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餡餅
“黎先生,這是協議,如果沒有什麽問題的話,您就可以簽字了。”對面的男人用手扶了扶金絲邊的眼鏡,将一疊厚厚的文件推到了黎裏面前。
萬萬沒想到,這麽快就能成功出賣勞動力,甚至成功地出賣了自己,看着面前所謂的“貼身助理”雇傭協議,白紙黑字,沖擊力實在不小,黎裏低着頭思緒飄散,他樸實無華的生活難道就要結束了嗎?
江氏集團從不缺少人才,每年知名院校的畢業生們為了擠進江氏的大門也得八仙過海,各顯神通。江氏當然不會特地來招聘他這樣一位并不突出的在校生,面前的人說的很清楚,這份協議的用意也是不言自明。
翻開協議書,條條框框很多,大部分不是雇主的喜好,而是對于他的要求,或者是說替身扮演指南,以及最重要的一點,不可以愛上江景遲。
黎裏有點想笑。
這份條約似乎還挺注意公平公正,括號裏還做了備注——與此同時,雇主江景遲也不會主動與受雇人黎裏産生感情。
助理看黎裏長久地低着頭,頭發柔軟地随着重力下垂,并不說話,顯得有些落寞。畢竟還是個孩子,助理的女兒只比黎裏小上幾歲,在談這筆生意時不自覺多了幾份溫情,“黎先生,如果您願意接受這份協議條件我們可以再談,您的付出一定可以得到等價回報,其實早一些還清債務對您也有好處不是嗎?”
“這個報酬改成月薪就行。”黎裏展開協議,用筆劃去每月限額兩百萬的子卡。
“黎先生,您這是?”助理看起來很有幾分不解,眼前的青年神情輕松,嘴角帶着得體的笑,好像方才的沉默只是他的錯覺。
“兩百萬太多了,我挺惶恐的,怎麽算我黎裏都不值這個價,前不久我剛丢丢兼職是每個月1399,江先生給我139999就好,這樣還算勉強相配。”說着惶恐卻看不出一絲惶恐,雖然更換的條件讓人疑惑,談話時倒是自若得體,眼睛始終帶着笑看向助理。
“當然可以,黎先生,您還有什麽別的訴求嗎?”這場堪稱冒犯的交談出乎意料地順利進行,青年沒有憤怒,也沒有獅子大開口,只是在他剛剛說明來意時露出過一些疑惑,預料之內的威逼利誘一點兒也沒用上,他甚至希望青年能夠在合理範圍內多開一些要求,畢竟他只是因為長得相像,就要被拽入深淵。
輕輕搖頭,黎裏在這份冠冕堂皇的“聘用協議”尾頁,簽上了自己的名字。“黎裏”兩個字規矩又乖巧,字如其人,上方的“江景遲”龍飛鳳舞,最後一筆卻違背慣性內收,力透紙背,收斂了幾分張揚。
簽字,握手,走完流程。黎裏從助理那裏接過一張房卡,為了展現貼身助理的物有所值,今晚他就要開始工作,在C市最豪華的酒店—璟園。
“黎先生,明早還請您去江氏大廈一趟,到時間會有專人帶您辦理入職手續,順便也熟悉一下江總的辦公位置。”助理朝黎裏颌首,去前臺買了單,轉身離去。
盯着面前的咖啡發呆,先前的泰然自若被肉眼可見的疲憊取代,身邊的人來來往往,似乎所有人都在邁向新的遠方,只有黎裏被困在了更深的原地。
他坐了很久,久到店家已經要打烊,服務員抱歉地告知他店裏的營業時間只到下午六點,現在已經要關門了,如果很喜歡店裏的環境可以明天再來。
黎裏好像終于回過神來,咖啡已經涼透,他沒有在意,拿起杯子一飲而盡,他該去上班了。
前面不遠就有一個公交站臺,很多公交車都可以直達璟園大酒店,畢竟那是整座C城最顯眼的地标之建築一。中途他給張揚打了個電話,告知他自己找到了一份時間不太确定,但是工資很客觀,活也不累的工作,不過只有一個崗位空缺,很抱歉不能帶他一起賺錢以及今晚自己就不回宿舍了。
張揚對他的抱歉并不在意,只是反複叮囑黎裏要注意安全,工作沒有身體重要。黎裏滿口應是,挂斷電話。
現在的他大概已經迎來自己職業生涯的巅峰,要是沒有江景遲這種冤大頭,他一輩子也拿不到這樣高的薪資,雖然工作內容有些不太符合傳統“體面”的定義。不過那又能算得了什麽,黎裏終于不用每天累的像條狗,卻絲毫看不見光亮的日子,等合約結束,他也能過上平淡的生活。
正值晚高峰,公交車走走停停,車窗外面的景色時而清晰,時而模糊,大城市的燈火明明滅滅,倒映在黎裏眼中。
對于那位突然出現在他生命裏的江景遲,他竟然也生出了幾分感激,至少是因為江景遲,他才頭一回對這座城市有了莫名的歸屬感。至于江景遲想要什麽,想從他這裏得到什麽,他都會給。他撿起了江景遲施予他的餡餅,就要付出應有的回報。
“叮咚——璟園到了,璟園到了,下車的乘客請帶好您的随身物品,開門請當心,下一站世紀公園。”黎裏捏緊口袋裏的酒店房卡,下了車。
不愧是江氏旗下的璟園,比起當年聲震一時的萬裏集團有過之而無不及。看着眼前高聳如雲、富麗堂皇的建築,黎裏有些恍然,但他很快調整好,朝着酒店走去。
“先生,請問您有預約或者是會員嗎?”面前的侍者帶着标準化的微笑攔住黎裏,餘光卻已經上下打量過一遍他,似乎下一刻就要開口将這位窮酸的不速之客“請”出門外。
”算有。”黎裏拿出攥了很久的房卡遞給侍者,“你看這個可以嗎?”
“當然可以,當然可以,您請進!之前的按規詢問還希望您不要介意。”侍者的态度頓時發生180度大轉變,熱情地将黎裏迎進門,不過落在黎裏身上偷瞄的不屑眼神卻暴露了侍者的心聲———居然能被璟園裏的大人物看上,真是天上掉餡餅一樣的好運氣。
侍者在前邊走着,将黎裏接引到了頂樓的總統套房,态度變得愈發恭敬,“先生,這就是您的房間”使者伸出手指了指門,“有什麽需要可以随時撥打內線電話,我們時刻為您服務。”
“多謝。”黎裏微微颔首。
“希望您擁有一個愉快的夜晚。”年輕的侍者朝着黎裏職業性微笑後離開。
刷卡,推門。
屋內的燈已經是亮的,光芒随着水晶棱角的折射四散到客廳的每一個角落,這當然不是唯一的房間,客廳是整個套房的起點,延伸出好似綿延不絕的房間,客廳外隐約還能看到一些游泳池的碧藍水色,還好映入眼簾的确實是符合總裁身份的裝修,而不是他腦補的廉價迷離粉色之愉快夜晚。
一直這樣傻站在門口,實在是讓人有些無所适從以及尴尬,黎裏決定往裏面走一走,或許那位江先生給他留下了一些指示或者要求之類的東西。
依照順序打開幾扇門,房間裏都沒有什麽特別的東西,看起來也沒有人住過的痕跡,更像是酒店的樣板房。再次推開一扇較靠裏側的門,房間的床上放着一套衣服,床頭櫃上放着一張照片,那應當是一張夕陽下少年的側臉,雖然有些模糊,勾起的嘴角卻足以展現出少年的陽光與快樂。當然最重要的是,那照片上的人讓他感到非常熟悉,再看一看床上的衣服,黎裏恍然大悟,這難道就是他的房間?
原來餡餅江先生這麽關心自己,居然還找了疑似自己從前的照片,不不不,一定是自己笑的太過分,也許江先生的白月光是個很文靜的人,把這張照片放在自己床頭是為了提醒自己收斂,要盡心扮演他的意中人。
嗯,這樣一來就能解釋通了,那這個房間就是給自己準備的,那這床上富有淩亂美的黑色睡衣顯然就是需要自己在江先生到來之前換好的,完全理解!
黎裏拿着衣服沖進浴室,上上下下,前前後後,裏裏外外,咳咳,暫時還沒有裏裏,都洗了一遍。
事發突然,雖說黎裏在公交車上也短暫的翻閱了一下需要事項,但是情況緊急,沒有用于潤滑的東西,并且黎裏也沒有經驗,再并且,誰知道江景遲江先生讓他扮演的是不是他所以為的承受方,說不定江先生不喜勞累,偏好躺着讓別人伺候呢?總之,先按兵不動。
暫時不需要走一些特殊流程,黎裏洗了個全方位的戰鬥澡,速度很快。不得不說那位只見過一面的江先生似乎确實有些獨特的癖好,又或者江先生也是在匆忙之中準備不太充分,這件黑色睡袍的長度着實有些過長。黎裏穿鞋一米八的身高已經不算矮,卻生生将這件男款黑色絲絨睡袍穿出了小拖尾長裙的視覺效果。
也許是睡袍原本的款式就是下擺接近腳踝,長出的一部分剛好拖在了地上,随着黎裏的走動勾勒出一條逶迤的曲線,原本只到開到鎖骨的領口因為款式過大往平坦的山丘延伸過去。
黎裏卷了卷過長的袖子,準備去客廳倒杯水,剛轉過身,肌肉流暢的胸膛映入眼簾,視線向上移動,一張帶有怒意的面龐映入眼簾。
“餡餅……”電光火石間,黎裏怔怔看着男人的臉,吐出了這兩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