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斷情絕愛的太後
太傅這一來, 讓李慎短暫告別愛情回歸事業線。他沒幾個能信得過的人,太傅算是其中一個,他将簡爾爾搜尋宗室子弟, 意圖推舉新君的事情說出來,急切之情溢于言表。
太傅入宮也是為此,只是李慎說的超出他的預料,他皺眉撚着胡子, 反問:“陛下所言, 可有确鑿證據?事關重大, 不可有一點模糊大意。”
“自然是證據确鑿,不然朕也不會說與太傅聽了!”李慎生怕太傅不信他,有些急了。
太傅乃是先皇臨終選出的顧命大臣, 是絕對的皇室推崇者,他思忖片刻道:“陛下與羽翼未豐, 尚需衛家扶持,還不到翻臉之時。您可還能取得太後信任?”
李慎也清楚這一情況, 所以他臉色更難看了,“若是能,也不會走到這一步了。”
聞言太傅深深嘆了口氣,也倍感無奈, “但推舉新帝不是一朝一夕便能成事的, 哪怕太後動了念頭, 衛家也不一定支持,咱們仍有餘地,陛下萬萬不可輕舉妄動。”
李慎點點頭應了下來。
奈何李慎這個皇帝在宮裏就沒什麽隐私可言, 他別說是輕舉妄動, 他有點風吹草動都會立刻傳到簡爾爾耳朵裏。
從前她靠原主留下的勢力人脈得到消息, 現在就簡單的多了,季夏會主動告知她。
愛上一個有野心有能力還手掌大權的女人,不将自己的勢力分攤出來,他甚至無法向她靠攏一步。
他問:“娘娘真想換個皇帝?”
簡爾爾挑眉反問:“不可以嗎?還是說你也覺得這是大逆不道?”
“娘娘做什麽都是對的,奴才又哪敢質疑?”季夏說着朝她靠了靠,“只是依奴才看來這些宗室子弟沒什麽出息,真要論起來,說不準還不如陛下呢。”
李慎雖然傻,但對簡爾爾是有親情在的,比較好拿捏。
“有沒有出息不重要,哀家對他們滿不滿意才是最緊要的。”簡爾爾朝後一靠,直接倒在了季夏肩膀上,手中批改奏章的動作不停。
他們兩個絲毫沒有避嫌的意思,雖然雙雯每次都會清空未央宮,風言風語依舊免不了傳出去。
Advertisement
未央宮裏大部分宮人都只是聽聽而已,哪怕他們心中清楚太後與九千歲關系不一般,照舊要将此事爛在心裏,絕不敢議論一句,生怕惹上禍端。
但有些人就很頭鐵,比如楚月明。
她剛開始只當簡爾爾聯合季夏是為了争權奪利,但這些日子季夏來未央宮的頻率和停留時間讓她意識到不對了。其他人不敢查個究竟,她敢,她非要看看這二人是否行了龌龊之事!
她知道為了給簡爾爾清場的未央宮守衛松懈怠,倒是給了她潛入的好機會。她幾乎暢通無阻便潛了進來,遠遠瞧見了那倚靠在一處的二人。
季夏承擔了座椅的用處,任簡爾爾靠在他身上,他撥開她頭上的珠翠,食指摁在她額角上按揉。起初他的動作還算規矩,後頭便順着耳垂往脖頸下滑。
他指腹有層薄繭,簡爾爾覺得癢,用奏章在他手背上敲了一下,語氣似嗔似怪:“別鬧。”
季夏毫不在意,輕笑一聲,将人往懷裏攏了攏,下巴擱在她頸窩上。簡爾爾也不推開,反倒偏了偏頭讓兩人湊得更近。
這是楚月明第一次在簡爾爾身上見到了小女兒姿态,原來她身量那樣瘦小,季夏能将她整個人攏在懷裏。她的愉悅肉眼可見,對季夏的态度甚至稱得上一句縱容。他們的親近肉眼可見,無需多言便能叫人明白他二人此刻的關系。
楚月明有些震驚,還有點惡心。
她心裏罵了句“好一對狗男女”不敢多耽擱,急忙跑開了。
簡爾爾瞥向444給她标出來的代表楚月明的光點,見她一路不打彎的朝李慎去了,對她非常滿意。
她要改變先前對楚月明的看法,縱然她有千般不是萬種不對,但人家會自己走劇情啊,這是多麽大的優點!
楚月明帶來的消息一次又一次沖擊着李慎,他從剛開始的震驚傷心不敢置信,到現在的麻木。
聽到簡爾爾和季夏可能有私情時,他內心湧上一陣厭惡。
他知道簡爾爾和父皇算不上真夫妻,自然也不需要守節,可她這麽多年潔身自好,怎麽突然就和季夏勾結在一起?
為什麽不是別人,偏偏是季夏?
一個太監,一個宦官,一個奸佞!她就不覺得惡心嗎?
“這麽看來,要換皇帝的事肯定也有季夏的手筆。”李慎不住在屋子裏走來走去,越走越焦躁。
太傅讓他靜觀其變,不可輕舉妄動。可若只是有母後的手筆,他尚有耐性,現在多了一個季夏又讓他如何耐得下性子?光是想到他們有可能暗中勾結,就讓他覺得如鲠在喉。
此刻他身邊唯一一個信得過也能說得上話的人,只有守在身旁的楚月明。
他別無選擇,只能病急亂投醫一樣地問:“事已至此,月明你說朕該怎麽辦?”
楚月明早在來時路上便想好了,“依婢子看來,既然太後已有了不軌之心,陛下就不能坐以待斃,倒不如先發制人搶占先機,方有一條生路可走。”
“先發制人?”李慎緊皺着眉頭,“怎麽個先發制人法?”
楚月明這時顯得比他更理智,“後宮本就不可幹政,太後娘娘的手伸的太長了,正是因為她手掌不該有的權利,這才起了不該有的念頭。”
“眼下唯有讓太後回到正軌,安心打理後宮事務,陛下才能過了這一關。”
李慎被她說的心口突突直跳,猶豫道:“你是說……”
“婢子的意思是,逼宮!”
“噗!”
未央宮裏,簡爾爾一個沒忍住笑出了聲,手上的針線又錯位了,一朵本就沒什麽樣子的繡花直接報廢。
季夏問:“娘娘何故發笑?”
她把針線随手一插,不理會了,“大概是因為想起了好笑的事情。”
繡花針就落在她手邊,季夏怕她紮傷,将針取出放好,“娘娘還是別跟刺繡較勁了吧,修身養性的法子多的很。”
“快聽聽,督公口口聲聲說自己是奴才,這都僭越到什麽地步,連哀家的事情都敢管了。”簡爾爾哼了一聲,下巴揚起,“先前還敢指揮雙雯,真是好大的膽子。也不看看哀家一手帶出來的心腹,是你能撬得動的嗎?”
“是奴才的錯。”季夏拉着她的手,也不做什麽,就是放在掌心裏握着,“但奴才的膽子,不都是娘娘給的嗎?”
他正說到此處,外頭有人通報,說有要事禀告。
簡爾爾立馬把手抽出來,坐正了身子,“進來吧。”
季夏手掌一剎那空了下來,他眼神暗了暗,起身候她到身側,站回了一個奴才該站的位置。
來的是季夏的人,禀告的就是剛剛李慎和楚月明的談話。
他先前對皇帝的監控還遮着掩着,自從兩人捅破了窗戶紙,他行事越發肆無忌憚起來,現下直接将情報擺在了簡爾爾面前。
他看完也笑了,“陛下的膽子恐怕也是娘娘給的。但這個宮女的膽量,就不知是從何而來了。”
季夏從前不明白,楚月明這個除了特別蠢沒有任何奇特之處的女子,為何能獲得季夏的青睐,現在他看出來了,這兩人還挺般配的。
就比如說他二人躲在宮內一番讨論,就将逼宮的事情定下來了。
“這還真是一個敢說,一個就敢信啊。”簡爾爾眉眼冷淡,“哀家倒要看看,他要怎麽逼宮。”
這大概是李慎十幾年來要做的最大的事,除了楚月明,沒有任何一個人知道他要逼宮,包括太傅。
因為他知曉太傅年紀大了,萬事以穩妥為主,在沒有萬全準備前,是不會同意他逼宮的。
并且他手上還有最後一張底牌,不願讓任何人知道,自然也包括太傅。
父皇駕崩前叫他入寝宮內,和他單獨聊了兩柱香時辰,除了告訴他朝堂哪些人可信,顧命大臣是哪些,最重要的是給了他一支暗衛。
父皇說不到萬不得已時,暗衛不可用。李慎曾以為有一天召出暗衛一定是要對抗季夏這種大奸臣,沒成想最後是将刀刃指向了他的親人。
他身披甲胄面色冷肅,連夜調動暗衛。他手持火把,在紅色火光的映照下,稚氣未脫的臉上多了堅毅。
到底是先皇留下的最後底牌,暗衛的戰鬥力比任何一支同等數量的軍隊都要強,不到一刻鐘時間便制住了守在未央宮外的禦林軍,将宮殿團團圍住。
一切都在朝着李慎想象中發展,順利的讓他深吸一口氣,才能壓下心頭湧起的不安來。
他大步走進未央宮,只見殿內燈火通明卻空空蕩蕩,只有卸了釵環妝面的簡爾爾端坐在大殿正中等着他。
她面無表情,眼下有些青黑,看上去疲憊的很,“哀家還以為陛下至少會讓我睡個好覺。”
一句話讓李慎心髒提了起來,他努力告訴自己冷靜,此時優勢盡在他手,簡爾爾孤身一人又能奈他何?
逼宮這種事只要做了便沒有退路,他只能咬牙向前。
“若非母後動了要逼朕退位的心思,兒子也不會走到這一步。”李慎鐵甲冰冷,每朝簡爾爾靠近一步便帶去一分寒氣,“将虎符交出來吧,母後您今後還是太後娘娘,安居在未央宮內,兒子會一生孝敬您,絕不讓您受半分委屈。”
“哈!”簡爾爾被他逗笑了。
不論是對此刻的情景,還是對原主來說,這句不受半分委屈都太可笑了些。
“哀家這一生的委屈,皆拜皇室所賜,你又怎麽有臉說這種話?”她站起身,緩步朝李慎走去,最後站定在他面前,照着他狠狠給了一耳光!
她這一巴掌打的太突然,李慎甚至沒來得及躲閃,被打蒙了,耳朵一陣嗡鳴。
“我看你是這個皇位坐的太清閑,都快忘了自己姓甚名誰,都快忘了是誰在替你坐鎮江山!”
“你憑什麽打陛下?”僞裝成小兵的楚月明跳了出來,護在李慎身前。
簡爾爾默默為她點了個贊。
該她在不該她在的場面,這丫頭全都占全了,在走劇情這方面堪稱一句兢兢業業。要不是設定實在太讨厭,吵吵嚷嚷叫人耳朵疼,說不準簡爾爾看她也會順眼起來。
此刻楚月明像只護崽子的老母雞,張開手臂擋在李慎面前,義正言辭道:“陛下對太後已經仁至義盡,這江山本就是陛下的,他只是拿回自己應得的東西而已!”
聞言簡爾爾上下打量着她,伸手捏着她尖尖的下巴,指腹一點點用力,挑眉笑了,“知道嗎?你把哀家蠢笑了。”
楚月明對她的懼怕就像老鼠見了貓一樣,分明此時,暗衛守在外圍得水洩不通,殿內她和李慎人數也占優,可她就是害怕。簡爾爾伸手的那一刻,她分明能躲卻沒躲開,只能被捏着下巴強行擡頭,感受着尖銳刺痛從被捏着的肌膚傳來,皺眉倒吸冷氣。
“李慎,你也覺得她說的對?”簡爾爾又問。
李慎自然是這樣認為的,可是面對簡爾爾,他到嘴邊的話還是強行咽了回去,以沉默表明他的态度。
“妙妙妙,真是妙極了。”簡爾爾撫掌贊嘆,“他們說哀家對你太過縱容,讓你性子太過天真單純,哀家還不以為然,現在看來,哀家真是大錯特錯。”
“你登基時已經六歲,到了明事理能記事的年紀,做一個傀儡皇帝已然不算合适,多少人想把你拉下來!是我,這個在該嫁人的年紀被一紙诏書強擡進來做皇後的女人,拿着先帝遺诏護住了你,直到登基大典。”
“你一個傀儡皇帝,憑什麽坐江山?季夏大權在手,門客遍布朝堂,爪牙伸及邊境軍營,連先皇埋下的釘子都被他挖出來了。你拿什麽跟他鬥?守在外頭的那支暗衛,還是在你身邊叽叽喳喳的女人?”
“你以為哀家憑什麽垂簾聽政?若非我父親是三朝元老,我大哥是鎮國将軍,我手中還有半塊虎符,李氏江山都要改姓了!”
“你以為從我手上拿走了剩下半塊虎符就萬事大吉了嗎?我告訴你,沒了衛家的牽制,季夏只會更嚣張!”
“哀家費了多大功夫才将他插在科舉制的人手鏟除掉,你倒好,轉身就來逼宮!”
簡爾爾反複深呼吸平複情緒,幾次咬牙還是沒忍住,又給了李慎一個耳光!
她狠狠咬着牙,聲音都在顫抖,“早知道你是這種蠢貨,當初就該一副落胎藥打了你,也不會讓姐姐為了生你損耗身體,年紀輕輕便送了性命!”
李慎被這兩個耳光打懵了。
更讓他覺得當頭棒喝的,是簡爾爾氣急之後的那番話。
他想反駁想否認,想說他不是這麽無腦且愚蠢的人,可他一句反駁的話都說不出,光是他站在這裏,就已經讓他的說辭顯得單薄又可憐,完全站不住腳。
“母後……”
他一句話尚未說完,外頭驟然亮起火光,整齊劃一的腳步聲像是要将整座宮殿都踏平。
“吱呀”一聲響,季夏大步走進來,單膝跪在地上給簡爾爾行禮,“奴才救駕,來遲娘娘恕罪。”
他也只給簡爾爾行禮。
“起來吧。”簡爾爾一見到他聲音驟然軟了下來,聽上去疲憊至極,“哀家累了,督公送陛下回去吧。”
季夏站起身,黑沉沉的眼眸盯着李慎,言辭之中滿是警告:“時候不早了,陛下還是早些回宮,莫再打擾娘娘歇息。”
他說完,兩個侍衛一左一右架着李慎強行離開。
李慎的逼宮,來的時候轟轟烈烈,走的時候悄無聲息,除了暴露一張底牌,另外挨了兩個耳光,又領了一頓罵以外,什麽都沒得到。
哦也不是,他還被季夏關了禁閉。
原因是季夏從沒見簡爾爾這樣難過,他心頭有氣,就把李慎囚禁起來了。
他再回到未央宮時,宮殿之內空空蕩蕩,還是一個侍奉的人都沒有,燈火也滅了。
簡爾爾的身影隔着一層床簾,朦朦胧胧的,瞧這孤單又嬌小,還有點可憐。
季夏走上去,隔着床簾問:“娘娘難過了嗎?”
“有一點。”簡爾爾翻了個身,從面對着牆到面對着他,“這可能是我當初逼你看到文思源真面目的報應吧,我斷了你對親人的念想,一轉眼就被逼宮了。”
聞言季夏嘆了口氣,掀開簾子坐到床邊上。
他才剛一坐穩,簡爾爾便靠到他懷裏,攬住他的腰,将臉埋在他胸口。
她說:“別說話了,就這麽陪陪我吧。”
季夏輕撫着他的發絲背脊,感受着他不易察覺的輕微顫抖,嘆了口氣,在她發頂上親了一下。
簡爾爾在為了李慎而難過,可只有他才能看到她暴露真實和脆弱的一面。
他才是她的獨一無二。
只是簡爾爾的脆弱很短暫,不過一刻鐘功夫,她便直起身子在季夏肩膀上推了一下。
“行了,你去忙吧,逼宮的事情處理好,風聲別傳出去,尤其不能讓衛家人知道。”
季夏懷裏驟然空了下來,啞然失笑,“娘娘這心變得好快呀,奴才還沒緩過神來呢。”
“哀家累了。”簡爾爾打了個哈欠,淚水濕潤了她的眼角,亮晶晶的。
季夏盯着她的眼睛看了一會兒,在她眼角親了親,這才起身行禮告退。
他的愛和憐都在兩個親吻裏,“好好休息,明日再來看你。”
簡爾爾嗯了一聲,聽到腳步聲越來越遠,徹底放松懈怠,一沾枕頭就要睡過去。
某個不合時宜的狗頭卻在此時冒了出來,【你不是說要去看李慎的嗎?還真要睡了呀?】
“本來是這麽打算的,但計劃趕不上變化,我這不是太累了嗎?”簡爾爾打了個大大的哈欠,“罵人真的很累,剛剛那一番表演我全情投入,消耗了好多精力的。”
還有就是哄人這種事情,一晚上一個就夠了。
她剛剛将精力放在了季夏身上,讓他本就滿格的好感度越發穩固。
反差萌不管什麽時候都是大殺技,她這個平日雷厲風行,把權力放在第一位,私下見面還要處理奏章的女人,驟然暴露出脆弱和小女人的一面,将與衆不同的态度給了你,處理逼宮之事的信任也給了你,這換誰誰能頂得住?
“還有就是我現在看李慎多少有點鬧心了,給我一晚上時間,也是讓我自己冷靜一下。”
444時刻關注着李慎的相關數值,以及世界線進度,【再挨了你兩個耳光以及一頓責罵後,李慎的事業心上漲,相對應愛情線掉了不少,世界軌跡也穩定了許多。】
【唯一不穩定的是他對你的好感度起起伏伏,上蹿下跳,高的時候到了80,低的時候達到了-5。】
不過總體而言還是呈上漲趨勢,444覺得形勢大好,【說不定明天你去看他,他就改過自新,決定要做媽媽的好大兒了!】
簡爾爾聞言冷笑了一聲,“他最好改了。”
她這一覺睡得神清氣爽,第二天一睜眼,季夏将事情處理的差不多了,逼宮的事情一點沒傳出去,關于李慎沒在上朝也只是聲稱陛下身體不适,需要靜養。
反正他這個皇帝也沒什麽實際權力,在與不在對朝堂運轉一點影響也沒。再加上保皇派對簡爾爾還是信任的,後宮有衛家女坐鎮總不會讓季夏只手遮天。因此沒人多問,至多有人讓李慎保重身體。
簡爾爾忍不住感嘆:“原來沒有存在感的皇帝,不上朝都沒關系的。”
簡爾爾第二天處理完奏章,又特意等到深夜,确定李慎還沒睡着後悄悄去找他了。
她剛一靠近李慎便聽到了動靜,立刻躺到床上裝睡。
這小子演技實在差了點,睫毛眼皮還在動,身子也躺的僵硬,一看就沒睡着。
但簡爾爾就不一樣了,面對這麽一個演技差的對手演員,她的發揮依舊穩定,眼眶說紅就紅,淚水奪眶而出,一顆顆砸到了李慎臉頰上。
她的眼淚好燙,讓李慎心口突突一跳,突然就酸澀又心虛。
因為逼宮之事不可宣揚,季夏也刻意為難,所以他昨日被扇了兩個耳光的臉到現在還沒經過任何處理,又紅又腫,瞧着比昨天更嚴重,火辣辣的痛叫他無法安睡。
李慎只聽到有盒子被打開的聲音,一陣藥香傳來,下一刻涼涼的藥膏塗抹到臉上,一瞬間緩和了他的痛感。
簡爾爾動作輕柔而小心,生怕吵醒了他,将兩邊臉頰都塗完後,她對雙雯說:“哀家明知他年歲小,這些年也是我将他保護的太好,怎麽還下了這麽重的手?”
雙雯也嘆了口氣,安慰道:“娘娘只是一時氣狠了,想必等陛下氣消了,也會明白娘娘的良苦用心。”
“不會了,走到逼宮這一步,就注定我們的母子情分要斷了。”簡爾爾搖搖頭,伸手在他臉上碰了碰,“其實剛入宮那段時間,哀家真的很讨厭他。”
雙雯:“畢竟那時老夫人和大小姐已經在為您相看夫家,您是被迫入宮的。”
李慎被這句話驚得心頭一震,差點就睜開眼睛了。
什麽叫被迫?
他一直以為簡爾爾進宮就是為了做皇後,是為了衛家,為了權力,是權衡後的利益抉擇,從未想過她是被逼無奈。
簡爾爾吸了吸鼻子,用帕子将淚水拭去,“誰能不怨呢?其他世家小姐至多十六歲便定了親,而哀家卻一拖再拖。直到聖旨降下,這才知曉原來先皇一直将哀家當做棋子,故意拖延為難,就為了在姐姐病逝後,給慎兒找個依靠。”
“哀家進宮時先皇已時日無多,連恨他都沒機會,他便駕崩了。于是哀家讨厭的那個就成了慎兒。”
她描摹着他的眉眼,動作滿是溫柔懷念,“可這孩子越長和姐姐越像,姐姐是真心愛護我,她若是能再活幾年,怕是就想辦法将我嫁出去,免得入宮了。”
“我這一生的幸福已經斷送了,只好盡己所能保住慎兒,保住姐姐唯一的血脈。可是……”
她說着淚水又一次落下,壓抑的嗚嗚哭聲讓李慎心頭又酸又澀,憋悶難受至極。
“娘娘別哭了,該回未央宮了。”雙雯為她輕輕擦去眼淚,提醒道,“督公說不準還會來看您,讓他瞧見就不好了。”
簡爾爾瞬間收聲,淚水一下子就幹了,她喃喃着:“季夏,季夏。”
光是念着這個名字,她聲線就有些顫抖,聽着似乎充滿畏懼。
李慎感覺到身上的被子被人好好掖了掖,簡爾爾和雙雯的腳步聲逐漸遠去,在殿門關上的一剎那,他猛地睜開眼睛,滿是驚疑不定。
他從不知曉原來簡爾爾有這麽多的委屈痛苦,她對自己的疼愛溫柔真真切切,連逼宮這種事都幫他隐瞞下來,怎麽看都不像是要推舉新皇的樣子。
那麽她之前對簡爾爾的所有印象,都有可能是錯的。
包括她和季夏糾纏不清,有了私情。
可哪怕楚月明說的都是錯的,季夏對簡爾爾态度暧昧,甚至幫她平了逼宮,這都是他親眼所見,又如何能做得了假呢?
難道……
他驟然一驚,“母後是被迫的,就像當初被逼入宮一樣?”
李慎越想越覺得定是如此,否則簡爾爾出身高貴又年輕貌美,怎麽會喜歡季夏這個閹人?
“原來母後經歷了這麽多,我卻什麽都不知道。”
“咚咚咚!”
窗戶忽然被人連敲三下,李慎一驚,楚月明的聲音從窗外傳了進來:“陛下,是婢子!我來給你送藥了!”
李慎不知道她到底是怎麽潛進來的,此時他處境尴尬不得行差踏錯一步,連母後探望都要深夜前來。因而他被吓了一跳,趕緊打開窗戶把人拽進來。
楚月明做了一番喬裝打扮,此刻是個普通小太監的模樣。她從袖中掏出一瓶藥,獻寶一樣遞給李慎。
“婢子身份低微,這是婢子能找到的最好的藥了,但總比沒有強,陛下先用用看吧。”
簡爾爾帶來的藥是極品,輕薄又好吸收,這麽一會兒已然看不出上過藥的痕跡,楚月明自然也沒發現。
她看着他腫起的臉頰,心疼道:“太後這手下地未免太狠了,口口聲聲說着疼愛陛下,卻傷了陛下一次又一次,如此行事豈配為人母?”
“好了,別說了!”李慎打斷了她,厭惡皺着眉。
這是他第一次對楚月明有了厭煩的情緒。
說簡爾爾要另立新皇的是她,說她和季夏有私情的是她,勸他逼宮,把事情鬧到這般地步的依然是她。
如果他沒有聽她的話,而是像太傅說的那樣靜觀其變再做打算,所有事情都會不一樣。
李慎的厭煩已經表現的很明顯了,可楚月明卻好像察覺不到一樣,反而又一次拿起了他的藥,勸他用。
李慎到底是對她有情義在的,哪怕用不上還是在臉上抹了一點,結果不過幾個呼吸,他就覺得臉上又紅又腫,竟然是過敏了。
幸好用的量不大,否則過敏在臉上還不知會發作成什麽樣子。
楚月明哪裏見過這個陣仗,當場就被吓哭了,抽抽搭搭地道歉,李慎還要耐着性子哄。
越哄就越不耐煩。
他從前看到楚月明的眼淚只覺憐惜心疼,此刻他卻在想,似乎只要一和楚月明扯上關系,事情都會往壞的地方發展。
為什麽呢?
“這題我會。”簡爾爾隔空回答着,“因為這種傻白蠢女主自帶惹禍精體質。”
不論是沖撞季夏還是頂撞簡爾爾,又或者是勸他逼宮,不過都是她的被動技能罷了,一有機會就會觸發。
【但這次過敏她是被人陷害的。】444飄出來,【分明是你提前查到她要用什麽藥,刻意在自己的藥裏加了點犯沖過敏的藥粉。】
“沒錯,是我。”簡爾爾擡起了下巴,表情顯得相當驕傲,“這叫智取,效果不是很顯著嗎?”
在認定簡爾爾是被李慎逼迫的那一刻,他對簡爾爾的好感度飙升到了八十五。
而在過敏的那一刻,他對楚月明的好感掉到了及格線。
李慎是他二人關系處于主導地位的那一個,他的好感度一掉,世界軌跡立刻又扶正了一大截,完成任務有望了。
444又問:【你打算把李慎關到什麽時候?】
這個問題季夏也在問。
把李慎關起來第一是為了穩定局勢,二是為了給簡爾爾出氣,明顯對他來說後一個目的更加重要,所以李慎什麽時候出來決定權在簡爾爾手上。
簡爾爾想了想,随意道:“近期就不必出來了,讓他好好将養身體,等秋獵時再一展風姿吧。”
此時距離秋獵還有将近兩個月的時間。
傀儡皇帝可以三天五天不露面,十天半個月也勉強說得過去,兩個月就難平悠悠衆口了。
但季夏只是點頭,“娘娘說了算。”
“我聽說外頭有些風言風語,說督公把陛下囚禁了起來,打算挾天子以令諸侯了。”簡爾爾捏着他的指腹,在薄繭上摁了摁,“督公打算怎麽處理啊?”
“沒什麽好處理的,奴才名聲差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早就習慣了。”季夏在這方面一貫想得很開,“奴才是注定要遺臭萬年的人。”
“但哀家肯定會青史有名。”簡爾爾說着笑了,轉而捧着他的臉,在他嘴角親了一下,“不過沒關系,野史肯定會将你我寫在一起,說不定具體內容比你我之間還要更加豪放呢。”
簡爾爾只要稍微主動一點,季夏就會跟着情動意動。他順勢攬住她的腰,在她蜻蜓點水的吻即将抽離時,反客為主狠狠親了下去。
起初他的手還算規矩,再往後便順着他腰線摩挲,指尖一勾搭在了腰帶扣上。
簡爾爾摁住他的手,不許他再前進一步。她呼吸不穩面色緋紅,指尖抵着他的額頭将他推開。
“督公不是最守規矩的奴才嗎?這是在做什麽?”
季夏稍稍抽離,呼吸灼熱,“奴才是覺得娘娘這條腰帶不夠美觀,想幫娘娘換一副。”
“還是奴才第一次來未央宮伺候時,娘娘穿的好看。”
“想得你美。”簡爾爾拍開他的手,發現衣襟不知何時也散了,站起身躲到屏風後來整理。
她臉上的紅暈還沒退去,半遮半露的模樣反而更加誘人了,季夏放輕腳步跟到屏風後,握住她的手腕接過她的動作,手順着她的衣襟游移,最終還是将腰帶捏在了自己手裏。
“這種事還是交給奴才來做。”
于是本就岌岌可危的衣領最後還是被扯散了。
444眼前的畫面停留在他們倒在床榻上,随後就是一大片馬賽克,它沉默了,狗頭沉思。
每次一到這種時刻,它就要單機很久,等再被放出來,季夏往往已經不見了。
一般都是被簡爾爾強行趕走的。
444發出了由衷的疑問:【季夏對這些事情的熱衷程度,往往讓我以為他其實是個假太監。】
它甚至為此懷疑世界設定,畢竟這種瀕臨崩潰的世界什麽都可能出現。
“放心吧,板上釘釘的真太監。”簡爾爾正對着鏡子慢悠悠梳頭發,“太監斷的是生理,又不是心理,情.欲是割不掉的。”
【話是這麽說,可你們有沒有想過我的感受?】444狗頭沉痛,【你們未免太旁若無人了!】
“哪有人?說你嗎?誰又會在乎一個狗頭呢?”簡爾爾在它腦袋上拍了拍,“成年人的戀愛是這樣的,一旦确定關系就幹柴烈火,你習慣就好。”
444:【……】它好恨。
“而且也不會持續太久的。”簡爾爾披着衣服回到作案前,繼續批奏章,“任務該收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