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方滿舉着大刀等了片刻,一聲低笑：“看來秦姑娘是不想配合了。那不好意思，方某下手比較重，如果不慎傷了秦姑娘,還望海涵。”
他就要動手，空氣卻出現了扭曲！秦弄影向前邁了一步，站在了他面前。方滿笑嘻嘻收了大刀：“秦姑娘，為何一人躲在這裏？”
秦弄影看着他手中的高達小人碎片：“你利用我做的法器，追尋到了我的氣息。”
方滿颔首：“正是。得虧秦姑娘心善出手救我，不然那些廢物，還真發現不了你。”他笑得惡意：“秦姑娘可是後悔了？早知如此，便不該多管閑事。”
秦弄影并沒有回答他的問題：“你是邪修，你能控制魔物。昨日初見時,和你打鬥的大魔便受你控制。曹長老和羅管事,也和你是一夥的。”
方滿挑眉：“正是如此。卻不知秦姑娘是如何發現的？”
秦弄影嘆了口氣：“這還要從與方堂主第一次見面說起。你一見我便對我表白，卻表現得并不認識仙尊和我。可左盟主将留影石放在八方盟外循環播放,你日日呆在那,怎麽可能不認識我和我師尊？”
方滿攤手：“只因為這個？你或許不清楚,我有很嚴重的臉盲症,的确是記不住人的。”
秦弄影：“旁人也是這般和我解釋的。但方才見到曹長老和羅管事，他們穿着天溯峰統一的服飾,你卻很快認出了他們。這實在不該是臉盲之人所為。”
方滿不置可否：“或許是我早就與他們相熟。”
秦弄影聳肩：“有這個可能,但他倆也有問題。曹長老說，他和羅管事是一起被傳送到秘境中的,可我和我師尊卻被分開了。這不可能。”
方滿：“為何不可能？”
秦弄影的神色平靜，仿佛在闡述真理：“若這個秘境能允許兩個人共同進入,那我師尊必定會與我一起進來。他做不到的事,沒人能做到。”
方滿失笑：“你對你師尊倒是有信心。”
秦弄影與方滿互望：“你們,到底想做什麽？”
方滿嘴角勾起，收了大刀：“秦姑娘這般聰明，不如再猜一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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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弄影眼睫顫了顫：“整個計劃中，你做了一件看似多餘的事……便是追求我。”
方滿撫掌：“不錯不錯，思路正确。所以結論是？”
秦弄影深深吸氣，與他對望：“你在鋪墊。你想通過我，激怒我師尊。”
方滿哈哈大笑。他步步行到秦弄影身前，指尖勾起她的一縷發：“說對了，我要逼他入魔。他這般喜歡你，若是見到我将你壓在身下肆意侵犯……”他露出了一個興奮又猙獰的笑容：“必定會失去理智，無法自控入魔吧？”
他站得太近，秦弄影覺察巨大壓力。她微微顫抖着，看起來十分畏懼：“你為什麽要這樣做？逼我師尊入魔，對你有什麽好處？你也會被他殺死啊！”
方滿得意笑了：“不，我不會死。因為我能殺了他。”
秦弄影瞳孔微縮！她維持着那畏懼模樣，還試圖從方滿口中套話：“你不可能殺了他！我師尊實力本就強悍，若是入魔，殺傷力難以估量。你不可能全身而退，更別提讓他死了！”
方滿卻不再透漏信息。他一聲嗤笑，忽然擡手一抓，手中便多了一團粉紅色的霧氣！秦弄影不知道那是什麽，可想也知道方滿不安好心。她急急想要退開，方滿卻出手如電扣住了她的後頸。秦弄影僵直着無法動作，便感覺方滿将那霧氣強行打入了她體內！
秦弄影只覺一股微燙的氣流散入四肢百骸，身體一瞬便熱了起來！方滿這才松開了她。他的眼中也有瘋狂的熱度，聲音滿是愉悅：“你不需要知道這麽多。你只管好好伺候我，我便不殺你。畢竟，你是唯一一個漂亮到讓我不臉盲的人。”
他高高在上看着秦弄影，就像獵人看着自己掌控中的獵物：“被魅魔魔氣入侵的感覺如何？被那玩意沾上，你不來一場陰陽調和不行。”他舔唇：“過來吧，哥哥幫你。”
燥熱的念不知從何而起，勢不可擋沖擊着秦弄影的神經。秦弄影呼吸漸漸混亂，經脈中仿佛燃起了火，燒得她身心空虛。她撐着一線清明，也朝方滿露出了一個笑：“死變态……滾去做夢吧！”
在方滿盡在掌控的目光下，秦弄影猛然擡手！便聽轟的一聲巨響，一個巨大的爐鼎出現在她身旁。秦弄影不顧一切縱身飛起，朝着爐鼎中撲去！
方滿臉色大變：“你還敢逃！”
爐鼎鼎蓋已是打開了一道縫，那個嬌小身影踩着鐵鉗，直直沖入鼎中！方滿持刀追上，那鼎蓋卻堪堪關閉！方滿暴怒，舉刀就砍：“賤人！打開！”
大刀裹挾着雷電，劈在天爐上。可天爐堅硬如堡壘，雷電與大刀甚至無法在它身上留下痕跡。
秦弄影踉跄墜入鼎底，混亂喘息。這是她構思的無數種方案中，最後的自保方法——九年前噬烈進攻鑄造山莊，整個山莊都莊毀人亡，獨獨這天爐安然無恙。這說明即便是遠古大魔噬烈，也難以奈何天爐。她的天爐有靈智，也護她疼她。那她只要躲進天爐，便是絕對安全的。
鼎內安安靜靜，漆黑無光。黑暗無聲的環境，讓秦弄影體內的火越燒越旺，逐漸燎原。她咬着唇，掙紮在空中畫出了一個陣法。光芒亮起，秦弄影看見了掉在不遠處的小鐵鉗。
秦弄影努力理清思緒，勉強笑了笑：“小鉗崽，過來。”
小鐵鉗懸浮而起，飛到了她身旁。小少年的虛影出現，憂心望着她：“麻麻，你怎麽了？你看起來好可憐，你要哭了嗎？”
秦弄影搖了搖頭：“麻麻碰到了一點小問題，需要你的幫忙。”
小鉗崽懂事點頭：“好的，麻麻你說。小鉗崽是個大寶寶了，會聽麻麻的話的。”
秦弄影用力抓住了鐵鉗柄：“一會，你躲得遠遠的，別再出來。如果我受不了想打開鼎蓋出去，你就把我打暈。記住了嗎？”
小少年呆了片刻，眼中便蓄滿了淚：“嗚嗚嗚，小鉗崽不想打麻麻，但是麻麻需要的話，小鉗崽會記住的。”
秦弄影便松開了手：“乖崽。去吧。”
小少年消失，小鐵鉗飛到爐鼎邊緣，躲在了無法被陣法光亮照到的地方。秦弄影已經坐不住了，蜷着身體側躺在了地上，用盡全力運轉靈力，竭力保持清醒。
烈焰灼燒着她的神智，秦弄影恍惚想，她的确是撐不過去的。就算硬撐過去，也可能會受傷。這境況看起來無法收場，她束手無策，并且因此恐慌。
可心底的深處仍有什麽在堅持，告訴她不要放棄。她不能落在方滿手上，阿霄會因此失控，他若是失控，情況更麻煩。而且，阿宵會解決那些人和魔物，找來這裏……
卻說，方滿一邊咒罵，一邊想方設法打開天爐，卻感覺到了淩冽劍風！那劍風裹挾着滔天煞氣，方滿有一瞬被震懾得無法動彈！可他到底反舊獨應了過來，猛然跳開，奪命逃了近百米！這才堪堪躲過了那殺機。
方滿心有餘悸站定，看向方才他所在處。天爐的鼎蓋旁，那個一身黑衣的男人懸于空中，冷肅而立。
方滿全身肌肉都繃緊了：“你怎會……你怎會這麽快就來了！不可能！她進來我們便關閉了入口，重新找到入口需要時間！”
岑青鋒能這麽快找來，是因為他與天爐相熟，便是有秘境相隔，亦有感應。他看向天爐，臉色冷沉：“她在裏面？”
方滿忽然飛上高空，口中念念有詞！古怪音符落地，黑霧之中，便出現了數個龐然黑影！形狀古怪又醜陋的遠古大魔逐漸現出了身形，将岑青鋒包圍。方滿神色狂熱：“給我上！”
大魔們被他操控，有序發起攻擊！這些大魔都有渡劫境實力，互相配合之下，場面簡直可怕。眼花缭亂的攻擊襲來，岑青鋒卻只是升起了一道劍氣屏障，看着高空之上的方滿：“你實力不過化神境，能操控這些大魔一時，不可能一直操控它們。”他冷聲道：“你有同夥。這裏除了你，只有兩具屍體。你的同夥在哪裏？”
回答他的，是方滿的狂笑：“你不必知道，因為你馬上就要入魔了！”
他手腕翻轉，不知從何處摸出了一個閃着金光的東西，竟然是合歡宗裏見過的鐘擺法器！方滿瘋狂搖動鐘擺，沒有聲音，岑青鋒卻變了臉色，清晰感覺到體內魔氣再度翻湧起來。
岑青鋒閉了眼，凝神抵抗。黑霧之中，那劍氣屏障發出微弱白光，忽明忽暗……而後徹底破碎！大魔們終于找到機會，毒霧與火舌齊齊沖那身影而去！千鈞一發之際，那赤黑色的人影上突然冒出了巨大藤蔓，狠狠将一只大魔抽飛！
幾乎是一瞬間，藤蔓便遮天蔽日，狂舞着與魔物們撕打在了一起！方滿逃得更高了些，聲音因為興奮而扭曲：“對！就是這樣！失控吧！”
岑青鋒周身已經被魔氣藤蔓包裹，那人影立于漫天藤蔓的中心，仿佛一艘小船，在黑色的海洋中沉浮。戰鬥正酣，方滿卻不知何時，已經扔了鐘擺法器。
他捏訣，嘴唇飛速開合，而後身體古怪顫動起來。他的聲音也變得古怪，方才那些瘋狂的興奮已經不複可循：“岑青鋒、殺了它們……”那些話仿佛機器因為老舊卡頓了一般：“殺了它們、我便帶你、離開這裏……”
他的話頓住，瞳孔驟縮！因為一條粗大的藤蔓直直沖他而來，将他的身體刺了個對穿！方滿被那藤蔓高高揚起穿在空中，口中吐血，身體本能抽搐。他掙紮着，繼續用那古怪的聲音說着話：“岑青鋒、放我下來……”
藤蔓沒有聽從，而是直接将他甩飛了出去！方滿重重撞上地面，生生将地面砸出了一個深坑！饒是他化神期的身體，一時也無法動彈。他癱在地上，不敢置信大睜着眼，聲音終于回歸了正常：“怎麽可能！你怎能……違背我的命令……”
岑青鋒傷了方滿，便不再分神注意他。大魔們失去了方滿的統籌控制，沒有配合的它們就是一盤散沙，根本不是藤蔓對手。岑青鋒的聲音低低響起：“一。二。三……”
一個數字，便是一只大魔的死亡。數到八時，有大魔試圖逃跑。它們不敢再戰，步步朝後退去。
打鬥的震天巨響突然消失了，宮殿中一時安靜。這安靜之中，傳來了方滿的聲音，帶着恨意：“我明白了！你不是岑青鋒……你是淩霄劍！”
他的話戛然而止，因為一只大魔突然飛竄到他面前，張開血盆大口，一口吞噬了他！
岑青鋒皺眉。大魔反噬了主人，力量大增！它仰天長嘯，準備與岑青鋒一決高下，可那嘯聲還不及結束，巨大藤蔓便重重劈下，将它砍成了對半！
出師未捷的大魔倒在地上，愕然瞪圓了眼，而岑青鋒飛身落在它身旁。他出手已經很快了，可就這片刻功夫，大魔腹中便只剩下了一灘濃黑液體，和半具尚未完全腐蝕的屍體。
方滿死了，人形都已經沒了。岑青鋒頓了頓，不再耽擱。他飛速将剩餘幾只大魔絞殺，這才閉眼，努力調息。
若是放在往日，他初初魔氣失控，少說也得數個時辰才能勉強恢複平靜。可這次，藤蔓似乎都知曉他的心焦，抑或是也在擔心那個少女。岑青鋒艱難将所有魔氣都收入體內，竟然只花了一刻鐘。他飛至天爐前，又急停給自己使了個清潔術法，這才擡手覆上鼎蓋。
天爐安靜片刻，緩緩打開了。
爐鼎之中。
秦弄影感受不到外界，也聽不見聲音。她不知道自己熬了多久，只覺烈火幾乎要将她的神智焚燒殆盡。然後在漫天烈焰中，她看到了一束光。
有寒涼的風裹挾着冬雪幹淨的氣息，打在了她滾燙的皮膚上。而後是一個熟悉的懷抱。她記挂着的男人将她抱起，動作和緩：“弄影，”他看清了她的模樣，語調便覆上了冰霜：“你怎麽了？”
秦弄影本能貼近他：“阿霄？阿霄……”
他的身體是清爽幹淨的，而她的手心全是細密的汗。秦弄影急迫去摸他的臉，入目的卻是師尊。她忽然覺得委屈，嗚咽推搡他：“不要，不要師尊的樣子，要阿霄……”
師尊便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眉目昳麗的淩霄。秦弄影這才縮回他的懷裏，卻又抽泣着扭動起來：“你好燙啊！涼一點……”
男人的體溫便降了下來，是比她低稍許的溫度。他低頭，指尖溫柔撥開秦弄影額前汗濕的發：“弄影……你是被魔魅氣入侵了嗎？”
秦弄影于舉目的烈焰中，找回了一絲清明。她望着他，眼中有隐隐水光，眼睫顫動時，便如一汪春日的泉：“對……阿霄你能救我嗎？”
她緩緩仰起頭，揚着臉看他，唇微微張着。少女的眼尾眉梢都泛着紅，豔而嬌嫩的媚意。她如今看起來，就如一朵飽滿盛開、誘人采摘的花……只要碾過，便能沾染上一手香甜的汁。
岑青鋒卻沒有動作。秦弄影聽見男人低低道：“抱歉……我不能将它們引入我體內。我已是魔氣失控狀态，再引入魔氣……我怕會失控傷了你。”
秦弄影用僅剩的理智分辨他的話，然後忽然笑了。她圈住他的肩頸，掙紮想要爬起，又跌坐在他身上。岑青鋒悶哼了一聲，而後扶起了她。
秦弄影終于如願跨坐，與他緊緊相貼。沒有距離，兩個人的氣息混在了一起，此起彼伏糾纏。秦弄影微微後撤，如蝶翼的眼睫垂着，注視男人漂亮的唇：“阿霄……你好可愛啊。”她似乎想要更靠近，卻又頓住，喃喃開口：“我好壞啊……”
岑青鋒的胸膛亂了起伏，呼吸擠壓着她的呼吸。他不知道秦弄影在說什麽，卻是啞聲答：“弄影不壞。”
空氣都變得粘稠。他們的目光一寸一寸撫過對方的眉眼口鼻，欲觸不觸，将離不離。岑青鋒克制吸氣，脖頸處的黑色魔氣紋身卻如活了一般，開始瘋狂竄動。
它沒入了衣裳之中，卻又想見到她。于是它跑了回來，繞着男人脖頸打轉。瘋狂轉圈的它看起來就像個不知疲憊的長跑選手，秦弄影的目光終于落在了它之上。
她愈發被燒得酸軟，一動都難動。于是她的指尖攀着男人堅實的肩頸而行，最終按在了那魔氣紋身之上。
黑色的紋身就定在了那凝白指尖下，好似被施了什麽絕頂術法。絲絲縷縷的細小觸爪探出，讨好纏住了她的手指，哆哆嗦嗦顫抖着。秦弄影搖搖欲墜看了它片刻，挪開了手：“它壞。”
她埋頭，一口咬住了它。
岑青鋒一瞬僵住了。并不痛……或許對于原身是劍的他來說，這種啃咬完全是不痛不癢。更何況，秦弄影并沒有用力咬。他感覺到了她潮熱柔軟的呢喃，帶着些難受的嗚咽：“阿霄……好喜歡你啊。”
那呢喃爬過他的喉結，翻過他的下颚，最後落在了他的唇上。神識中有什麽炸了開來，沖破了曾經阻礙他的雲層，看到了他渴求已久的光亮。岑青鋒無法自控翻身壓上，手指将她的衣領抓得皺起：“我也喜歡你。”
他的身後，濃黑的魔氣生長而出，化作了一個密不透風的繭。他小心将屬于他的人藏起，而少女在繭中低泣，将他也沾染濕了。她喚着阿霄，聲音破碎短促，帶着哭腔。而岑青鋒以吻回應……他終于做了見到她第一眼便想做的事，徹底将她融入了自己的骨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