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是的,熊予諾的确是遭人叛離背棄了。
一個前兩天被老板炒鱿魚的家夥,現在又不明不白的卷入綁架案,還從共犯轉成主嫌,無端的就必須獨自成受一切的高風險,不只他這樣一張白白淨淨的紙要沾染上污穢的黑點,估計離下獄坐牢的日子不遠了,何況這恐吓擄人勒贖罪刑罰的自是不輕,不關個五年七載是不會放人的,沒浩浩蕩蕩、體體面面的回鄉就算了,身背如此罪狀,只怕要使父母蒙羞。
被綁的男人看起來也不是個好惹的對象,說是要殺要剮的把他處理掉,熊予諾長成這麽大個兒的人,他去菜市場買菜買肉,看到雞販殺雞都會不忍心的別過頭去,要他動刀根本天方夜譚,若是非得狠下心的致人於死,腦帶不靈光的他後續動作根本不可能如同電視影集裏的犯案完美無缺,最後也是再加上一條罪名。
要怪只能怪熊予諾自己,這世道裏會雪中送炭的人本來就少之又少,本以為這次小陳是出於好意的濟困扶危,誰知不偏不倚的來了個落井下石,雖然熊予諾是有點貪小便宜又過度樂觀,可是好處沒撈到也罷,還惹的自己一身腥。
正所謂禍不單行,禍不單行啊!
「傅旭陽先生,我們來打個商量好不?我放你走,你可以不要去警察杯杯那裏報案嗎?」熊予諾是單純也單蠢,沒太多缜密心思的他,目前只能想出這樣的方法,露出帶著誠意的笑臉,希望可以打動對方,可惜在傅旭陽眼中卻是滿懷鬼胎。
「……你當我白癡嗎?」傅旭陽既傻眼又覺得可笑!眼前的這小鬼以為是在玩小孩子辦家家酒?綁人說一句對不起我放你走你不要來抓我就可以不用承擔刑罰嗎?要耍人也不是這樣耍的!
這也不能怪傅旭陽,一個本來正常工作的單純上班族,下班路上卻莫名其妙被綁架,貪錢圖財不說,甚至可能危及他的生命,縱使傅旭陽孤家寡人,可白白給歹匪自己努力掙來的血汗錢,說什麽他也不肯讓那些靠著做下流勾當的鼠輩得逞,只是現在受人禁锢、動彈不得,不然肯定把人撂倒在地、繩之以法。
「呵呵,說的也是。」熊予諾苦笑兩聲,對方不答應也是預料之中,想想自己是否天真過頭,才會落到這種下場,但還是謙和的說道:「不好意思,傅旭陽先生,可能要請你稍微安靜點了。」
「喂!你……」傅旭陽還以為對方要對自己不利,急急的要掙紮起來,卻發現對方不過拿出一個新膠布貼住自己的嘴巴而已。
「這是乾淨的新膠布,眼睛等等也會遮起來,不用擔心,我不會傷害你的。」語畢,傅旭陽的身體被熊予諾翻轉往有扇窗的牆面,眼睛也被毛巾綁住,下一瞬間雙眼只能看見一片漆黑。
曾經有實驗證明,人的眼睛被蒙蔽之後,對於外在訊息是處於嚴重缺乏狀态,此時會對周遭産生不确定感,因而更加容易感到不安及害怕,是相當脆弱的時候。
熊予諾蒙了傅旭陽的眼,先前那個就算手腳被縛照舊盛氣淩人的男人,在靈魂之窗上鎖後,頓時讓他安全感驟降,不能視物又替幽禁蒙上一層恐懼,不忍如同魚肉般任人宰割的傅旭陽又扭動起來,一番折騰的翻過身還是什麽也看不到,只聽到物品移動的窸窣聲響,心忖:這混小子不會是要殺自己滅口?正在拿刀子還是其他武器吧?
事實證明傅旭陽先生是完全多慮了,熊予諾只是把對方的皮夾、公事包、手機等等物件分開準備藏好,比較大的公事包被他放是在廚房某個大箱子的深處,用其他的東西随意掩蓋起來,皮夾也被他放置在廚房某個不常打開的櫃子裏面,正當他思索著傅旭陽的觸控手機該擱置在哪裏好,好死不死,電話鈴聲大作。
「帥帥的總經理叔叔接電話嘛──敗偷敗偷──接電話嘛──」
這鈴聲是傅旭陽與自己特助在某一次打賭,賭輸時特助所設定的來電答鈴,聽說是特助剛滿六歲的小兒子的聲音,軟軟的童音加上一次又一次的撒嬌,雖然傅旭陽剛開始很受不了,不過聽幾次倒也習慣。
可現在考慮兩個男人所處的狀況,加上這樣的鈴聲完全就是徒增尴尬,傅旭陽突然痛恨起自己的特助為什麽要設定這樣的手機鈴聲了。
握著手機的熊予諾噗哧一聲的笑出來,沒想到剛毅不屈的男人竟然設定了這樣童趣十足的鈴聲,意料之外的反差還真是可愛,不過當他看到來電顯示是「特助」二字,臉上又冷了一半,本來想馬上挂斷,卻心念一轉,走到傅旭陽身旁。
「傅旭陽先生,等一下我會請你接電話,若特助問起你現在在哪裏,請你務必要找一個适當的藉口含糊過去,并且說明你接下來有一段時間無法出現在公司。」熊予諾一字一句,認真的在傅旭陽耳邊交代清楚,并把黏在傅旭陽嘴巴的膠布撕開。
「我為什麽要照你的話!?」傅旭陽雖然眼睛還是被蒙住、手腳遭困綁,不過嘴上依舊不饒人,「混蛋,我等一下就叫我特助報警。」
「唉……」熊予諾掏出一把從廚房拿出來的物品,抵上傅旭陽的咽喉,努力将音調跟口氣裝的生冷,「傅旭陽先生,容我再說一次,請你等一下接聽時不要報警、也不要提起有關你被綁架,或者綁匪的任何一切資訊,只告知你會離開公司一段時間,麻煩你了。」
冰冷的觸感貼上傅旭陽的頸項,一瞬間他立即明白自己遭受威脅、馬上禁聲,本以為對方只是個頭腦簡單、還被同黨背叛的傻貨,沒想到最終也只是披著人皮、挂著虛僞面具的豺狼。
壞人終究還是壞人,在商場打滾久了,不是沒見過那些道貌岸然的衣冠禽獸,表面上逢迎拍馬,實際上笑裏藏刀,這社會上外表文質彬彬骨子裏黑的斯文敗類多的是,傅旭陽心底清楚,熊予諾這只看似膽小懦弱的小綿羊,其實可能是只笑面虎,這下子要來個殺人越貨倒也可能,心有不甘的他如今也只能照著對方指示去做。
待傅旭陽點點頭,熊予諾按下通話鍵,把電話拿到他人耳側。
「喂?總經理。」電話那端傳來一個熟悉的男性聲音,正是跟在他身邊多年的特助,恭恭敬敬說道:「今天在辦公室沒看到您,距離公司的新企劃會議剩下三十分鐘,特地打電話提醒您。」
「嗯,我知道。」傅旭陽音調平穩,完全就跟一般平常的通話毫無兩樣,「你先請副總經理主持會議。」
「請問總經理您有任何不便嗎?需不需要延後?」
「不需要,如期進行。」
在傅旭陽所處的旭日公司裏,員工的遲到早退皆不允許,會議面談就算是天塌下來依舊照開照辦,疾言厲行一向是他的處事做風,起初在旭日公司他本來是一名小小的職員,但比起一般員工,他盡守本分外,對於上司的企劃亦勇於直言,敢於提出新意,并獲得佳績,讓他在短時間內快速晉升。
當上總經理職位後,他舍棄了墨守成規,經過高層同意過後於人事、企劃方面革故鼎新,旭日集團事業蒸蒸日上已是指日可待,論遠見、果斷力都讓他有資格坐穩這個位置,除了嚴以律己,對員工他更是出名的嚴格,有功當賞、有過當罰,遑論因為自己未到而延遲重要會議,他可無法忍受。
「知道了。」特助頓了頓,猶豫了一下才問道:「總經理,請問您今日是身體不适嗎?」
這點完全是出於私人的關心,同時也想一解心中疑惑,在旭日公司工作的六年之中,總經理幾乎不曾遲到過,甚至連生病也都會挂著口罩上班,是百分之百工作狂人格,今日居然罕見的遲到了,該不會是發生什麽重大意外吧?
「……」傅旭陽起先只字未語,脖子上冰涼傳遞而來不言而喻的殺意,太過明顯逼得他不得不開口,「不是,是我昨天被臨時派遣去國外出差,這一出差可能至少兩個星期,要讨論協商的問題重要且繁複,所以若是無法順利完成,可能更久。」傅旭陽用了一個最安全的藉口,繼續搪塞過去。
「了解了,您的日程會再幫您做些更動。」特助不移有他,立刻記下傅旭陽的話,并打算待會即著手規劃。
總經理到國外出差這種事情相當常見,但是這樣一聲不想的毫無告知就略顯怪異了,通常傅旭陽的行程都是由特助一手排定,從最基本的日程的安排,包含會議時間、會見廠商、與客戶面談接洽,記得昨日檢視過總經理的電子郵件,分析各個事件的急緩程度,整合完畢寫下行程,但并無印象高層有要求總經理出差。
估計不是緊急事件就是秘密出差吧。特助心想,不然也不可能連個知會都沒有,總經理不可能是這麽草率行事的人。
「好的,那麽預祝您順利。」特助恭順禮貌的回覆傅旭陽。
傅旭陽心思千回百轉,一方面躊躇著要不要乾脆豁出去,直接告訴特助自己被人綁架、受人恫吓,一方面又礙於脖子上冷冰冰的銳利器物待會可能就會毫無遲疑深刺到自己頸動脈,這兩個各異的念頭互相拉扯不停,讓他始終拿不定主意。
「特助,其實我……」正當他準備置生死於度外,想向特助告發這場案件時,熊予諾快速的按下了挂電話的按鈕,傅旭陽的嘴巴也一秒就被膠布封口。
優柔寡斷還真害人不淺,明明平日在公司說話做事都是斬釘截鐵,怎麽遇到這種攸關生命的事情,當機立斷四個字就被抛在腦後了,傅旭陽啊傅旭陽,你何時變得如此畏首畏尾、貪生怕死了?傅旭陽在內心感嘆。
其實遇到這種計較起性命的事情,世上也沒幾人能有慷慨赴義情操,也莫怪傅旭陽了。
反觀熊予諾,雖然說他一向跟幸運之神沒什麽太大的交集,但也不是到完全絕緣的地步,被逼入死境時不只腎上腺素會激發,甚至連察言觀色的能力都會提升,剛剛要不是他眼明手快,只怕會造成無法收拾的狀況。
幸好傅旭陽的眼睛是被蒙住,要是他發現其實熊予諾只是拿了一支湯匙柄在威脅他,傅旭陽絕對會想撞牆自殺的。作家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