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洋洋暴斃
更新時間2012-12-19 1:59:22 字數:3804
後面幾張照片是一只貓,像是被車輪輾過去,頭骨碎裂,死狀很慘。貓的毛色和大小跟洋洋差不多,那雙驚恐發灰的眼珠子鼓出來。
墨月如被電擊,吓得失聲尖叫,手中的照片被她抛得遠遠的。掉落在地上的信封和照片朝上,在路燈照耀下,越發恐怖。
然而,牆角下,那不正是那只貓麽?血跡布滿全身,脖子上還有一小圈蕾絲頸飾,白色蕾絲被血染成了暗紅。她認得,因為那是她親手給洋洋做的“首飾”。
是洋洋?!
她的腳急促向後倒退,只想馬上離開現場。一雙手突然從後面握住她的雙臂,墨月的心倏地縮緊,嗓子像是被鐵指鉗住,已經叫不出來。
她驚恐而僵硬的轉過身,看到一張似曾相識的臉。他的嘴唇不斷翕合,像是在說着什麽。她什麽也聽不見,什麽也說不出來。雙腿早已虛軟,眼前一黑,人事不醒。
四周一片黑暗,“墨月親啓”這五個白字在黑色背景裏,不斷擴大。四周很黑,很空。伸手不見五指。她被困在這種黑暗裏,不管她逃向哪個角度,哪個方向,總是撞到一堵牆。那幾個白字像白森森的獠牙,把她逼得退到牆角,逼得沒有了去路。
近到眼前時,黑底白字突然幻化成五張血肉模糊嚴重畸扭的臉。墨月吓得胸口氣窒,一動也不能動,眼睜睜看着血臉撞過來。她嘶聲慘叫,卻聽不到自己的聲音。空中出現另一個聲音不停喚着她:“月兒,月兒……”
這個聲音好熟悉,她四處尋找這個聲音來源,黑漆漆的屋子裏,只能聽到他心痛而焦急的呼喚,卻始終看不到他身在何處。“你在哪?”
突然一只手牽住她,手掌相合,十指緊扣:“月兒,不要怕。是我。”
心慢慢安定下來,四周的黑暗漸漸消散。
濃墨去,清碧來。眼前出現一片汪洋,汪洋邊緣,是一片金色沙灘。那片沙灘上,是他那孤立的身影。
她看見一個花季少女,偷偷畫着不遠處茕茕孑立的少年,邊畫邊甜甜的笑。他在固定的時間來,又在固定的時間離去。她跟着他的規律,出現在海灘,她喜歡遠遠地看着他,喜歡在沙灘繪述他的孤寂。她看到一澎一湃的海水,漾在指尖。再順着指尖,沾進畫裏。
于是,有一天,他向她走來。她問:“你是誰?”
他的眼神裏有着信任,有着真摯,有着難以察覺的驚喜。“我是尚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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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雲?她收悉到他視線裏無言的表達,身心愉悅起來。果真是你!身體似乎随着海水蕩漾,起伏。舒軟而輕飄。她能感覺到胸腔有如白雲舒展的豁然開朗,有如花枝盛放的輕松怡然。
“月兒!你醒醒,月兒……”輕輕的呼喚聲逐漸清明,手上緊握的溫暖觸感也變得真實。
眼前晃然明亮,白光刺痛她的眼睛,緊接着又閉合。一只手掌體貼地遮在她眼睛上方,等适應了光線後,墨月才慢慢睜開眼睛。
她躺在自己床上,床沿坐着一個男人,一只手握住她的手,一只手為她遮住白熾燈光。
“就當那是一個夢,醒了就好!”男人聲音比什麽時候都來得溫柔,像是催眠。她的眼睛被他的手掌遮住,看不到他的樣子。
“尚雲。”眼淚朦胧了她的視線,迷迷糊糊地叫着一個名字。
遮在她眼睛上方的手,轉而輕撫着她的臉,“別怕,沒事了……”
她把臉埋在他掌中,貪婪的聞着他袖口傳來的龍涎香的氣息,那是一種似麝香,又似蘭香的味道,不是香水味,更像是一種身體本然的味道。
她在這種熟悉好聞的味道裏,情緒慢慢平穩。他的手掌輕輕撫拍她,溫暖的安撫一下接一下的傳遞給她的身體,就像夢裏的海浪,輕輕托着她,柔軟而飄渺。
“你不要走好不好?我怕。”墨月睜不開眼睛,含糊的央求。
“我不走,就在這陪你。”低沉堅定的聲音,仍舊溫柔。
好聞的味道随着她逐漸平靜的呼吸鑽進她的肺裏,她的感官認出了這種味道。她靠在他手心裏,心境安寧,一陣倦意襲來,慢慢進入沒有夢魇的深眠。
輕輕把她的頭放回枕頭,抹幹眼睫上的淚水,又壓實被子。
“木信!”古尚雲輕輕走到客廳,把站在門外的木信喚進來。
“總經理。我在。”木信應聲而入。
“你覺得這會是誰幹的?”古尚雲坐在沙發上,示意木信坐下。
木信坐到他旁邊,手裏是黑色信封和兩張車禍事故的照片。他冷眉微鎖,道:“我不知道。但我可以排除游龍幫所為。”
“會是他們嗎?”古尚雲意有所指。
“如果你指的是潛伏在游龍幫的人,那就更加不可能了。墨小姐與他們無冤無仇,還曾經幫助過他們。何況憑他們的智商和手段,不會玩這種小兒科把戲。”
“墨月這段時間還有跟誰來往過?”古尚雲百思不得其解,這笨女人到底又得罪了何方神聖?
“這幾天阿閑一直跟着墨小姐,她每天除了去自己住處喂貓,其它時間都在公司和望月居。根本沒有時間出去接觸任何人。不過……”
“不過什麽?直說!”古尚雲皺緊眉頭。
“我們無意間查到墨小姐曾經聯系過地鬼的人,地鬼與馬鬼都屬游龍幫。馬鬼幫是門面上的經營,地鬼幫則是見不得人的勾當。”
“她什麽時候聯系過地鬼?為什麽會跟他們扯上關系?”古尚雲面色凝重起來。
“墨小姐為了贖回祖宅,聯系過地鬼的人準備賣腎。好在警察早就盯上地鬼的舊據點,壞了這一場交易。有可能,地鬼把這次交易失敗歸咎于墨小姐故意所為,他們報複墨小姐,也就不足為奇。只是,用這種方式報複,也說不通。”
“竟有這樣的事!”古尚雲眼眸微眯,眸子漸漸變深。腦海裏回憶起秦昭月那天沒說完的話,她居然寧肯賣腎,也不願向他救助?自己是不是表現太過無情,讓她望風心怯了?
“明天我去查查,能想出這種變态辦法整人,着實匪夷所思。從沒蓋郵戳這一點,就可以清楚投信人就在C市,而且是熟識墨小姐的人。”
古尚雲若有所思,低垂着的頭看不到表情,微沉的聲音緩慢而凝重:“暫時不要查,免得打草驚蛇。如果我沒猜錯,他還會采取下一步行動。只是依照對方的思維,下次一定不會以投信的方式了,在這之後注意觀察可疑之人。”
“總經理,你是不是已經知道是誰幹的了?”木信太了解他的神情了,他的語氣中,明顯透露出微妙的信息。
“只是猜測。太晚了,你也回去休息吧,這件事情不要查了。”古尚雲拇指摩挲着下巴,像是猛獸看到獵物時,那種蠢蠢欲動。
“好。”木信點頭,突然又頓住腳:“總經理,再耽擱你五分鐘,我還有一件事要向你彙報一下。”
“你說。”
“我發現前一段時間跟蹤墨小姐的人不是游龍幫的。就在前天晚上那兩人跟游龍幫的人動手了,昨晚又偷偷與冰鳳聯絡,我才看出一點端倪。鑒于上次在香露天地得到的線索,我們把目标鎖定在平時跟冰鳳走得比較近的圈內人,有一個代號叫JY1103的侍員比較可疑。此人是兩年前來到C市,在C市沒有過任何的記錄。根據我們調查的結果顯示,他所持的身份證叫萬建雄,以前因強奸罪坐過牢,出獄後卻莫名失蹤。但盡管名字、籍貫、身份證號碼、家庭住址相符的确是萬建雄,在見過這個叫JY1103的萬建雄後,我們敢确定現在的萬建雄根本就不是兩年前失蹤的萬建雄。這個人只是借用身份,他的真實身份還需要進一步暗查。冰鳳與萬建雄,還有跟蹤墨小姐的兩個神秘人,十之八九是一夥的。”
“對方實力強大,你要注意安全。”古尚雲眉頭深深皺起
“知道。那我先走了。”木信恭敬的退出房間,輕輕帶上門。
古尚雲鎖眉深思,食指揉着眉心。這些事情,越來越複雜了。
過了一會,他輕輕踱進墨月的卧室。
桌子比上次多擺了不少東西,都是設計方面的書籍,五六成新,看起來經常翻閱的樣子。旁邊放着一個裝筆尺之類文具的紙制卷筒。雖然精致,卻也看得出來剛剪裁出來的痕跡,估計是墨月自己親手制作的。
古尚雲嘴角微微一勾,她還是喜歡做一些手工的小玩意。
視線落在書桌中間整齊碼着的一疊稿紙,一頁頁翻開發現都是一些精良設計稿,有一些作了修改,用不同顏色點點綴綴,加以備注。古尚雲邊看邊不住的點頭,雖然他的強項在于經濟管理,但長期與産品打交道,也能從這些草圖裏,看出她的實力。
她在元仕作設計師,還真是元仕的福将。
翻到最後,是一張寫滿娟秀卻淩亂字跡的草紙。他輕輕抽出來,把其它稿紙放回桌面。
他的視線凝在紙上,字比較散亂,但內容一樣,全是“尚雲”二字,橫着的、豎着的,正楷的、行書的,寫了滿滿一頁紙。不難看出寫字者的眷戀、糾結、痛苦。
翻過來,背面也是滿滿一大片的字,字跡行雲流水,卻顯得無力潦草,這是一首歌詞。
總相信雲能夠靠近,在孤獨寂廖的夜裏,牽着月亮漫天翩飛。想在寒冷的時候擁抱,發現還隔着距離。對視之間波動的無奈,藏着猜不透的沉吟。你看那月亮的心,坦白透明如水一樣冰清。傾瀉一腔訴不完的深情,纏綿至今。陽光照亮月兒,月兒牽挂着雲,絲絲縷縷的絕戀,續着斬不斷的情緣,星星是月亮的眼淚,倒映并肩走的身影,挽手走到夜深,萬物己沒有了聲音,軌道不能逆行,注定不能轉身,我願站在黑暗裏,追随你的背影,哪怕我的愛,只能燃燒到黎明。
有些字跡似乎被水漬浸染,模糊漲散。透過這些模糊的字跡,古尚雲眼前浮現她坐在桌子前,寫着這些字邊掉眼淚的落寞和難過。他仔細把這張稿紙折疊整齊,塞進襯衣貼胸口袋裏。
胸口隐隐鈍痛,回頭定定望着床上憨睡的人兒,燈光照在她微顯蒼白的臉頰,神情詳和寧靜。長長羽睫在臉上投下陰影,俏皮的鼻子下,小巧嘴唇倔強的微抿着。尖瘦的下巴讓人忍不住去啄吻,潑墨般的長發散在枕邊,越發襯出她矜嬌贏弱的美麗。
月兒,這是你的心聲嗎?追随背影的到底是你,還是我?
墨月眼睛緊閉,眉頭颦蹙,呓語音量微弱,氣息紊亂。一雙手揪着被子,把被子緊緊攥在手心,微微顫抖。
古尚雲大步走到她床邊,坐在床沿。大手覆在她的冰涼的手背,凝視着她的眼神裏滿是心疼。“祖宅對你來說那麽重要,重要到願意用自己的腎去交換。如果不是逼不得已,你不會把祖宅抵押給政府。當年,你一定沒有拿他的錢對嗎?否則,你怎麽可能還需要抵押祖宅?是我錯怪你了。可是你為什麽從來不解釋?笨蛋,世界上沒有比你更笨的人了。”
如果苦痛可以出賣,我願意收購你今生所有痛苦,難過,眼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