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通常塞巴斯蒂安是個早上神清氣爽的人。然而經過半宿的輾轉反側,被經紀人一通電話驚醒,他真沒啥好氣。
“……趕緊,起床——”
“等等,怎麽了?”塞巴斯蒂安揉着眼睛,迷迷糊糊地說。
佐伊嘆了口氣。“我說的話你聽進去沒有?《貼紳男士》的硬照拍攝四個小時後開始。你忘了?但願你身材沒走樣,沒亂吃垃圾食品。”
塞巴斯蒂安內疚地想起前一天他在氣頭上吃的那個冰淇淋——都是被弗拉德的鬼話給激的。“當然。”他沒說實話。他的确記得最近有一次拍攝,但前幾天過得太刺激,他把日期忘了。
“那就好,”佐伊說。“雖然我們也不希望你看上去過于完美。你也知道,《貼紳男士》喜歡更真實自然的樣子。他們打算在你家鄉拍攝第一組硬照——你沒忘吧,嗯?”
塞巴斯蒂安打了個哈欠,努力想讓自己清醒過來,但還是困得要命。“當然。”他确實沒忘。那本雜志的風格游走于時尚與藝術之間,編輯們喜歡給時尚大片賦予故事性,或者至少傳達一些理念;他們樂于從模特的個人經歷中發掘靈感。塞巴斯蒂安為不少時尚雜志拍過大片,但這次很不一樣。
起初他猶豫了,不知道該不該接受這單工作。他不确定自己是否願意跟整個世界分享那段落魄的年少時光。佐伊說服了他,不僅出于薪酬的考量,更是因為這組照片能夠向那些抑郁、掙紮的青少年傳達強有力的訊息:即使你處于社會底層,成年後仍可以成為一名傑出人士。這個理由最終說服了塞巴斯蒂安。
“那太好了!”佐伊說。“還有一件事,親愛的,你需要一名保镖。你遇襲的事已經上了各家報紙和電視新聞。你不能毫無防護地出現在公衆場合——會對經紀公司造成負面影響。我們給你找了一個,他應該在半小時後去接你。”
“好。”塞巴斯蒂安嘆着氣說。
“祝你好運。”
“謝啦。”塞巴斯蒂安挂了電話。
他看了看鐘。他希望經紀公司能夠在這麽短的時間內找到稱職的保镖。他不傻,而且也不是大意的人。這次拍攝早已公布,而且大部分都在室外進行。對那些襲擊者來說,這是個絕佳機會。
他憂心忡忡,愁腸百結。他試着減輕這種感覺,起身下了床。
塞巴斯蒂安洗漱完畢,換好衣服,走出了房間。他得告訴盧克他今天要出門。
盧克在廚房裏。還有別的人也在。
塞巴斯蒂安看見弗拉德和盧克正在專注地談着什麽。他沒有停下,走進廚房。兩人都擡起頭來看他。
“早安,”塞巴斯蒂安邊問候邊給自己倒了杯茶。
“你要出門?”盧克問。
“是的,要回我的家鄉拍一些硬照。”
“取消。”弗拉德說。
塞巴斯蒂安本已成功地無視了弗拉德,直到此刻。他轉過身。“不好意思,你說什麽?”
塞巴斯蒂安本以為弗拉德在昨晚的事情之後會避免跟他對視,但弗拉德毫不躲閃地迎上了他的目光。“取消,”他重複道。“我在警察局的線人剛才來電話,上次被抓的那批人中有人交代,據說他的同夥打算在今天搞點大動靜。”
塞巴斯蒂安蹙眉。“為什麽是今天?”
“今天是‘全國出櫃日’,塞巴。”盧克提醒他。
“哦,我完全不記得這回事了。”塞巴斯蒂安輕輕地說。他看着弗拉德。“那家夥有沒有提到那幫瘋子有什麽具體的計劃?”
弗拉德搖頭。“他只知道他們今天準備對兩個LGBT公衆人物動手。上次他們在你身上失手了,很明顯他們會沖着你再來一次。那些邪教徒一般不會半途而廢。”
“有多少人知道你今天要拍照?”盧克問。
塞巴斯蒂安抿住嘴唇。“大家都知道。反正保密也沒什麽意義,因為拍攝場景大部分都是公共場所。”
“你一定得取消。”盧克皺着眉說。
“我不能。”
弗拉德嗤之以鼻。“別跟個死腦筋的小傻逼似的——”
“我真的沒法取消,”塞巴斯蒂安盯着他說。“我簽了合約。編輯部不會推遲拍攝的,他們有截稿日。”他看向盧克。“別擔心,經紀公司會給我派個保镖。”
門禁對講機響了。“說人可能人就到了。”塞巴斯蒂安走過去,接了起來。
足足等了十分鐘,樓下的安保人員才結束安檢,允許那個保镖上樓。
他們在客廳等着。弗拉德突然問:“你知道他什麽水平嗎?”
塞巴斯蒂安很驚訝,弗拉德居然會關心這事。他聳聳肩。“我沒見過他。”
弗拉德嚴肅地看着他。“你幫我理理清楚,你這是打算把小命托付給一個沒見過的人?你連他有幾斤幾兩都沒搞清楚。你知道有多少門外漢為了賺點快錢給人當保镖嗎?”
塞巴斯蒂安忿忿地瞪着他,覺得臉上發燒。怎麽弗拉德總是随随便便就能讓他覺得自己很蠢?
“經紀公司肯定會雇個可靠的人。”他不想示弱。
“行吧,”弗拉德說。“那咱們就試試。”弗拉德像平常一樣穿着一身黑,他走到電梯門旁,選了個位置站好。
時機正好。片刻之後,電梯門緩緩打開。
那保镖一跨過門檻,弗拉德就給了他一個鎖喉,把槍頂在了他太陽穴上。那人的體型甚至比弗拉德還壯,但屁用沒有。弗拉德推開了他。
“這就是你的專業保镖?”弗拉德一臉嫌棄。
塞巴斯蒂安瞪着那個陌生人。“我還給你加油來着,”他愠怒地說。“現在我只好忍着他那副耀武揚威的嘴臉了。”
“塞巴斯蒂安,看起來弗拉德是對的。”盧克不情願地說。“這家夥顯然不怎麽行。無意冒犯。”他掃了那人一眼,加了一句。那人一臉糾結,臉上一副又不好意思又氣急敗壞的表情。
塞巴斯蒂安嘆了口氣。“你覺得我該怎麽辦?我沒時間另外找保镖了。”
盧克微笑,帶着點歉意。“總還有弗拉德啊。”
“不。”塞巴斯蒂安和弗拉德齊聲說。然後,他們互相瞪了一眼。
盧克走到沙發坐下,拾起他扔在那兒的書,說:“弗拉德,我要把你借給塞巴斯蒂安。先別抗議,羅曼同意的,只要借出期間我待在家就行,短期內我也不打算從沙發上起來。你要是有什麽不服,找羅曼去。”盧克淡定地笑了笑,開始看書。
塞巴斯蒂安哭笑不得。盧克顯然覺得這樣做是幫了他的忙,而他又不能跟盧克解釋他這是幫倒忙。
他嘆息着遣走了經紀公司派來的保镖,抓起車鑰匙,朝着電梯走去。
确切地說,塞巴斯蒂安是感覺到,而非聽見,弗拉德跟了上來;弗拉德高大的身軀沒給他帶來安全感,反而讓他煩躁不堪。他的皮膚高溫不下,全身肌肉緊繃。他希望自己的思緒能不這麽混亂。
天吶,想必這會是漫長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