
什麽時候還能再見到他呢?他還會來東柏林嗎?上次執行任務的時候,路過格斯薩曼克教堂,我遙遙望着街邊三樓的診所窗戶,猶豫了很久還是沒有走進去。
那是一個快要忘卻的夢了。
我沒有勇氣再去回顧,只想既怯懦又不顧一切地把握好現在。
無論是戰戰兢兢的,瑟瑟縮縮的,只要還能向前邁開步伐,只要還能看到前路的方向,只要還能懷有希望,我就會毫不猶豫地走下去。
我眯起眼睛擡頭,傾盆的陽光灑在我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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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葉甫根尼是真實歷史人物,愛好是在晚上帶着紅外線望遠鏡打野豬,下屬經常擔心他不小心打到當地居民。歷史上是很有意思的一個人物,在本文中之後也會詳細寫到,但有所改編,比如外貌年齡人際關系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