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走投無路
更新時間2012-12-2 13:01:51 字數:6821
初秋的早晨,微風清涼。
路上行人不多,上班一族的車輛漸漸增多,半個鐘下來整個市道已是車水馬龍,各色各款的車影蜿蜒在繁華都市的街道上。
一天之計在于晨,盡管街上閑人不多,各店各鋪仍然一派忙碌緊湊的開鋪之勢,仿佛都是卯足了勁,要在早晨博個好彩頭,創下新高。
但是,讓這個城市沸騰的還是那不斷滾動的頭條新聞。
C市雷默集團突然得到外力資助,恢複了所有客戶群,并在幾天之間資金澎漲,股市起死回生,大有春回市暖的氣勢。
雷默集團易主的消息傳遍大街小巷,然而,除了傳聞是個俊俏小子,實際上雷默新主一直未接受任何采訪,沒人見得廬山真面目。口口相傳,把個新掌門的身份背景傳得五花八門。
有說是神秘的洋鬼子,有說是某位富豪之子,有說是雷默借故炒作,實際上就是某位股東之一的子嗣。更有人說是小城鎮來的暴發戶。總之,各種各樣的說法從地底下冒出來,說者心知肚明不過一番猜測,聽者有意傳乎其神,不忘添油加醋。
古尚雲聽完阿閑的社會關注度調查報告,不置可否的微微一笑。這倒是有利于雷默的活動展開,現在C城各界人士,都在等雷默宣傳造勢了兩天的新聞發布會。這一仗,還沒打,就先贏了陣勢了。
公關部早就輸通了各媒體關鍵樞紐,網絡、報紙、電視等等對雷默元氣大傷後東山再起的報道,盡是溢美之言。再加上股票穩固上升的事實做基礎,關于雷默倒閉的傳言幻滅。整個集團的職工士氣大增,比年終還多一份喜慶。每位雷默人對新上位的董事長心懷信任,敬如神祇。
毫無懸念,這次新聞發布會舉辦非常成功,古尚雲年輕沉穩、言談得體的形像與不驕不躁的舉止深深刻在人們腦海裏。鏡頭裏,上一任董事長古力言與現任董事長古尚雲的融洽相處、同仇敵忾、應答默契。好事者便從兩人姓氏上大做文章,傳言古尚雲便是古力言深藏民間的親生兒子。新舊兩位董事長,被誤會為“子承父業”或是“上陣父子兵”,倒是有效地消除了人們對雷默高層內亂的猜測,因此,雷默竟然無人特作申明撇清關系。
發布會結尾,公關部經理适時的公布雷默将參加與贊助舉辦的各項慈善活動與産品展覽計劃。言詞陳慨,激情飛揚,直到圓滿落幕。
中午,墨月昏昏沉沉的醒過來。肚子裏早已饑腸辘辘,再看時間,已是十二點半。若不是全身虛弱無力,她早就驚跳起來。
“不行,我得趕緊去送檢查報告。”墨月心想。
額頭的溫度依然灼人,眼睛看東西都是模模糊糊的了。每走一步,都要晃三晃。如果不是想到房産的事情,她真想馬上倒下去再也不想起來。
打車到C市醫院,站在廳堂前臺的護士見她踉跄的步伐,趕緊過來扶住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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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挂急疹嗎?”
“我不看病……”她是來拿體檢結果的。
“天啦,你都燒成這樣了,不看醫生可不行啊。”
“不行,我沒時間了。”墨月說着,手覆在額頭上,卻冰得吓人。掙開護士,自顧自地朝電梯通道走去。
“小姐,你得趕緊看病……”護士在後面好心提醒。
電梯門把護士的話關在外面,墨月無力的貼着壁面,冰冷的金屬質感讓滾燙的肌膚清涼舒服。電梯裏還有一個人,他在墨月進來時,就一直盯着她看。皺眉思索片刻,一臉恍然:“嗨,朋友!”
墨月連回頭的力氣都沒有了,就沒搭理他。這年頭,熟人沒幾個,不要臉的搭讪者多了去了。
“還記得我嗎?你看起來病得不輕啊?要不要緊?”年輕的聲音再度響起,語氣倒是真誠。
墨月回頭瞄了他一眼,也沒看清他的長相,電梯門開了,她擡腿走了出去。
“我們可真是有緣份……”話沒說完,電梯門口等待已久的人們擠進電梯,他又被擠了回去。“哎……等等,麻煩讓我先出去,謝謝。”
墨月拐了幾拐,下樓梯,進了角落一間檢查室。把單據遞過去,把自己的檢查報告收好。“醫生,我身體沒問題吧?”
窗口的醫生看着她,似乎愣了一下:“……很健康。”
“好,謝謝。”
“不用謝,你臉色不太好,不要緊吧?”
“哦,我沒事。”墨月扯出一個笑容,腳下虛晃了一步,馬不停蹄的走了。
回走到電梯口,已經是眼冒金星,搖搖晃晃。一雙手扶住她,“就知道你會回來的,诶,你真的病得不輕呢。”
“你才病得不輕。”墨月覺得煩躁,順嘴回他一句。忍不住擡頭看他,居然是在海灘上見過一面的男生。“是你?”
“你還記得我呀,太好了。”他一臉燦爛笑容,眉毛微揚,神情不羁的樣子。“不過,你好像……得去看醫生啊。”
“不關你事。”
“救人一命如造七級浮屠,我一心向善,怎麽會不關我事呢?”他認真的說,扶住她往電梯裏走。伸手探了探她的額頭,皺眉道:“啧啧,得去一樓挂個急診。”
“你別管我,我真有事。”墨月掃開他的扶持。人馬上就往地上癱。
電梯門打開,她只覺身形一輕,自己被人打橫抱起來了。“你再不看醫生,就真的有事了。”
“我不看醫生,你放開我,放開我……”墨月掙不開他,張嘴就咬在他肩膀上。
他悶哼一聲,找了個座位把她放下來,揉着被她咬疼的肩,氣呼呼的道:“你屬狗的呀,還咬上了。在這等着,我去給你挂個急疹。”
墨月憤憤看着他,沒力氣掙紮了。醫生一邊給她開診單一邊說,你都快燒成肺炎了,年青人不能玩命,趕緊挂個點滴把燒退了。
以往挂點滴都是在注射大廳随便找個位子坐下就成了,沒想到,遇到個“貴人”,開了個上等病房。
大眼瞪小眼,大眼快哭了,小眼樂彎了。
“再喝點吧,這粥裏加了糖的,剛醫生說你除了發燒,還血糖低,難怪你剛才路都走不穩。”男人笑彎了眼睛,一手端着粥,一手拿着勺。
墨月憤憤瞪着他,含着一口粥咽不下去。
“看在我大老遠的去給你買粥,你不能賞個面子多吃兩口?”男人歪着頭,舀了一勺送到她嘴邊。
“我……”墨月咽了粥剛張開嘴想說話,粥又送進了她嘴裏。
用手擋住他再湊過來的勺子,墨月伸長脖子咽了粥,終于有機會說話:“誰讓你自作主張讓我住病房的,我沒這麽嬌貴,直接在注射大廳找個坐位就成了!還有,這粥我自己喝,你走開!”
“生着病呢還這麽兇!啧啧!大廳裏太鬧了,大的叫小的哭,你受得了啊?這粥嘛……你右手挂着點滴呢,朋友一場,別客氣。”男人似笑非笑,絲毫不以為意。
“你也太好管閑事了,誰跟你朋友?”墨月毫不領情。心裏想着賣腎的事,眼圈都紅了。“你耽擱我事了你知不知道?”
“什麽大不了的事,一會我替你辦了去。別哭別哭。”男人手足無措,放下手裏的粥,在口袋裏掏出手帕來遞給她。
墨月轉過臉,不讓他碰。
“好啦,大小姐,我錯了,我不該自作主張,別哭了行嗎?本來是學雷鋒做好事,讓你這一鬧,人家還以為我欺負你呢。”男人軟語相勸,伸手輕輕扳過她的腦袋,替她把淚水擦幹。
這親昵的舉動,讓墨月覺得既驚又羞。這場景很熟悉,很久很久以前,有一個人,就是這樣邊哄着她邊替她擦眼淚的。
那人總是笨拙的哄着她說:月兒,別哭了。你一哭我心裏難受。
墨月怔怔的看着男人,想起往事,眼淚也收住了。
男人被她這麽凝視着,竟然不好意思起來。“一會兇巴巴的,一會又這麽深情,女人都是這麽多變的嗎?尤其是漂亮女人。”
墨月怒火又騰地升起來。男人見狀,忙開口轉移注意力:“得得得!言歸正傳。有句話叫磨刀不誤砍柴工,身體舒服了,效率才會更快。你剛才那樣子,還沒走出醫院大門就倒了。要真急的話,一會我幫你去辦吧。”
他說的不是沒道理。萍水相逢的陌生人,掏心掏肺的照顧她,安慰她,實屬難得。自己不是無理取鬧的人,然而祖宅抵押期限已至,她卻在這個節骨眼上病了,一着急就把氣都撒在他身上了。冷靜想想,确實不應該。
“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你這麽幫我,圖什麽?”明明很感激,卻嘴硬。
“圖什麽?”男人被她問住了,會意過來嘻皮笑臉打量她:“男人一個女人好,無非財色。看你這樸素着裝也不像有錢人,圖財是不可能了。至于色嘛本來挺漂亮的,現在病恹恹的估計扔大街上也沒男人對你感興趣。你有什麽可給我圖的呢?”
墨月垂下眼睑,一言不發。
男人本以為她又要大發怒火,很意外她這樣沉默,以為她生氣了:“跟你開個玩笑,別介意。那天在海邊遇到你,感覺很投緣。而且,那天我說過有緣會再見的。你看,今天就又見面了吧。鄭重向你介紹一下,我叫秦昭旭,朋友喜歡叫我阿旭。我希望跟你成為朋友。”
說着騰出手來,作握手狀。
墨月定定看他一眼,伸出手去:“我叫……莫思雲。”
“那我們現在是朋友了?”他像是得到了珍寶,歡喜的道。
“嗯。”墨月點點頭。
“即然是朋友了,不反對朋友為你效勞一次吧,張嘴!”阿旭把勺子送到她唇邊。
“我自己來。”墨月不習慣跟人這麽親密。伸手端過碗,咕咚咕咚的灌下去。放下碗,唇角沾了粥湯,像是畫了一撇白胡子。
阿旭撲哧笑道:“我第一次見到這麽不顧形象的女孩子。”
墨月接過他遞過來的帕子,不好意思的微微一笑。
房間裏限入寂靜,墨月瞥了一眼吊瓶裏的液體,愁容不展。
“現在可以告訴我,到底什麽事情讓你這麽着急?需不需要我幫忙?”阿旭收起笑容,目光真誠。
“不用。”誰也幫不了她。
阿旭調頭看着窗外:“你不相信我。”
墨月沉默了。擡手看了看腕表,心跳随着指針一下一下的抽動。
她暗嘆了一口氣,“你真的想幫我?”
“雖然我大部分時間都不太認真,但不包括現在、此時。”阿旭正色道。
“為什麽?”
“不知道。從第一眼看見你,我就覺得親切,有似曾相識的感覺。”阿旭又開始笑了:“你是第一個讓我發自內心裏渴望做朋友的人,也不知道是不是前世修的緣份。”
墨月沒笑,思量他所說的話真假成份。過了一會,伸手從旁邊的手提包裏抽出文件袋,裏面裝着檢查資料:“好,你幫我把這些資料,放在C市廣場左邊第三只柱形花壇下。屆時會有人來取,拜托你了。”
“這麽神秘?”阿旭覺得不可思議。“感覺像電影裏面的特務行動。”
“跟人約好的。”墨月警告的睨他一眼,不想跟他說太多。“我這麽相信你,你可不許打開偷看!”
“萬一是犯罪文件呢?可別把我給連累了。”阿旭并不打算偷看,嘴上卻開着玩笑。
墨月心裏咯噔一下,變了臉色,伸手想拿回資料袋。“你不願意去就還給我吧。”
阿旭退開兩步,笑得燦爛:“你這人開不起玩笑。算了,看在朋友一場不跟你計較了,我很快回來,你要在這裏等我。”
墨月看着他離開,心裏卻七上八下無法安寧。頭靠在後面,閉目養神,暗自祈禱。
也許是藥水裏有安眠成份,不知不覺就睡過去了。
不知過了多久,手上的漲痛感突然消失。墨月睜開惺忪睡眼,看到護士正在給她撥針。“小姐,可以回家了,回家之後要多喝水,飲食要清淡。”
“好,謝謝。”墨月漫聲應了一聲,擡手看了一眼腕表,已是下午四點多了。
天哪!這一睡,就是兩個多小時。阿旭還沒回來。
“護士小姐,請問跟我一起的男孩在我睡着之後回來過沒有?”因為這是VIP病房,有專人照看。
“我一直都在,沒看到有人來過。”
墨月心裏一陣不妙。C市廣場離醫院并沒有多遠,徒步來回也僅需半個小時。莫非是出什麽事了?她虛着腳步奔了出去。
廣場上,行人不多。她走到廣場左邊第三只柱形花壇前,沒找到自己的資料,環顧四周,更沒有阿旭的影子。
怎麽會這樣?心裏的擔心愈加放大。
突然想起阿旭臨走前開的玩笑,“萬一是犯罪文件呢?可別把我給連累了。”
她愣愣站在原地,腦袋裏空白一片。她唯一能做的就是等,等阿旭回來找她。
無力地蹲下身子,無助失措。一直到夜幕降臨,阿旭也沒再出現。
失魂落魄地回到租房,機械的關上門,開燈。
“喵嗚”一聲,洋洋一瘸一瘸的跑過來,仰望着她。用身體挨着她纖細的腿,摩挲着。
“洋洋,怎麽辦?出事了。”墨月蹲下身子,把洋洋抱在懷裏。洋洋溫馴的縮成一團,毛茸茸的,很暖和。
她想哭,卻哭不出來。眼睛很幹,很痛。把臉埋進洋洋毛茸茸的身體裏,“我該怎麽辦?”
江源鎮,榮華小區。
晚上十一點,月黑風高,萬家燈火俱滅,獨獨一家燈火通明,在黑漆漆的夜裏,更顯突兀。
客廳裏傳來咆哮:“誰讓你私作主張申請調動的,還有沒有把長輩放在眼裏。你翅膀硬了是吧,翅膀硬了就不顧父母死活了。我告訴你,我堅決不同意,想去C市,你想都別想!”
朱太太跟着朱挺快速踱動的步伐走來走去:“老頭子,冷靜點兒,冷靜點。大半夜的,你想吵得整個小區都不得安寧啊。來,先坐下來。”
朱太太半拖半拉的把臉紅脖子粗的朱挺按在沙發上,迅速倒了一杯茶給他:“從吃晚飯你就開始罵,到現在都幾個小時了,還不停歇。兒子已經知道錯了。你現在就應該冷靜下來,看這事要怎麽處理。”
朱挺把朱太太遞過來的茶一推,茶水溢了出來。朱太太嘆了口氣,重重把茶放在茶幾上。
“好吧,你也說了這麽多,現在就歇歇,聽我幾句勸。我覺得你說得很對,兒子未作任何商量,私自做了這麽大的決定,到了最後關頭,才把事情告訴我們。他目無尊長,是他的錯。可你想想啊,他為什麽不在事先告訴我們,就是怕我們反對,你看你現在怒火焚燒的樣子,不正是應驗了兒子的猜測了嗎?以後再遇到自己想幹的事,他肯定會反射性的就想到這次的先例,還是會瞞着你去做,因為怕你又反對呀。”
朱挺要說什麽,朱太太趕緊舉手示意——話未講完,不許插嘴。
“但說到底,這事是兒子主動提出來的吧,我承認他坦白得有點晚。可人家罪犯都有坦白從寬這一條呢。你就這麽沒完沒了的叫嚣。我認為兒子長大了,有自己的想法挺好的。他需要獨立,為自己的人生負責。我比你更舍不得他一個人去C市醫院,可我們護得了一時,又能護得了他一世嗎?做為父母,不要過于幹涉他,咱老朱家,祖祖輩輩書香傳承,思想開明。到咱這裏卻要給子孫們留下個橫加幹預、獨斷專行的印象?再說了,我們不一開始就在商量着把明明調遷到C市醫院嗎?你雖然沒有馬上答應,也說會考慮考慮,今天你能有這麽大反應,說來說去,你就覺得兒子不尊重你,觸犯了你的家長權威,并不純粹是反對這件事對吧?沒錯,他該罵!那現在你罵也罵了,他也知道錯了,這事就算了。何況,罵也解決不了實際問題。”
“哼!”朱挺雖然還是冷着臉,但情緒平穩了許多,沒之前那樣激動了。
朱太太偷瞄一眼,發現朱挺沒有再反駁的意思,竊喜。于是端起剛剛被朱挺推掉的茶抿了一口,接着說下去。
“兒子遞上去的申請C市院方已經接受,但沒代表就批下來了。到時候如果沒批下來,你這火發得不是莫名其妙嗎?還傷了父子感情。退一步說要是批下來了,你不準明明去C市醫院,又怎麽向C市院方交待?就算以你的關系,把這事又給一筆勾銷了。但經上一次拒調,再加這一次反悔事件,以後明明就是想調過去,那也是難中之難了。這還是次要的,主要是院方會覺得我們把調遷當兒戲,這讓明明以後怎麽在醫界立足,讓你堂堂朱教授顏面何存?所以,這事情,你就大人有大量,放兒子一碼。已是即定事實,就不如做個順水人情,即周全了調遷的事,又讓兒子心存感激。也好消除了你們父子間的隔閡,好麽?”
朱挺怔怔的轉頭看着朱太太,像不認識似的一動不動盯着她看。朱太太心裏發毛,心道也不知道老頭子這表情是怒是喜,她假裝去拿茶幾上的那杯茶掩飾緊張,正要喝,已被朱挺搶了去,仰首一飲而盡。然後把茶杯放回茶幾上:“不虧是人民教師啊,把講臺上的那套搬到我身上了。不過,我竟然覺得你的話很有道理。”
朱太太愣了一下,回過神來,大喜。趕緊又倒上滿滿一杯茶遞給他:“那你是同意啦?”
“你都把道理擺在那裏了,我還能說什麽呢?”朱挺抿了一口,覺得苦澀,皺眉道:“你別高興得太早,是福是禍還不知道。”
“事已至此,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別怪他了,好嗎?”
“自己的孩子,你以為我舍得罵?”朱挺嘆了一口氣:“不早了,休息吧。”說罷背着手,走回房間。
朱太太知道他是答應了,欣悅應允:“你先睡,我一會就來。”說着輕輕走到朱明緊閉的房門前。
看裏面亮着燈,心知朱明還沒睡,輕敲了幾下。
朱明開了門:“媽。”
“明明,睡了嗎?”
“馬上就要睡了。”朱明有些無精打彩,把母親讓進屋裏,徑自橫躺在床上。“媽,爸還生氣嗎?”
朱太太也坐到床邊,打量着房間裏的物件擺設。想到過不久,兒子就要收拾行李去別的地方了,心酸難忍,淚水濕襟。
“媽,你怎麽了?”感覺到母親的情緒異常,朱明翻起身關切的看着她。
朱太太抹着眼淚埋怨道:“媽舍不得你呀,你說你也真是的,這麽大事也不跟爸媽商量。乍一聽到你這消息,媽覺得頭頂炸了雷一樣,你不聲不響的就要去那麽遠的地方工作,媽能不難過嗎?”
“媽,對不起。我也是怕你們二老不同意才出此下策。以後再也不會這樣了。C市離這裏也不遠,我自己開車的話兩三個小時就能到。可以随時随地回來。”
“長這麽大,除了出國那幾年,你從來都沒有離家這麽遠。也罷,兒大不由娘。只要你覺得開心幸福,做父母的就會支持。你爸那脾氣你是知道的,說你兩句你別往心裏去。其實,他也是擔心你在C市醫院受委屈,那地方不比江源醫院,人心複雜關系交錯,得罪一個人,就串聯着得罪了一幫勢力呀。當然,你也不用怕,你爸在那邊有些老熟人,會幫襯點,該幹嘛就幹嘛,有事多和爸爸商量。明白嗎?”
朱明點點頭,眼睛裏水光閃爍,一把擁住母親:“這麽說,爸爸原諒我了?你放心,我不會讓你們失望的。”
朱太太欣慰的拍拍朱明的背:“你爸愛面子,明天你主動認個錯,這事就算過去了。也不早了,早點休息,別胡思亂想。啊。”
“知道。”
母親走後,朱明輕輕鎖上門,伸個懶腰,困意撲天蓋地的襲來。
厚雲慢慢拉開,月光偷偷露出臉來。光亮白晃晃的照着這些沉睡的人們,照着那些各有暗喻的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