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Chapter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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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你能指望他做什麽事兒?”一名漂亮的女護士朝她的同伴眨眼:“他雖然是個小瘸子,但還是個雛兒。”
我能感受到那兩道目光游走在我身上時的溫度,又聽到一道尖聲尖氣的聲音說:“他長得可真俊俏,不出兩年絕對是個美男子。”
“那你現在就先拿下嘛。”
“只怕我要手把手教他。”
她們捂嘴笑得像兩只小山雀,站在簡陋的護理臺前卷着紗布,眼睛不斷瞟着我。我蹲在牆角,看着地上混雜着鮮血粗糙泥地,整個人都在顫抖。
經過昨晚一整夜的折騰,我把路上吃的吐了個一幹二淨,現在整個人都是暈的,面對那種肆無忌憚的玩笑話我都沒有反應。換了以前,我肯定就走上去拍拍她們肉墩墩得屁股,壞笑着說:“那就來一發嘛。”
“等我好了也跟我玩玩吧,護士小姐。”病床上的一個裹着浸血的紗布的軍人朝她們吹了個口哨。其中那個高挑的護手走過來在他臉頰上輕輕一吻:“那你可得娶我,羅恩·基爾少尉。”
羅恩咧開嘴笑了笑,然後因為疼痛悶哼了一聲。護士小姐撇了撇嘴:“看來還早着呢。”
她親吻了羅恩有些幹枯的唇,然後走到了我的面前,就像施號命令的女王:“站起來,穆勒醫療兵。”
我扶着牆顫巍巍地站了起來,雙腳哆哆嗦嗦地發軟。
“沒尿褲子吧!”她輕笑幾聲,然後朝我伸出手:“我叫夏洛特,在下次開戰前你就得呆在戰地醫院了,海因茨醫生讓我負責帶你,你可得好好聽我的話。”
她眨了眨漂亮的藍色眼睛湊近:“你要學習的事兒可多着呢。”
我渾身一寒,還是擠出了個略顯慘淡的笑容:“謝謝你,夏洛特。”
我的目光不自覺地落在她那傲人的胸脯上,渾圓緊致從解開了三顆扣子的護士服下似乎呼之欲出。我的臉開始發燒,似乎察覺到了我的異樣,她挑起兩道彎彎的柳葉眉毛,細長如狐貍般透着精光的眼睛眯了起來,驕傲中帶着絲勾引人的魅惑,正當我以為她要說什麽的時候,她突然朝前走了一步,俯身在我臉上親了親。
“真是個幹淨的孩子。”她身上的消毒水味道迎面撲來:“這裏的人都太髒了,小萊茵。”
我愣住了,看向她長着些雀斑的臉,這些雀斑讓她看起來很性感。然後因為她身體的前傾,該看的我幾乎全部看到了,我咽了口口水,感覺有些東西不受控制。
她突然有些神經質地笑了出來,然後揪着我的衣服把我拖到了外面的一間病房。
“現在幫我們把這些人擡出去吧。”
我數了數一共有十五個擔架,上面躺着十五個死人。他們的死相很慘烈,氣味很難聞,叫本身沒什麽可吐的我只能流着眼淚幹嘔。
“你可真可愛。”夏洛特笑得開心,她指着那些人好像在炫耀她的戰利品:“這個和我接過吻,嘴裏總是一股杜松子酒的味道,還有他,親吻過我的手背,腼腆地不像話,這個嘛,在上一次來戰地醫院時和我上過床,技術很好......”
她看向我,表情十分得意,我想我當時震驚到張大了嘴巴的模樣一定很滑稽。
“怎麽?很驚訝嗎?”她又挑起了眉頭。
我趕忙搖頭:“你很美,他們應該都很喜歡你。”
我的恭維起到了很好的效果,她笑得臉蛋紅撲撲的就像五月玫瑰,然後我和她花了一個小時把這些屍體擡了出去,堆放在戰地醫院後面的空地上。接下來會有專門的人處理這些屍體,她問我要不要觀摩一下,我趕緊搖頭。
消毒完後,她遞給我一支煙,我說我不會抽,她就說我遲早得學。于是我在她的手把手教導下開始抽了第一根煙。後來我不得不感概,煙确實是個好東西。無數次夜晚,身邊沒有幾根香煙我根本無法度過。
當晚,夏洛特被海因茨醫生叫去輔助他手術,我被她指派到戰地醫院的頂樓病房裏給一位大人物換藥。
“你就幫我一下嘛,說不準他會喜歡你呢!”夏洛特沒個正經,在我屁股上拍了拍:“大人物都有特殊的癖好哦。”
我臉霎時就紅了,迄今為止我還沒被女人拍過屁股,尤其是像夏洛特這樣妖媚的女人。于是我端着換藥的器械和藥水,來到了大人物的病房外。深吸一口氣後,我小心翼翼地推開了門。
“進來。”
裏面傳來一聲好聽的聲音,怎麽形容呢,就像巴伐利亞的清泉,流淌在陽光下,清澈而通透。
推開了門,我看到了躺在病床上的大人物。
上帝!他可真美,那種即使在病痛中也無法掩蓋的健壯,就像米開朗琪羅刻刀下的大衛王。直到多年後我也會記得初次見到他的這幅場景,四月羅馬尼亞的陽光下,我遇見了我生命中的貴人,我一生都記挂在心中的朋友。
——威廉·維克多空軍少校。
清澈的陽光透過玻璃窗照在他臉上,他棕色的頭發淩亂顯得慵懶,麥色的皮膚光澤健康,一點都不像個中了好幾槍的傷員。
傳聞他的戰機被擊中冒着滾滾濃煙就像只折斷了翅膀的雄鷹快要觸地,在大家都以為他要和戰機同歸于盡的最後時刻他從駕駛艙裏跳了出來。緩緩下墜中,該死的俄國佬仗着自己不受《日內瓦公約》的約束恨恨地朝他開了好幾槍。然而帝國的英才可沒這麽容易死,他堅持到了最近的戰地醫院,并且恢複得很好。
“少校,您好,我來為您換藥。”
我聲音小得可憐,請原諒萊茵這個沒見過世面的孩子吧。誰叫這個少校長得好看的過分,而萊茵天生對美就沒有抵抗力。
他懶懶地轉過頭來看向了我,我迎上他的目光,看到他嘴角揚起一個明媚的弧度。
“好啊,請便。”他的語氣輕快。
“嗯。”
我小心翼翼地走過去,在他身邊坐下,然後掀起了他的被褥,解開了他的病服。在為他換藥的過程中,我感覺到他一直在盯着我看,看得我不禁有些手抖。
我努力使自己的注意力集中在他傷口上,但他傷痕累累的腹部肌肉線條依舊那麽好看,讓我突然羞愧得無地自容。如果是他來到了莉莉絲身邊,小萊茵大概一點競争力都沒有了吧。
我被他看得心裏直發毛,手上不自覺地加快了速度。
“你在緊張?”他突然問。
我張了張嘴,然後迅速恢複冷靜:“我剛來這裏不久,少校。”
“你要上前線?”
“是的。”我點頭。
“你多大了?”
“十三歲。”
我聽到他輕笑一聲,然後他看向窗外:“十三歲啊......我們的帝國居然要十三歲的孩子上前線......”
“不!是我自己願意來的!”我有些激動:“是我自願的。”
他寧定地盯着我,似笑非笑。
我有些羞怯地低下了頭,我不明白我為什麽害羞。我平常可不是這樣的性格,我頑劣不堪,滿嘴髒話,盡管米夏和莉莉絲都說那只是我的僞裝。可這世上也只有那兩人能看出那是僞裝。
我本來在這位少校面前也該嬉皮笑臉的,但不知道為什麽笑不出來,反而顯得很窘迫,這可不是因為他是大人物的緣故。我總覺得有一種奇怪的氛圍籠罩在病房內,包裹着我們。他很悲傷,或者說,他對我很感興趣。
我們後來沒什麽交談,等到了第二天,夏洛特壞笑地戳了戳我的肩:“不錯嘛,這麽快就贏得了大人物的芳心,維克多少校可點名說要你接下來照顧他哦。”
夏洛特吸了口煙:“反正最近蘇聯人要消停一陣子了,你也不必上前線,就在這裏先照顧他吧!”
我非常詫異:“為什麽?”
“什麽為什麽?你問蘇聯人嗎?戰争就是這樣的,大家都需要休息,我們需要,那些俄國佬更需要。”
“不,我是問為什麽維克多少校要我照顧他,明明你們都更有經驗。”
夏洛特睜大了眼睛:“呀,原來你不知道呀!”
她笑着在我耳畔悄聲說:“維克多少校喜歡男人。”她戳了戳我:“尤其是像你這樣的漂亮男孩兒。”
我瞬間漲紅了臉:“這可是犯法的!”
被一個男人喜歡,可真叫人惡心。
夏洛特挑眉:“我照顧他的時候看過他時常帶在身邊的一張照片,兩個年輕人,一個是他,還有一個嘛,我不認識,但好看得過分。怎麽說呢?”
夏洛特揉了揉太陽穴:“幹淨澄澈,就像詩人一樣。”然後她又瞟了我一眼:“你也是嘛。”
我就像抗辯似地吐了句髒話:“媽的!我才不是!”
然後我落荒而逃,夏洛特後面的笑聲仿佛爬到了我的背上,撓的我渾身不适。
于是下一次換藥時,我更緊張了。
我的手簡直不聽使喚地抖,在用鑷子将紗布夾起來的時候居然不小心觸碰到了他的傷口。
維克多少校痛得嘶了一聲,我大驚失色,連忙向他道歉。
他突然笑了,伸出手來,好像要摸我的頭,我慌亂地朝後躲了躲。
“你怎麽了?”他皺眉問。
“沒有......”
“你在撒謊,小萊茵。”他半坐起身,笑着把我扯到他身邊,摟住了我。“你怕我,小萊茵,但事實不是你想的那樣的。”
我第一次被男人抱,整個人都在顫抖。
“她......她們說您喜歡男人。”
“是啊,我喜歡的是男人。”
我咽了口口水,要不是他是長官,我想我現在應該一拳砸在了他的臉上。
他松開了我,命令我在他面前坐下看着他。我不明白他的用意,但還是強忍着不适照做。
“萊茵,喜歡男人和喜歡的是男人不是一個意思。”他的語氣清清淡淡的,神情恬然中帶着些許落寞。他從枕頭下摸出了一張照片,遞給我說:“看看。”
猶豫片刻,我從他手上接過那張照片。我想這該是夏洛特所說的那張照片。
年少的維克多少校和一位如山間清風般的男人站在一起,矢車菊在他們腳下随風搖曳,少校笑的很開心,是少年人獨有的笑容,而那位高瘦的男人卻像中世紀的王子,娴靜優雅,仿佛帶着一層光暈,我這輩子都沒見過那樣的人,我想就是海涅看到他都會詞窮地不知道該如何表達。夏洛特說對了,他的确像位詩人,寶石般的眼眸裏閃爍着智慧的光芒,淺淡的笑容裏似乎蘊含了萬物。
“他有一雙灰藍色的眼睛,就像波茨坦的湖泊。”
維克多少校看向我:“你也一樣,萊茵,你的眼睛和他一模一樣,灰藍色的,如冬日的海。”
說着,他突然哽咽起來。然後他背過了頭,我想他應該不想讓我看見他流淚。我趕忙将照片還給了他:“少校,我該離開了。”
“不,你坐下。”
他的挽留讓我心下一軟,其實我并不想走,只是不忍看他這副模樣。聖子耶稣!你得知道一個美人兒在你面前流淚的模樣有多麽讓人心碎,更何況他是一名健壯如鋼鐵般的軍人。
我猜他似乎想講述什麽,而我是個比較好的傾聽者。如果他喜歡我的眼睛的話,我願意讓他多看幾眼。
于是我問:“少校,那他現在在哪裏呢?”
少校轉過頭,垂下了憂傷的眼眸,“他啊,他去了他最喜歡的地方。”
他的目光突然飄向了很遠的地方,仿佛在出神:“海洋。小萊茵,他最喜歡海洋,就像我喜歡藍天,可我不能死在天上。”
我瞬間明白了他的意思,那人該是一名海軍。我嘆了口氣,想繼續問什麽,但似乎少校已經神游在外。我只好耐心等待他收回思緒,自己也發起呆來。
因為我突然很思念莉莉絲,還有不知道在哪條戰線上的米夏。
也不知道何時才能和他們見面,我意識到我是如此想念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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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根據《日內瓦公約》中的《空戰規則草案》第二十條:機上人員因航空器喪失戰鬥力而力圖跳傘逃生時,在其降落過程中不得對其進行攻擊。但蘇聯在二戰期間并不是《日內瓦公約》的簽署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