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海

第17章 暴露

在一片炫目的白光中程星原失神了片刻，回過神來後，把罪證處理掉，把床單整理平整，反複确認沒有留下可疑的痕跡。

這時落在客廳的手機突然響了一下，吓了他一跳，走到客廳拿起手機看了看，是江海帆發來的短信：星星，晚上宵夜我想吃番茄雞蛋面。

程星原給他回了一條：好的哥。

家裏沒有番茄了，程星原立刻出門去買。

聽到門關上的聲音後，江海帆從母親的卧室走了出來，一屁股坐在客廳的沙發上，發愁地嘆了一口氣。

程星原的問題好像有點複雜，但他不認為程星原是真的喜歡他，也不認為這是程星原的錯，反而更痛恨唐志傑，也更加自責。

小區門口就有超市，但程星原一般都是去一公裏外的菜市場買菜，因為那裏更便宜，估摸着程星原快該回來了，江海帆出了家門往反方向走，路過一家小超市，進去買了一包煙和一支打火機。

他之前從來沒抽過煙，被嗆得不停咳嗽，但是他需要煙來冷靜。

一口氣抽完半包煙，他想好了解決辦法，就是先不挑明，不然孩子心理壓力會很大，可以先旁敲側擊引導他，等到他願意打開心扉，再帶他去醫院看心理醫生。

看了下時間，快到該下班的點了，他把剩下的半包煙和打火機裝進褲兜裏，把外套脫下來抖了抖，散了散煙味，然後從超市買了一兜子程星原愛吃的零食，拎着往家走。

到了家，程星原正在廚房做飯，聽到開門的動靜，立刻跑出來迎接，“哥你回來啦！怎麽又給我買了零食，上次買的我還沒吃完呢。”

天真無邪的臉和剛才的一幕讓江海帆有種割裂感，“這次小測有進步，獎勵你的。”

“才進步了一名也叫進步啊，下次別買了。”

“一小步也是進步，積少成多嘛。”

程星原突然湊近他聞了聞，“哥你身上怎麽一股煙味兒？”

“剛才店裏有人抽煙，衣服沾上煙味兒了。”

“哦，哥你先坐下歇會，面馬上就煮好了。”

江海帆吃面的時候，程星原坐在他對面看他吃，往常江海帆下班回來餓得不行，吃得狼吞虎咽的，今天卻慢吞吞的，“哥，我煮的面不好吃嗎？”

“挺好吃的，就是天太熱，沒什麽胃口。”

程星原懷疑他是因為高越的事心煩，“是不是高越又去騷擾你了？”

“沒有，他以後不會再糾纏我了。”

“他怎麽突然放棄了？”

“他本來就是一時興起，再說他那麽有錢，身邊肯定不缺男人。”

“哦，那就好。”

之後一個星期，程星原都沒見高越糾纏江海帆，這才徹底放了心。

周末早上兄弟倆一起吃早飯，江海帆假裝不經意地提了一句：“我聽李樂說他弟和你們學校的一個女同學談戀愛了？”

“嗯。”

“羨慕嗎？”

“有什麽好羨慕的。”

“你有沒有喜歡的女同學？”

“沒有。”

“有沒有女同學追你？”

“有兩個女生跟我表白過，我都拒絕了。”

“為什麽拒絕？”

“早戀是不對的。”

“其實早戀沒那麽可怕，在不耽誤學習的前提下，談談也沒壞處。”

程星原突然放下筷子，一臉嚴肅道：“江海帆你是不是想談戀愛了？”

江海帆一愣，“怎麽扯到我身上了。”

“哼，別以為我不知道你的小伎倆，你不就是想我談了之後你就有借口談了，想得美，我才不會讓你得逞。”

“不是，我是怕唐志傑那事給你留下心理陰影，導致你不能正常談戀愛。”

程星原神經一緊，“你為什麽會這樣想？”

“我最近看了一本心理學方面的書，書上說童年遭到過威脅的人，會對談戀愛産生恐懼和排斥心理，我是怕你受那件事影響，要不咱們去看看心理醫生，沒問題最好，有問題咱們及時給它扼殺在搖籃裏。”

江海帆沒完全說謊，他最近的确查閱了不少相關的心理學書籍，發現這個事的确很嚴重，不能輕視。

程星原懷疑他是不是發現了自己房間裏藏的光碟，“我沒有心理問題。”

“還是去看看吧，防患于未然，不然我心裏總不踏實。”

程星原想了想說：“我考慮一下吧。”

“好。”

程星原想了一個周末還沒決定好要不要像江海帆坦白自己是天生的同性戀，一來免得他因為唐志傑的事自責，二來試探一下他的态度。

周一放了學，他照常站在校門口等江海帆來接自己，忽然一輛紅色跑車停在他面前，車窗降下來，露出一張讨人厭的臉，“嗨，小美人，又在等你哥來接你啊。”

程星原把頭扭到一邊無視他。

“好心提醒你一下，你的秘密你哥已經知道了。”

程星原猛地把頭扭回來，“我什麽秘密？”

“你喜歡你哥對吧？”

看到程星原露出了驚恐的表情後，高越滿意地升起車窗掉頭離開。

江海帆知道了，他怎麽知道的？

程星原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以後，仔細回憶了一下，唯一有可能暴露這個秘密的時間應該是在上周六晚上，但是江海帆當時應該在洗車店打工，難道他其實在家？

想到這種可能，程星原吓出了一身冷汗，如果是這樣的話，那自己幹的那些下流勾當豈不是都被他看到了？

可是如果他看到了，怎麽可能跟沒事人一樣。

為了驗證，程星原給江海帆一起打工的同事打了個電話，問他上周六晚上江海帆有沒有在店裏，得到否定的答案後，程星原從頭涼到了腳。

完蛋了，自己最陰暗最龌龊的秘密被江海帆知道了，怎麽辦？

突然有人在耳邊打了一道響指，程星原擡起頭正對上一張過分英俊的臉，吓得一哆嗦。

“發什麽呆呢？”

程星原沒有勇氣直視他，“沒什麽……”

“上車。”

“哦……”

回家的路上程星原想了一路，江海帆既然知道了，為什麽一點反應都沒有？還能繼續跟自己說話甚至對自己笑，以他對同性戀的厭惡程度，他是怎麽忍住不痛毆自己一頓的？

到了家程星原一邊做飯一邊走神，切菜的時候不小心把手切到了。

江海帆聽到當啷一聲立刻跑進廚房，見他手指在流血，心疼道：“切到手了？”

程星原把手藏到背後，“沒事，就一個小口子。”

江海帆抓起他的手看了看，傷口不淺，一直往外冒血，“這叫小口子？出來我給你擦藥。”

“哦。”

程星原跟着他去了客廳，江海帆找來藥箱，熟練地給傷口消毒，然後仔細地貼上創可貼。

整個過程中，兩個人的手避免不了接觸，但他沒有一點嫌棄的樣子，程星原既感動又羞愧。

“好了，你寫作業吧，我去做飯。”

“等一下哥，你上次跟我說的事我考慮好了，我好像确實有病，我想去看病。”

江海帆愣了一下，目光溫和地看着他說：“你沒病，我們不是去看病，只是去做心理疏導。”

“不，我病得很嚴重，一般的心理醫生治不了我，你送我去那種戒網瘾學校吧，聽說很有效，興許我在裏面待上一陣，病就好了。”

江海帆心裏很不是滋味，“那根本不是人待的地方，進去你會受到非人的折磨。”

“我知道，沒關系，只有這樣才有可能治好我。”

江海帆滿眼的心疼和歉疚，“都是哥不好，要不是我把你送到唐志傑那裏，你不會變成這樣。”

程星原搖了搖頭，“不是的哥，跟唐志傑沒關系，跟你更沒關系，我早就病了，我很早就知道我是同性戀。”

江海帆雙手握着他瘦弱的肩膀，語重心長地說：“就算是，同性戀也不是病，如果你天生如此，我尊重你的性取向。”

程星原一把推開他，“江海帆你別再裝了！那天你都看到了對吧？你都知道了對吧？”

江海帆急忙捂住他的嘴，“別說了……”

程星原拿開他的手，“我偏要說！我不光是同性戀，我還喜歡你，我喜歡自己的親哥，我不要臉，我心理變态，我不配做你弟弟！”

說完向外跑了出去。

江海帆追上去拽住他，“你要去哪？”

“別管我，你就當沒我這個弟弟。”

“說什麽傻話，我不管你誰管你。”江海帆從背後輕輕抱住他，發現他的身體在發抖，“別怕，有哥在，沒事的。”

這一刻程星原深刻地認識到自己錯了，發自內心地忏悔，“哥，對不起……”

“一家人別說見外的話。”

江海帆将他轉過身來，替他抹掉眼淚，“你還太小，哪裏懂什麽男女情愛，就是青春期荷爾蒙躁動，別想太多，等周末我帶你去找心理醫生咨詢一下，聽聽醫生怎麽說，可以嗎？”

“好，我都聽你的哥。”

程星原以前不覺得喜歡一個人是種病，即使那個人是自己的哥哥，現在他反而希望自己只是得了一種病，這樣就有治好的可能，為此他願意付出任何代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