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有人來救他了
因為祝壽鬧了個不愉快,吃飯的時候大家都盡量降低存在感,一時間偌大的宴會廳裏安靜到落針可聞。
反倒是沈臨洲咀嚼着油炸大蝦,還不忘給厲九幽夾了一筷子糖醋裏脊。他記得書裏說厲九幽愛吃甜的,哎,可憐他家崽崽小時候因為多吃了一顆大白兔奶糖就被老古板厲鴻賓教訓了半個小時。
這開席都十幾分鐘了,厲九幽除了慢慢吞吞吃了幾口米飯就沒別的動作。
沈臨洲都明白,這一大桌子人都是來看厲九幽笑話的。他有自己的驕傲,自然是死死抿着唇,能少吃就少吃。
“我說弟媳婦兒,小弟最不愛吃的就是糖醋裏脊,他一吃甜的就吐。你這人,也不能仗着小弟看不見就胡來吧,你們可是要過一輩子的,這點喜好忌諱總得知道吧。”
嘴裏塞得滿滿當當的沈臨洲瞬間懵了,前後不過幾秒就眼淚汪汪的,一邊咽一邊吸了吸鼻子。
手足無措道:“我,我不知道。”
喵的,你們幾個黑心腸的懂什麽,厲九幽就是喜歡甜的!他為什麽吐,還不是那個煞筆厲謹言下了苦味劑。
當事人厲九幽像是沒聽到兩人的對話,動作優雅地夾着糖醋裏脊放進嘴裏。
啪啪帶着聲響的兩個巴掌狠狠打在厲稼洛臉上,沈臨洲立馬又給夾了一堆菜。
沈臨洲支着下巴,感動地眼淚汪汪,軟軟乎乎道:“老公,你真好,為了我你受苦了,來,多吃點。”
明明是粘膩的做作的語調,偏偏從沈臨洲嘴裏出來不會讓人覺得反感,大概是因為那雙眼睛,單純又清澈,像是映照着雪山上的泉水,太幹淨了。
“弟媳婦兒,這是家宴!”
厲稼洛處處被沈臨洲刺,煩的不行,就差明示他注意身份了。
“謝謝大哥,我是有一點點放不開,第一次見家裏人是我不懂規矩了。不過看到大哥這麽通情達理又包容,我也不能太放不開,我懂了。”
沈臨洲說完就轉了下桌子,把對面愛吃的菜停在了自己面前,一邊自己吃,一邊給厲九幽夾,好不自在。
唔,該說不說的裏家這廚子做的飯是真不錯。
厲九幽垂眸看向碗裏的辣子雞丁,心想這個人到底是怎麽做到的,每一道菜都精準踩在他的心巴上,都是他愛吃的。
魚挑了刺,雞腿去了骨頭,小龍蝦帝王蟹剝了殼,就連他不喜歡的洋蔥都沒有一塊。
豎起尖刺的沈臨洲也可愛極了,嗯……好像演技也不錯,給他出頭的時候尤其的帥。
厲九幽吃完碗裏最後一口米飯,不着痕跡觀察着沈臨洲,心道果然還是寸頭好。
吃完飯就是商業大佬們最愛的環節,各種介紹、認識、攀關系。
沈臨洲和厲九幽這種被排除在外的,直接扔到邊邊角角的旮旯喝西北風。
叮咚。
【全世界最好的人:上來二樓。】
這是誰?
沈臨洲關掉手機擡頭,直愣愣撞進厲謹言快要冒火的眸子裏,他的手指搭在欄杆上,神情倨傲又不屑,似乎主動跟沈臨洲發消息是莫大的施舍。
“那個,厲九幽我上樓一下,一會兒就回來可以不,你就乖乖在柱子後面等我,乖一點哦。”
啧,囑托小孩子一樣。
“嗯。”
等沈臨洲站在厲謹言一旁,厲九幽原本平靜的臉瞬間陰沉下來。
“沈臨洲,你今天怎麽回事?吃錯藥了還是腦子不清楚?我交代你的事是不是都忘光了。”
兩人站着的地方是一處暗角,隐蔽又沒什麽人經過。
沈臨洲倚着牆,漫不經心道:“什麽事?我怎麽不知道。”
厲謹言冷哼一聲,陰恻恻道:“沈臨洲啊沈臨洲,你還真是個可憐蟲,不會真以為搭上厲九幽那個瞎子有好處吧。也不想想他一個瞎子能有什麽未來,厲氏遲早是我的。”
“哦,我好怕怕哦。”
不管厲氏現在是誰的,只要厲九幽活着一天,最後厲氏都得是厲九幽的。
“讓你下的藥你不會沒下吧,我可告訴你,你的把柄可在我手裏攥着,你也不想讓我小叔知道,你給他戴綠帽子吧。”
“大侄子,你還真是多慮了。整個臨城誰不知道你最惡心的就是我,綠帽子從何而來。把柄,你說的是我表白你的截圖還是我結婚那天的錄音,嘶,你還真是天真啊,厲九幽要是在乎根本就不會答應跟我結婚了。”
喵的,作者你怎麽回事,多說一句厲九幽為什麽答應結婚能死呀,搞得我很被動啊。
厲謹言哽住了,他哪裏知道厲九幽發什麽瘋,從一開始就沒想過要拒絕這個婚事。
“臨洲,是我語氣重了些,你也知道我的脾氣,是我不對。來,我帶你去個地方。”
沈臨洲慢慢吞吞跟在厲謹言身後,心想我倒要看看你搞什麽幺蛾子。
“臨洲,你還記得這裏嘛,咱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就在這個游泳池旁邊,你說你喜歡我。”
嘔。
沈臨洲從記憶裏扒出來了,厲謹言當時嫌棄的表情都快成原主的噩夢了。嫌棄原主的衣品,嫌棄他的長相,嫌棄他的出身,從頭到腳挑剔了遍。
于是那天以後原主就開始非主流,合着櫃裏花裏胡哨的衣服都是拜厲謹言所賜啊。
“年少的時候腦子經常進水,你也別在意。還好我幡然醒悟了,要不然天天看得多磕碜啊。”
“臨洲,不要說氣話,我知道你還愛我。畢竟沒有幾個人能抵擋得住我的魅力,不要壓抑,釋放出來,一輩子跟着一個瞎子有什麽好。只要計劃順利進行,以後吃香的喝辣的都随你。”
“沈臨洲,過來。”
厲九幽單手插兜站在鵝卵石鋪成的小路上,一旁是盛放着的月季花,高大的身影在日光下晃動,簪花翩翩少年踏風而來。
低沉喑啞又性感的嗓音,沈臨洲一時間有些癡了,久久沒有動靜。
“小叔叔,我跟臨洲年紀相仿,更談得來。你有些老古板,對年輕人喜歡什麽還是不夠了解。”
“哦,沈臨洲,你喜歡什麽?”
“自然是粘着你!”
沈臨洲立馬上前拉住厲九幽的手,十指相扣。
“老公,不是讓你在那邊等我嘛,怎麽過來了。這邊路不好走,萬一磕着碰着怎麽辦。”
“你很長時間不回來,擔心。”
沈臨洲愣了,這還是厲九幽第一次如此清晰地表達對他的情緒,擔心他。
嗚嗚嗚,真不愧是他家崽崽,太甜了!
“我沒事,別擔心。倒是大侄子奇奇怪怪的,老說些不着調的話,得讓大哥好好管教管教。”
“臨洲大概是誤會了,我只是帶他來看看這邊的風景。小叔叔眼睛不方便,我正好閑着。”
厲九幽小拇指勾了勾沈臨洲的手背,輕聲道:“松開一下。”
從鵝卵石小路到厲謹言那大概五米距離,厲九幽走的穩穩當當。
“厲謹言,知道我為什麽從來不用導盲犬不用盲杖嘛,不是自信,是我有十足的把握。”
折了翅膀的雄鷹也還是雄鷹,會飛的雞,也就只是個雞。
“是嗎?”
撲通。
落水的聲音讓沈臨洲心一顫,他甚至沒有看清楚怎麽回事,岸上已經沒有兩人的身影。
“厲九幽,厲九幽,你還好嗎?”
水下兩人都沒有動靜,沈臨洲暗罵一聲,把西裝一甩就跳進游泳池裏,他記得書裏說厲九幽小時候差點淹死,有心理障礙,他得去救他。
水下。
厲九幽一點也沒掙紮,借着憋氣的空檔被厲謹言按在水裏,還沒等厲謹言得意,他壓着的人猛地翻身,緊接着一股強大的壓迫感讓他喘不過來氣。
被水沖刷着的眼睛一點也睜不開,鼻孔裏肺裏全是被嗆到的水,厲謹言拼命掙紮,他,他好像快死了。
恍惚他好像看見一個人飛快游過來,如同躍起的人魚,水珠滑過水面,那麽夢幻,又那麽美。
壓迫感消失是幾秒鐘的事,厲謹言浮出水面大口大口呼吸,只見沈臨洲焦急地把下沉的厲九幽摟住,努力箍着他的腰往上提,哪怕是在水下厲九幽都能感受到沈臨洲的吃力。
他不着痕跡地放松身體,順着沈臨洲的力道慢慢飄起來。
腳掌踩到底,脖子以上露出水面的時候沈臨洲狠狠哽住了。
艹,也沒人告訴他這游泳池才一米六多啊。
“額,我……”
“別說話。”
在水裏,厲九幽深深呼吸一下,而後猛地把人摟住,力道之大,幾乎要把沈臨洲揉進骨血裏。
沈臨洲要推開厲九幽的手突然頓住,哪怕只碰到了他的肩膀,他也能感覺到,厲九幽在發抖,那是一種毛骨悚然般的戰栗和害怕。
他的崽崽——在害怕。
沈臨洲溫柔地拍着厲九幽的後背,安撫道:“別怕,別怕,我來了。”
厲九幽閉着眼睛,五感有些遲鈍,卻清晰地知道有個人奮不顧身沖下來救他,此刻那人就在他的懷裏。
溫熱的水一遍又一遍沖刷洗滌着某些過往,在他隐忍蟄伏的二十七歲,有人來救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