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生滾魚片粥
許葉早将山上遇到的陌生男人抛到了腦後,麻利地淘米、洗菜。
早上去李爺爺家擠給烏雲的羊奶的時候,李爺爺給了她一條石斑魚。
李爺爺的兒子李多福,抱着自己快半歲的女兒,也一個勁兒地讓許葉收下。
許葉無奈收了,在李爺爺給魚穿草繩的功夫,捏了捏小娃娃的手,往她虛弱的身體裏送了一點木系能量,希望她能夠健康長大。
正好景時玖的傷沒好全,中午她便打算做個生滾魚片粥。
将殺好洗淨的石斑魚放到案板上,細細地片下魚片,這種魚小刺不多,熬粥正合适。
将剔下來的魚片用姜和酒腌上,然後将剩餘的魚骨和姜片一道略煎一下,加水熬湯。
另起鍋,倒入洗幹淨的米和熬出來的魚湯,開始煮粥。
取出來的魚骨上還帶了不少肉,許葉一邊看着火,一邊将魚肉剔下來,放到小碗裏,等晾涼了,給烏雲加餐。
粥微微粘稠的時候,将切碎的青菜還有魚片一同放入,再焖上一段時間便好了。
正好,景時玖也回來了,許葉便招呼大家吃飯。
鮮嫩的魚片粥收獲了一致好評,許葉心情很好地收拾廚房,正想習慣性地和景時玖說句話,卻發現往常始終站在門外的人幫她将碗筷一同拿過來之後,就不見了身影。
他最近很忙嗎?
午休結束,許葉洗了把臉,便着手準備烏雲的貓爬架。
天氣漸熱了,許葉勸說石婆婆不要再整日地坐在外頭,太曬。
石婆婆起初不聽,執拗得很,許葉說了好幾次,又拜托了銀月婆婆常過來做客,石婆婆才總算歇了心思。
再加上烏雲也對她很是親近。
明明是一只小公貓,烏雲卻并不待見景時玖和景澤安,只有讨食或是需要陪玩的時候,才會沖着他倆敷衍地叫兩下。
此刻,烏雲就趴在石婆婆的膝頭,一下一下舔着自己的爪子,尾巴輕甩,肆意得很。
景澤安也坐在廊下背書,打磕巴的時候,見他實在想不出來,景時玖才輕聲提醒一句,更多的目光則是放在了許葉身上。
砍下來的樹幹立起來快到許葉的肩頭,粗麻繩是從石婆婆房裏找出來的,是她從雜貨間翻了一通無果的時候,石婆婆告訴她的。
從樹幹的底部開始纏麻繩,許葉左手扶着樹幹,右手拉着麻繩,将每一處空隙都填滿。
斜下刺進來的陽光落在許葉的臉上,一半明媚,一半沉靜。
景時玖看得出神,一旁的景澤安停頓了許久,見他沒注意,悄悄往書頁上瞥了一眼,才又流暢地背了下去。
麻繩在許葉手裏一甩一甩的,烏雲終于忍不住,從石婆婆膝上跳下來,跳來跳去地去撲一動一動的麻繩,許葉将它推開,它又锲而不舍地追上來。
“小祖宗,天要黑了!”許葉将麻繩從它爪下奪回來,敲敲它的頭。
烏雲歪着頭朝她叫了一聲,許葉呼嚕一把它的腦袋,将它重新放回石婆婆的膝蓋上。
“你就讓它玩呗…不就是做給它玩的嗎?”石婆婆慢吞吞地開口。
“不行,做好了才能給它玩,婆婆你別放它下來。”許葉頭也不回地說,繼續集中注意力和麻繩較勁。
景時玖唇角露出一絲笑意,卻很快又收斂了,快得叫景澤安幾乎要以為是自己的錯覺。
依稀記得,從前爹爹也是這麽看母親的。
他不由地有些低落下來,背書的聲音也越來越小。
“小安?”景時玖終于察覺到他長久的安靜,轉過頭來詢問。
景澤安吸吸鼻子,才又背了起來。
小皇叔說過,等帝京的事情都安排好,他們就可以回去了。
他相信小皇叔。
書聲琅琅,院角的鵝崽們偶爾叫一聲,石婆婆摸着烏雲的腦袋,心情很是平靜。
她從沒忘記過自己的親人,卻也漸漸把他們當成了新的親人。
許葉的動作很快,沒了烏雲搗亂,她很快将裸露在外的樹幹通通用麻繩包裹起來。
将做好的貓爬架拿回屋,暗中用金系異能,将貓爬架牢牢地固定在地上,許葉才拍拍手,滿意地看着自己的勞動成果。
從房內出來,許葉從廚房拿了簍子,準備往後海去。
才邁出廚房,許葉想到什麽,朝着景時玖試探地開口:“你要和我一起去嗎?”
景時玖沒有錯過她眼底的一點欣喜,想要拒絕的話到嘴邊,卻怎麽都說不出口,最終還是點了點頭。
正是趕海的時候,路上來往的人不少,有熟悉的便朝許葉還有景時玖打招呼,許葉笑笑,一一應了。
也有她送了菠菜苗的人家過來問,怎麽才能讓菠菜長得好。
“嬸子,我也是自己瞎琢磨的,沒什麽技巧。”在這個沒有化學農藥的時代,能做的也就只有勤澆水、勤除草了。
等他們到了後海,已經有挺多人了。
海水帶上來許多花蛤,許葉帶着景時玖找了一塊沒人的地方,蹲下來開始撿。
“你小心螃蟹啊。”許葉叮囑了一句,見景時玖乖乖點了頭,突然有一種想要摸摸他的腦袋的沖動。
就像烏雲那樣,怪可愛的。
搖搖頭收斂了自己腦內的奇怪想法,許葉挑了大個的花蛤往簍子裏丢,兩個人慢慢移動着,順着花蛤多的地方,漸漸和其他人拉開了一段距離。
許葉心裏像有貓爪在撓,她是第一次喜歡一個人,也是第一次迫切地想要知道一個人的想法。
如果我有讀心術就好了。
不小心碰到景時玖的手指的時候,許葉這樣想到。
“什麽?”
“沒有沒有。”許葉慌張地擺手,沒想到自己竟将心裏的話說了出來,怪尴尬的。
結果,比這更尴尬的事情發生了。
她忘了自己手上有泥水,擺手的同時,混着沙礫的水珠濺到了景時玖的臉上。
“對不起,我……”許葉忙在衣服上蹭幹淨了自己的手,然後貼上景時玖的臉。
她輕輕擦去景時玖臉上濺上的水珠,片刻後,才反應過來他們此刻過于靠近的距離。
等等,這個畫面怎麽有這麽強的既視感?
許葉發怔地看着景時玖的臉,腦海中有模糊的記憶閃過,卻又抓不住。
“我自己來。”景時玖偏頭,自己擡手胡亂地蹭了一下。
海風裹挾着鹹澀的濕氣,吹開他的頭發,一閃而過的通紅的耳垂,很快又掩于黑發下。
許葉應了一聲,又低頭集中于撿花蛤,沒想到心慌意亂地,一不小心捏碎了一個。
“罪過罪過……”她在心裏小聲默念,然後将手裏糊成一團的花蛤屍體埋進沙子,大概會成為哪只幸運螃蟹的晚餐。
在她忙着毀屍滅跡的時候,景時玖看着她頭頂的發旋,臉頰上溫熱的觸感似乎猶在,他一時摸不準自己的心思。
想要在接下來的四個月裏,就這樣享受和她在一起的時間,怎麽會生出一種罪惡感呢?
他不是讀不懂許葉的眼神,只是,如果他注定拗不過命運,那麽,對于一個人被留下的許葉來說,會不會太過殘忍?
遠處掀起一陣一陣的海浪,他從來沒有比這一刻,更痛恨過命運加諸在他身上的重石。
許葉沒察覺到他在想什麽,追着一只爬得飛快的大螃蟹,漸漸走遠了,等景時玖回過神來,才發現許葉已經到了那邊的礁石後頭。
他走過去,許葉正好摁住了那只螃蟹的背甲,将它捉了起來,丢進了簍子。
她站起身,随意一瞥,忽然瞪大眼睛,拽住景時玖的手腕,将他的身子往下壓了下,躲到了礁石後頭,然後鬼鬼祟祟地探出了頭。
景時玖不明所以地跟着她的目光往前看,才發現這片礁石群的背面,一對年輕的男女正互相依偎着,神情和動作都很是親昵。
他看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将注意力集中在了許葉拉着自己的那只手上。
她的指甲修剪得圓潤漂亮,透着薄粉,大拇指卻正好落在了他的脈搏之上。
她會感受到自己越來越快的心跳嗎?
許葉可沒想那麽多,只是因為景時玖的個頭太高,怕被發現,才将他拉下來的。
遠處的男子不知說了什麽,那小娘子嬌羞地打了一下男子的肩膀,男子便捏着她的下巴,低下了頭。
月影,酒氣,散落一地的酒壇碎片,還有……
“走吧,天色不早了。”景時玖見她突然放開自己的手轉過了身,出聲提醒道。
許葉遲疑地轉過來,看着景時玖的臉。
“我那天……喝醉,沒有做什麽冒犯你的事吧?”她踟蹰着開口,眼睛一錯不錯地盯着他的眼睛。
景時玖呼吸一滞,垂下眼,避開許葉的目光,看着一只從他們腳邊爬過的小螃蟹。
“沒有吧,我也喝得有點多,不記得了。”
許葉垂在身側的手指動了動,心跟着西落的日頭一同往下沉。
“這樣啊……”她錯綜複雜地看着景時玖的臉,嗫嚅道。
是真的不記得,還是裝作不記得?
如果是裝作不記得,又是為什麽呢?
是不是以為她不記得了,未免她尴尬,所以才這樣說?
腦海中一下閃過許多個念頭,許葉捏緊了拳頭,深吸一口氣,朝前邁了一步。
她擡起頭,直視着景時玖的眼睛。
“我想起來了,要我幫你想起來嗎?”
景時玖心重重一跳,像受了什麽蠱惑般,不由自主地對上了許葉的目光。
他從沒看到過這樣一雙眼睛,墨玉般的瞳孔中,似乎燃燒着無盡的熱意。
他又第無數次想起那個吻,想起許葉的笑,想起挾着命運的警告朝他沖過來的石塊。
許葉伸手,揪住景時玖的衣角,踮起腳尖,閉上眼睛。
手裏突然一空,她睜開眼睛的時候,看到後退了一步的景時玖。
倉皇後退的男人來不及顧及腳邊的簍子,裝得半滿的簍子傾倒,舉着大鉗子的螃蟹耀武揚威地爬出簍子,在沙灘上留下一串蜿蜒的足跡。
海風獵獵,許葉低下頭,看向兩人之間的距離。
原本是一步,現在是兩步。
她緊了緊身上的衣服,海邊真冷啊。
然後,也安靜地後退了一步。
現在,他們之間的距離,是三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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