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誤入黑街
更新時間2012-11-30 12:20:02 字數:6147
她拿着家裏唯一財産——房産證,抵押給銀行。寫了一紙泣血申請,求政府給她十年寬限,十年後一定連本帶利還出所借五十萬的債務。政府同情她,破例答應出面跟銀行協調交涉,銀行方不僅同意了,并且免去所有利息。
她感恩戴德簽了合約。
怔怔拿着合約發呆時,視線正好落在第七條:乙方于2012年8月20日之前,未能如期還清欠款50萬元整,擔保方江源行政機構代還欠款,房産所有權将自動歸市政所有,由地方相關機構(江源土地局)代為開發管理。
這已是天大恩賜,她毫無選擇,沒有退路。何況,她答應了要更名改姓,總歸是要離開這裏的。想到這裏,索性心一橫,顫抖着手簽字印下紅手印。
還清了債,她當天就離開了江源。一無所有,拖着不多的行李,流浪在他鄉時,她竟然沒有哭,一滴眼淚都流不出來。肝腸寸斷又如何,她的眼淚換不來任何失去,一切已覆水難收。
十年了,尚雲,你已經繼承了雷默集團,我該為你高興。看到你現在所擁有的一切,我不後悔當初的決定。只希望你不要出現在我面前,因為我仍然難過,仍然不舍。
手指輕輕撫上一個用硬紙殼手工做成的文件夾。淡藍色的封面,畫着一片海洋,湛藍而廣闊。兩個娟秀楷體字《追憶》。
就算不打開來看,她也清楚文件夾內一張又一張整齊的畫紙上的內容。
那一千多張薄薄的畫紙,是沉甸甸的思念,是每一次徹骨思念時滿滿的寄托。
一千多張畫紙,一千多個背影——各種場景、各種季節、各種角度、各種畫法的背影。
全是他的背影。
每次遇到難以抉擇的事情,她下意識的就會打開這些畫紙。她習慣了他幫她作參考,習慣了那時的依賴,習慣了一切有他在的心安理得。
把名片上的地址抄下來,小心地把名片夾進那本畫滿背影的畫冊裏,又把畫冊鎖進書桌抽屜裏,順手把鑰匙扔出窗外。
記憶,尤其是美麗的記憶,注定用來塵封。
強抑住內心的悲哀,抖動的雙肩已洩漏她的情緒。緊咬的嘴唇烈然一痛,齒間一片腥甜。墨月伸手一摸,指尖上沾着殷殷血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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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站起身來,踉踉跄跄的走去浴室清洗血跡。唇上的血,順着水流,消失在盥洗池裏。擡起頭,壁鏡裏那張美麗瘦削的臉上毫無血色,曾經黑亮的眼睛裏空洞無光。
她微微牽動嘴角,鏡子裏的人展開一抹凄苦的笑容。眼淚如斷了線的珠子,滴落在水裏。“墨月,你看看你現在落魄潦倒,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如果我是古尚雲,躲你都來不及,早在十年前你們就一筆勾銷,兩不相欠了。沒有他,你是不是活不下去了?收起你那軟弱無能的眼淚,別再丢人現眼了。告訴我,沒有他你可以活下去,沒有他你也可以很快樂!”
可以的。失去他,她可以活下去的。
只是,從腦海裏剝去那些關于他的美好回憶,活下去的不過一具行屍走肉而已。
天色已泛白,帶着青色的白。
這樣的顏色,讓人看不出天氣的陰晴來。
墨月蒼白的臉,跟天邊的顏色相近。
天亮了?!她喃喃道。原來在陽臺上,已經足足站了一夜。身上單薄的衣物,在夜露裏,濕潤,又在晨光裏,幹萎。
她移了移腳步,腿已麻木得不聽指揮,急急抓住陽臺的護欄,險于摔倒。
她捏了捏腿部肌肉,如萬蟻啃噬的細密麻痛感,立時加重。
還有兩天時間……還有兩天時間……一個靡靡之音在腦海回蕩。
她必須要做點什麽。扶着牆,她慢慢挪回房間。
等腿上的麻痛感退去,她簡單漱洗一番,帶着一些證件,出了門。
早上七點,街上賣早餐的,早就忙活開了,每個早餐店鋪前都排着長隊。人行道上不時閃過去一兩個晨跑的,像是參賽般姿勢工整。
路過一個社區的公園時,聽到帶着沙質的錄音機唱着有節奏的歌曲。她轉頭,看到一堆一紮的中老人們,或跳着健身早操,或舞着劍術,或打着太極拳。遠處環衛工人已經趕在城市蘇醒前,打掃完各自的責任區域,正在收拾着自己的工具,稀稀拉拉的隐入城市深處。
街邊綠化帶林立的樹木上,站着幾只小鳥,唧唧啾啾的唱着歌。這樣美麗與濁世隔絕的清晨,讓她忘了自己身在何方,茫然地仰起頭怔怔聽着鳥叫。
在CC市已經三年,卻從沒有享受過這樣的早晨,沒與這樣美麗的時光碰過面。
來到這個城市,就進了“金夜鳳凰”,她已習慣了颠倒黑白的生活。通宵達旦周旋在燈紅酒綠間,曙光乍現時沉沉睡去。此時,如果不是聞着早餐味,聽見花園裏錄音機裏有節奏地歌聲,看到枝頭歡唱地晨鳥。她真不敢相信邂逅美麗早晨的這份真實。
沒有人,能感覺到她此時的那種幸福。吃不起蛋糕的人,能有一個饅頭便是幸福。經歷過生死的人,能享受平安便是幸福。一個命運多舛的人,能安然享受這樣平淡的早晨便是幸福。
盡管走得很慢,她還是來到這座大廈前,眼睛緊緊盯着燙金的幾個大字:威宇投資有限公司。
威宇的大門緊閉,還沒到上班時間。大廈的陰影擋住陽光,她從玻璃牆上清晰地看到自己的身影,那麽無助,那麽孤獨。
威宇公司表面經營正規正矩的投資管理,實際上,幕後操持着各項不法業務。比如放高利貸。墨月之所以會知道,是因為在“金夜鳳凰”呆久了,得到的一些小道消息。威宇的收入跟“金夜鳳凰”的營業收入,是有密切關系的。
确切地說,威宇在關鍵時刻與“金夜鳳凰”就是狼狽為奸,引誘着人陷入萬劫不複。進了“金夜鳳凰”賭場或“毒場”的人,就像一粒被引誘着自動堕落進磨眼的黃豆。“金夜鳳凰”的奢腐是上磨盤,威宇的黑貸則是下磨盤,人的欲望與貪婪就是磨心,通過磨心的契連,兩塊磨石把這粒黃豆壓榨到血流飄杵、屍骨無存為止。
而他們到死,都不會知道。威宇真正的老板,就是“金夜鳳凰”的老板。
如果不是走投無路,墨月亮不會來這。就像十年前,她走投無路時把房産抵押出去。而十年後,又為了贖回房産,再次把自己陷入走投無路的境地。
她不是沒想過後果,只是,未來的後果與她的現狀來比,已經不分高下了。人生能有幾個十年,讓她如此磋砣?但如果每個十年都如此折磨她,不如來一次狠的,一次性結束。現在她只希望,在徹底跌入谷底那一刻,要麽粉身碎骨,要麽絕地反彈。
看到威宇大廈外面漢白玉上,刻篆着的正楷字體阿拉伯數字,那是營業時間。
看看腕表,還得等一個小時又三十五分。她慢慢坐在石階上,如此也好,她還有一個小時又三十五分的自由。
臨近九點時,威宇部分員工,已經陸陸續續的來上班。每個人走過,都要好奇的扭頭看一眼坐在石階上雙目無神一動不動的人。
也許是行人漸漸多起來,石階上的人終于發覺周邊動靜。她擡起頭,深深呼吸,整整衣束,随着人流走進威宇大廈。
墨月走到廳堂前臺,跟職員說要找人,又報上一個名字。
前臺職員怪異的眼神看了看她,直接就說沒這個人。墨月再問,小職員自顧自的忙開,不再搭理她。
墨月苦笑。她真笨!威宇怎麽會傻到光明正大的放高利貸?這樣冒冒失失的來,當然要吃閉門羹了。威宇根本不可能讓人抓到把柄。要貸款,必須找到牽線人。而牽線人,應該要去“金夜鳳凰”找。
墨月心情沉重的走出威宇,一時想不出辦法來。
她得罪了游龍幫的事情,風聲未過。游龍幫向來以狠戾著稱,一旦被他們抓住,絕沒有好下場。想到這裏,一股寒冷從腳後跟冒了上來。“金夜鳳凰”是游龍幫的爪牙常出沒的區域範圍,她絕計不能回“金夜鳳凰”找人。不是沒想過聯系冰鳳和西鳳,只是善良如她,并不想牽連無辜。
原本以為貸款是最後一根救命草,卻沒想到救命草如此遙遠。
一邊走着,一邊想着這些有的沒的。恍恍惚惚的發現,腳下已經踩在偏僻的黑街地頭。黑街之所以叫“黑街”,并不僅因為這一帶建築牆高院深,長年不見陽光。主要是這裏彙集牛鬼蛇神,三教九流的人物。這裏屬于C市邊界,黑街占地面積并不大,卻鄰界三個市,因為臭名昭著,相鄰的三個市誰都不願意接管這片爛地頭。黑街成了名符其實的三不管地帶,比之市中心的繁華嬌嬈,黑街的堕落靡魅更容易吸引許多喜愛刺激嗜好重口味玩樂的不安分之徒。黑街沒有法律,沒有底限。來玩的都是玩得起的人,也是一幫致生命于身外的人。
如果是晚上,這裏別有一番“熱鬧”。一到白天,這裏反而冷清,死一般沉寂。清晨的空氣,掩不住這條街上空飄浮着的血腥味與銅臭、腐蝕味,沒有半個人影。
一排排琉璃鐵窗與大理石牆相間,她的身影投在上面,晦暗不明。盡管是大白天,墨月回過神來仍是覺得膽寒。
她轉身朝巷口走去,走到巷口旁的岔路口時,手臂突然被人拽住。本就吊着膽子,被這突然的襲擊驚出一聲冷汗。扯住她的是一個穿着像西域風格的中年婦女,黑黑的皮膚,眼圈深深凹進去,顴骨卻高高凸出來,整個臉,看起來就像站着的木乃伊。
“阿姨,你……你幹嘛?”墨月強作鎮定。
“不用怕,姑娘,我就是想給你一樣東西。”木乃伊中文說得很好,露出微笑,臉龐擠出一絲笑容。
“我不要,我有急事要走了!”墨月掙了掙手臂,發現看似瘦弱的木乃伊,竟然有幾分力氣。
木乃伊把一張厚紙片,塞到她手上。雙手合十,嘴裏念念有詞。然後說:“好了,姑娘你走吧。”
墨月看了看手上的紙片,紙片比一般的名片大上一倍,上面盡是一些彩色圖片,和一些明目彰膽的加盟電話。諸如拐賣人口,高價買賣腎髒,性交易之類的字眼充斥墨月的眼球,墨月像是甩掉毒蠍一樣,用力而決絕地甩掉紙片。擡頭時,木乃伊已不知去向,就像出現時一樣鬼魅無蹤。
墨月連走帶跑一段路後,忽地停下來。紙片上“高價”“腎髒”的字眼仿佛就在眼前,擋住了她的路,她狠狠閉上眼睛。
如果這也是算一次機會……那麽,贖回老宅有希望了。
她機械的轉回身體朝剛剛恨不得插翅逃離的黑街走去。卡片還在,她環顧四周,迅速撿起來,瘋一樣的在街頭奔跑。
世界上,不是所有夢想都會實現,不是所有努力都會有回報。這麽多年的堅忍與煎熬,她沒改變任何事物。只是,做夢都沒想過,她會淪落到今天這步田地。淚水糊住眼睛,她看不清道,幾欲撞到街道上行人。
墨月回到住處,把門和窗都關嚴實,拉上窗簾,沒有開燈。
黑暗裏,墨月的喘息很急促。胸腔裏的心跳動得狂亂無比,像是要掙脫脈絡的贅絆跳出喉嚨來。
她躺在床上,眼睛盯着天花板。
一個決定漸漸成型。或者說,在轉身去找卡片的時候就已決然。
半晌,扭開臺燈,她顫抖着手,拿出手機按了一個號碼。
五六聲的連線嘟聲,一個低沙如破風箱的男音傳過來:“你好?”
墨月很異外對方不是“木乃伊”接電話:“我……我找人,呃不對……我是說,我想問一件事。”
“請問吧。”聲音不好聽,倒是客氣。
“一個腎……能賣多少錢?”墨月開門見山。
對方沉默幾秒,聲音低沉:“那得看腎的主人身體狀況和年紀大小,還要有專門的檢查報告。一切檢查齊全,再好定價。”
“年紀二十五歲……身體方面除了有些貧血、秋季會夜咳,沒有別的毛病,這樣……這樣能賣多少錢?我是說,你說個大概……”墨月緊張得牙齒打顫。她正把自己當成案板上的豬肉一樣,論斤論兩的打聽價錢。
對方又是一陣沉吟:“我說過,這得看檢查報告,不過我可以給你個估價:大概15萬左右。”
15萬?好低廉的價格。
“如果27萬呢?27萬可以嗎?”墨月語氣裏有了哀求。這些年她省吃儉用,已經有存款23萬,還差27萬就可以贖回房産了。
“先做了檢查再說。”
“什麽時候……見面……我好把檢查報告給你。”
“我們不用見面。你今晚去C市廣場左邊第三只柱形花壇下拿一張紙條,上面有一個專業醫生的名字和電話,你跟他約好做完檢查,再把檢查報告放回花壇下,順便拿走必須簽訂的一份自願損獻腎髒證明書,你放心,這只是為了應付突發意外情況。如果對腎髒滿意,會有人跟你約時間驗明正身,并做手術取腎,一手交錢一手交腎。”
“這些程序下來,需要多長時間?”墨月心漸漸涼下來,她只有兩天時間了。确切的說,她只有兩個工作日——16個小時。
明明是黑市,卻俨然一副規則嚴謹的樣子。墨月雖然急昏了頭,卻也明白對方是在扔迷魂彈。買、賣腎髒的一方越是急迫,他們中介人就越是慢條斯理。慢慢擊潰對方的心理防線,達到低價收購高價賣出的目的。
盡管墨月清楚這一點,她卻沒有任何優勢去抗拒,輸了陣腳。
對方似乎一點也不意外她的迫切,坦白道:“你放心,只要你那邊不出狀況,我們會抓緊時間。一般找我們的,不是為了緊急救人買腎者,就是迫切需要錢地賣腎者,我們能夠理解。”說完,似乎還輕輕笑了一下。
墨月從這笑聲裏聽出一絲得逞。
“……好吧。”挂斷電話,墨月無力的閉上眼睛,臉上是橫沖直撞的淚水。
身體發膚,受之父母。
爸,媽。對不起,我很沒用,終究是動用了你們給我的最後“本錢”。
書桌上有一架相框,是小時候的全家福。爸媽站在後面,美麗的媽媽矜持的微笑,爸爸的頭抵着媽媽額頭,也是眉眼帶笑。小小的墨月被奶奶抱在懷裏,坐在最前面。不知道攝影師拿着什麽玩具逗她,她笑得特別歡,一對虎牙露了出來很是可愛。奶奶的頭發那時還很黑,梳得閃亮整齊,用一個舊式黑色發卡往後固定着發型。臉龐上的笑容,熠熠生輝。
墨月看着那幸福的畫面,久久移不開視線。一切都似乎近在眼前,伸手卻只能觸碰到冰冷的相框玻璃。這個畫面,只能出現在相片裏。永遠回不來了,再也回不來了。
她嘆了口氣,沮喪的低下眼睑,淚水“叭”的一聲,摔碎在相框上。放下相框,指尖下意識伸向桌面上某個位置,在原先放了畫冊的地方落了空。
又要征求他的意見?可惜,她已經把畫冊封鎖在抽屜裏,鑰匙扔了。從此再也沒有能打開這把鎖的鑰匙。
墨月,這下沒人幫得了你,你得為自己的選擇負責。
去了廣場第三只花壇下,伸手一摸,果然用石頭壓住一張紙條在那。陸醫生,一串號碼13*******。她鎮定的撥通,約好見面地點。
醫院是一家正規私人醫院,只是,這件檢查室是設在醫院最裏面的角落裏,是為了掩人耳目吧?檢查室分外廳和內室。外廳坐着一男一女,女的面色慘淡,男的面無表情。墨月心中苦笑,看來還得排隊。
不一會,男的被叫進去了。女的一下子捂面哭泣起來,聲音不大,刻意壓抑的。
墨月心裏一陣難受,猜測女人和男人的關系。
如果是愛人,目送自己最親愛的切掉器官,那該是怎樣一種痛?她很同情對面坐着的女人,心裏凄凄然。
這時電話響了。是西鳳,問她在哪裏。
她捂住話筒,喉間微微哽痛。閉着眼睛等淚意退去,才輕聲道:“還在江源。”
“思雲,古人雲一日不見如隔三秋,我覺得我才短短兩天沒見你,就像過了兩個世紀一樣。你在那好嗎?什麽時候回來C市?”
“挺好的,過段時間就回來,快了。”
“哦,等你回C市了,我要給你一個驚喜。”
“好。”
“思雲,你怎麽一點都不好奇是什麽驚喜?感覺你今天說話不上路啊?”
“昨晚沒睡好。”這可不是假話,昨晚失眠,在陽臺上站了整晚,可能受涼了,此時太陽穴疼得厲害。
內室探出一個戴了口罩的男人喚她的名字——輪到她做檢查了。墨月匆匆說了兩句,收了線。
抽了血,驗了尿,穿刺刮片,照了彩超等等……
墨月做完最後一項檢察,胸口像壓着巨石,壓抑得透不過氣來。
體檢報告在第二天才會有結果,她心裏祈禱着明天能順利拿到錢,贖回自己的房子。拖着乏力的雙腿走出醫院,天邊暮藹重重,灰色的邊際,沉沉壓在城市邊緣。
她不知何去何從,游離在冰冷的街頭。
C市仍是繁華熱鬧,這過分的喧嘩裏,又像是醞釀着一場血風腥雨。
三天以來,C市商界已是天翻地覆。十年來漸漸落魄的雷默集團更換東家,董事長古力言下臺。最讓人納悶的是,雷默新東家竟然是一副年輕小生面孔,既不是富二代,也不是官二代,讓人查不到半點歷史與背景。就連他一舉把雷默集團收入囊中的尚艾悅投資公司,也僅是法國投資業界的後起之秀,在實現收購雷默百分之三十的股份後,整個公司資産融合進雷默,這種破釜沉舟背水一戰的融資方式在國際商界是史無前例的。媒體競相播報這一震驚C市的大噱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