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我找方廚娘
說起來,這竟是春情第一次沒與虎頭一起出門,往日不管走哪裏都是必須帶着他的。
一路上春情有些憂心忡忡,宋小枝安慰她說:“莫着急,我們快點賣,賣完了也坐牛車回來。統計要不上三個時辰就能到家,說不準等你回來,虎頭睡午覺還沒醒哩。”
兩人說着話,時間倒也過得快。不消多長時間便到了市集上。
她倆把桌子往外一搬,糕點盡數擺開,周圍熟知她們的老客戶都趕緊跑來買糕。
一時間倒也忙的目不暇接,宋小枝和春情鼻子都沁出了細密的汗珠。
不大會兒功夫,糕點賣的還剩一些。宋小枝便囑咐春情一個人看着攤位,她去蓉李記酒樓找方嬸拿上次送雙皮奶的木盆。
宋小枝一路向人打聽酒樓的位置,左拐右轉的才轉到一條熱鬧非凡的大街上,只見——
右手邊的攤位琳琅滿目,各種泥人,吹糖球的,唱皮影戲的層出不窮。左手邊賣山楂果的,胭脂水粉的,虎頭鞋,最妙的是居然還有一個賣烤肉的。
乖乖,這個時代已經有烤肉賣嗎?宋小枝的眼睛都要直了。她來了城裏這麽多次,竟然不知道還有這樣熱鬧的地方所在。
宋小枝按照先前一個老伯的指點,又往前走了十幾米,見一棟古色古香的建築物赫然出現在眼前。大約有三層樓高,飛檐畫角的樓角上挂着大紅色燈籠,屋頂是炫目的金色琉璃瓦,在日光照耀下熠熠生輝。紅朱漆門頂端懸着碩大的黑色金絲楠木牌匾,上面用蒼勁有力的大字寫着‘百年蓉李記’。
宋小枝擡頭看的呆了,這才移步朝裏面走去。
門口的小二哥早已迎客上來,笑容可掬的說:“姑娘,裏面請,來吃飯?大堂還是雅座?”
宋小枝看了他一眼,見他并沒有因為自己身穿布衣而看不起自己。于是微微一笑道:“麻煩幫我找一下方廚娘。”
那小二聽說她是來找人的,有些疑惑的說:“不知姑娘如何稱呼?要找的是哪位方姓廚娘?”
宋小枝說:“你告訴她,我是送甜品的,她就知道了。怎的,你們酒樓還有挺多姓方的廚娘麽?”
小二見宋小枝說話毫無懼色,步步緊跟,心裏知道她是誤會了,低笑到:“姑娘,您誤會了。我之所以問的這樣清楚,是有不得已的苦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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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罷,他壓低聲音對宋小枝說:“酒樓裏的所有廚師都格外受器重,且工作很忙。我只是個跑堂的,事無巨細我須的問的清楚明白才能往上彙報。”
他這樣一解釋,宋小枝也明白他的意思。若是放了不對的人進去,怕是要挨罵吧。
宋小枝笑了一下,說到:“小哥,你且放心去吧。”
那小二哥仔細打量了宋小枝,見她不似那輕浮不穩當之人,真跑進去替她尋方廚娘去了。
他進到後廚門口,喚了燒火的夥房來說:“麻煩幫我找一下方師傅。”
那夥房的朝小二哥看了一眼,神色有些緊張的說:“她正心情不好,罵幾個配菜的小徒弟呢。”
小二哥一聽,冷汗就要下來了。其實,他還有其他話沒有跟宋小枝說,之所以聽說是找她,自己問的格外細致,是因為這個方廚娘一向脾氣暴躁,什麽事情都要親力親為。他們背後都偷偷叫她‘拼命三娘’。
小二哥苦着臉說:“且先試試吧。”
那夥房才轉身回了裏間。
不多時,站在門口等待的小二哥瞥到地上一雙熟悉的桃紅色布鞋,他緊張的忙低頭說到:“方師傅,打擾了。”
方廚娘今天穿的一身月白掐腰衫配的桃紅色鞋,因為做菜在裏面熱,白淨的臉龐上飛了幾抹紅雲。她一邊用一條棉斤擦着汗一邊問:“是你找我?”
小二哥吓的大氣都不敢出,忙低頭哈腰的說:“是門外來了一位姑娘,說她是做甜品的。”
方廚娘一聽,便知道是宋小枝過來拿木盆了,她叫了幾聲,裏間來了個小徒弟抱出一個大木盆。
小二哥接過木盆,方廚娘才像外面又去,問到:“她在什麽地方?”
小二哥拿着木盆趕緊跟上方廚娘的腳步,說:“在大門口。”
方廚娘一聽,停住了腳步看着小二哥問到:“怎麽不招呼她進來坐?”
小二哥一聽,心裏咯噔一聲,忙陪笑着說到:“方師傅,人多沒顧得上招待,我這就請她進來坐。”
方廚娘盯着他看了一會兒,沒有說話。一會兒轉身又繼續往前走。
頭頂那炙熱的目光終于消失了,小二哥心裏松了一大口氣,他如履薄冰的跟在方廚娘身後,連大氣都不敢出。
聽見腳步聲,宋小枝轉過身來。果然是上次見過的方嬸。
她微笑的迎上去說:“方嬸。”
方廚娘點點頭,竟難得露出一個笑容說:“你來了?怎麽不去裏面坐?”
宋小枝抿嘴笑到:“謝謝方嬸,沒有時間了,我就不進去坐了。今日我是來取木盆的,那次的甜品...”
宋小枝話未說完,方廚娘激動的說:“他們都誇甜品好吃,問我在哪裏買的。小枝,下次倘若你還進城裏來賣那個什麽雙皮奶,可否送一些過來?”
宋小枝笑着說:“好啊,過兩天我就會上街了,回頭來找你。”
小二哥聽了,趕緊把手中的木盆給了宋小枝,宋小枝拿了盆正要跟方廚娘告別。這時,一個長臉廚師模樣的男子風風火火的朝這邊跑來,見到方廚娘,焦急又懊惱的說:“怎麽辦?今兒是龍家二少爺點了醋魚,此刻在大發脾氣說我們看不起他呢。”
方廚娘的面色沉了下來,皺眉問到:“不是說了,今日的醋不好,請換個菜式嗎?”
那長臉廚師聽了,面色有些忐忑,欲言又止的說:“我已經親自去解釋過了,可他...他說...”
見長臉廚師的模樣,便知那龍家二少爺說的不是什麽好話。
方廚娘最讨厭說話拖拖拉拉,柳眉倒豎冷笑着說:“他說了什麽?快說!”
長臉廚師猶豫了半天,才用低不可聞的聲音重複說:“哈哈,沒有醋?堂堂一個大酒樓,連醋都沒有?小爺還真不信!要不然我吩咐管家去龍家取一缸醋來?我看不是沒有醋,是不想招待我,抑或是廚師手藝不行竟要賴在醋上?簡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長臉廚師把這長長的一串話說完,縮着脖子朝後面退了一步,生怕等會兒盛怒的方廚娘會遷怒于他...
果然,只見——
方廚娘的俏臉白了又紅紅了又黑,她嘿嘿笑了幾聲說:“他這話是什麽意思?我方怡怕他?”
原來方廚娘名叫方怡,聽起來倒是個清甜可口的名字,可是似乎與她的脾氣名不相符呀。
那長臉廚師見她這樣笑,臉都綠了,出聲勸到:方師傅,你可千萬要冷靜。莫說是你惹不起龍家,就連少東家也不敢惹他呀。”
方怡站在那裏片刻,臉上木然沒有表情,最後她對宋小枝擺了擺手,轉身就要走。
長臉廚師卻緊張的臉色白了,拉住方怡的手問到:“方師傅,你要幹什麽去?”
方怡甩開他的手,凄涼的笑了一下,說到:“我幹什麽去?自然是去承認是我廚藝不好,不敢獻醜了。”
那長臉廚師聞言呆住了,面上也有了不服氣和悲憤的神色。
宋小枝看在眼裏,心中一動,叫住了方怡,說到:“方嬸,酒樓的醋出了什麽問題呢?”
方怡停下了腳步,對宋小枝說了。原來,方怡在蓉李記酒樓有一道招牌菜叫做暖風熏的游人醉。。就是一道鮮嫩可口的西湖醋魚,配以香醋姜絲加一些秘制調料清蒸而成。
這個月酒樓進來的陳醋顏色太深,陳過頭了,嘗起來不僅沒有回甘和微香,反而返酸苦之味。陳醋都是從千裏之遙的山西供應而來,即使那邊收了書信,再派人送醋過來,也是一個月以後得事了。故此,酒樓已經撤下了暖風熏得游人醉這道醋魚菜式,但不知為何,龍家二少爺的包房裏留有這塊菜牌,且宴請的貴客剛好也點了這道菜...
的确是一件棘手的事情。宋小枝也苦着臉站在那裏。
突然,她心中一動,試探着說到:“酒樓裏可有檸檬?”
方怡一愣,問宋小枝:“什麽是檸檬?”
是了,古時候檸檬不一定叫檸檬,宋小枝說:“同體黃色的果子,聞起來沁人心脾的香,果肉酸的不能入口。”
方怡仔細想了一下,不确定的說:“難道,你說的是‘冰果’?”
宋小枝可從沒聽說有水果叫冰果,兩人大眼瞪小眼對視了半天,方怡幹脆命人送了常用的果子來給宋小枝過目。
一籃子形狀各異的水果被提了過來,宋小枝看到居然有蘋果,梨,棗子,她揀動籃子裏的物件,仔細翻看着,竟真的看到一個熟悉的黃色身影,宋小枝激動的拿到鼻尖深嗅一口,說到:“就是它!”
方怡面色也緩和下來,說到:“原來是這個,我們喚它冰果。”
得,不管是叫冰果,還是檸檬。宋小枝都有了絕妙的主意叫方怡度過這次難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