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劍冢
一群人沿山道而行, 大雪漸漸停了。
聽着穆紅漪的講述,天劍山掌教知曉了前因後果,沒有計較, 反而道:“殿下既有此劍道天賦, 引動萬劍共鳴, 不如去劍冢一趟,或許能受益匪淺。”
葉歡歡聞言,驚訝地擡頭,天劍山這麽大方的嗎?
天劍山劍冢, 與鳳族傳承之地的重要性差不多。但凡宗門聖地,都視這種地方為禁地,就連核心弟子,都要經過許多考驗才能進入。
“晏晏可以去嗎?”
“你當然可以去。說起來,本座還欠你爹娘人情, 而且上回帶紅漪去退婚, 他們也沒為難。”
看着幼崽稚嫩的臉龐,天劍山掌教笑道:“當然最重要的是, 殿下的品性令人信服。靈洲之事本座都聽說了, 你小小年紀,卻能在危難之時為靈洲百姓挺身而出, 實為不易。”
九洲生靈億億萬,修煉之人再多, 又能占多少?
所謂君臨九洲,非是以權柄號令仙門宗派,而是為了護佑天下百姓。地位可以靠實力贏來, 可人心這東西, 才是衆生之願。
大晏太子晏雪空, 無關年齡,他能令靈洲百姓夾道相送,便無愧其名。
如此,在他成長的道路上送上一份機緣,天劍山掌教何樂而不為呢?
晏雪空張着雙手,在石階上踩雪印,聽了這番話,開心地回頭:“晏晏想去劍冢玩。這樣這樣,穆姐姐再去皇宮作客時,晏晏帶她去書樓玩。”
天劍山掌教臉上的笑意更深,這小娃娃,聰明得完全不讨人厭。
穆紅漪抿唇笑,随即擔憂道:“爹,殿下這次來是想去萬妖谷,那邊是不是很危險?”
天劍山掌教反問:“我輩修行之人,去哪兒不危險?”
穆紅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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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劍山掌教拍了拍女兒的肩,不當一回事的說:“你也不看他什麽身份,大晏太子,鳳族少主,龍神外孫,連玄黃鼎這種上古神器都有,保命的本事估計比你爹都強。”
說着,他瞥了眼幼崽的儲物袋。
晏雪空擋着小福袋:“呀,不可以搶哦。”
天劍山掌教哈哈大笑。
一路走來,許多年輕弟子都忙得很,腳步匆匆,有些閑暇的在切磋劍法,看到他們時就喊一聲,還笑嘻嘻地跟穆紅漪聊天:“師妹,又來客人了?”
穆紅漪認真道:“是大晏的太子殿下,不可無禮。
衆人笑容滿面地行禮,等他們走遠了,才小聲議論着什麽“漂亮”“可愛”“貴氣”“有錢”。
行至後山,便能看到劍冢入口,穆紅漪出手攔住了葉歡歡與謝禦塵,歉聲道:“此處乃天劍山禁地,外人不可進入。”
葉歡歡颔首後,識趣地退開。
晏雪空牽着謝禦塵的手:“穆姐姐,晏晏去哪,君禦哥哥就要去哪的。”
他們一起長大,在幼崽的觀念中,他有的謝禦塵也應該有,沒有地方是他能去而謝禦塵不能去的。
“沒必要。”
謝禦塵無所謂的說了句。
晏雪空卻很堅持:“要的。”
謝禦塵微微一怔,有時候這小不點無意間的舉動,卻讓他很費解,仿佛他真的被人在乎,仿佛他真的是這個孩子最重要的人。
“在古聖宗待過的離開就行,這小孩進就進吧。”天劍山掌教擲出一道玄印,又給每個人扔了塊令牌:“挂在身上,識別身份,否則一進就會被萬劍穿心。”
水波般的屏障掀開了一道裂縫,為表誠意,他率先走了進去。
雖說是劍冢,但裏面并沒有想象中那麽可怕,反而青山秀水,如同一幅無邊無際的曠野畫卷。
只是,地上豎着的一道道黯淡的長短之劍,那未褪的血跡,昭示着不平凡的過往與戰績。
晏雪空張開雙手,邁着小步子,很仔細地避開腳下的先輩之骨,每經過一塊墳墓,他都會雙手合攏,颔首致禮。
倒有些西洲佛修悲天憫人普度衆生的模樣。
“小殿下啊,我聽聞你在靈洲時,一劍殺了古聖宗長老,面不改色,視生死如尋常。”天劍山掌教意味深長道:“天生的殺伐果斷,難道還有佛心佛性?”
晏雪空不太明白,目光澄澈無邪,無辜道:“晏晏不是故意殺他的。”
天劍山掌教:“……”
故意不故意是重點嗎?重點是你四歲就敢殺人,殺完人還不當一回事。
前方,劍冢中央,伫立着一塊巨大的石碑,石碑上刻着一個個奇形怪狀的小人,似是招式,又似雜耍。
“這還湊合,随便看看。”
謝禦塵見了,捏着幼崽後頸,将他的腦袋轉過來,正對石碑。晏雪空好奇地眨巴下眼睛,貼過去,歪頭打量。
“殿下,別靠太近,會難受的。”穆紅漪出聲阻攔道:“此乃天劍山傳承重寶,無堅不摧。據傳,開山祖師便是得到此物,鑽研後,從中習得《太上玄天劍訣》,由此開宗立派。”
晏雪空不知看到了什麽,拍手笑道:“好玩!”
“還好玩?等你難受就知道輕重了。開山祖師曾留下手劄,修為與天賦不足者,看此石碑,輕則頭暈目眩,重則吐血昏厥!”
天劍山掌教搖搖頭:“他老人家不知石碑來歷,用盡一生也只參透三分意境,此為他一生之憾。”
晏雪空:“掌教伯伯參透了嗎?”
天劍山掌教:“……他老人家參透三分,便創立了天劍山核心功法,本座若參透十分,還在這裏跟你說話?不過,聽本座祖父講過,三百年前,元辰天尊來過一趟,也不知他有沒有看出什麽。”
他祖父,當年也是縱橫九洲的劍仙。
可惜,那一代人運氣不好,碰到了元辰天尊這個殺胚,一群老不死的合力去殺他,都能被他全滅,也是沒誰了。
九洲高手齊齊出動,真就打到天地失色,日月無光,衆生跪服。
好在,殺胚還有點殘存的人性,沒把九洲傳承道統滅絕,轉頭就開辟天上天,自此銷聲匿跡。
可憐剩下的那些仙門宗派,三百年休養生息,才重新積攢了一點底蘊,否則哪輪得到大晏神朝一統九洲。
“呀,元辰天尊沒有把石碑搬走嗎?”
“……”
天劍山掌教深吸一口氣,斜睨幼崽,你啥意思,啥意思啊?
晏雪空盤坐在石碑旁,金眸熠熠生輝,他能看到無數小人在他眼前舞劍,無論劍法有多高深,在他眼中,都是那麽的淺顯易懂。
他擡手施展劍訣,無形劍氣一揮,擊中草木,草木枯敗,但下一刻,又忽然重回生機,綠意盎然。
“太,太上玄天劍訣?!”
穆紅漪脫口驚呼,天劍山掌教眉心一跳,狠狠抽搐了下,靜觀片刻,低喃道:“不,不算是開山祖師創立的太上玄天劍訣,是他自己從中悟出的功法,只是出于同源,很相近。”
穆紅漪攥緊父親的衣袖,不知為何覺得很緊張,忍不住屏息凝神。
與此同時,晏雪空體內五顆金丹循環轉動,除卻那火光缭繞的金丹,其他黯淡四顆中,忽然有一顆在太上玄天劍訣的遠轉下,亮了起來。
他掌心貼上石碑,石碑陡然震動,似要拔地而起!
“什麽?不可!”
天劍山掌教一看,吓得險些暈厥,趕緊出手阻攔,想要斷開兩者之間的聯系。
讓你來修煉,不是讓你來掃蕩寶物的啊!這可是開山立派之寶,也曾有很多天才弟子在這修煉過,可從沒人能驚動它,這娃娃簡直邪了門了!
晏雪空卻仿佛進入了一種奇異的頓悟狀态,道韻顯現,八風不動。
謝禦塵指尖微擡,輕描淡寫地出手擋住天劍山掌教,道:“你既讓他進來,又何須吝啬一物。”
“你說得輕巧!等等,你……”天劍山掌教發現他方才一擊竟然被湮滅,愣了愣,驚呆了。
難怪寸步不離,這又是哪個老怪物裝成小孩來騙人?
大晏帝後至于給孩子準備這麽多護衛嗎?
“爹,石碑動了,便是與殿下有緣。”穆紅漪拉住他,平心靜氣道:“您不是常說,放在這裏也是個死物麽?”
話音剛落,就聽“轟隆”一聲巨響,石碑旋轉升空,漫山遍野的劍突然齊齊飛出,無數劍芒斬在其上,卻沒留下絲毫痕跡。
無堅不摧,無物不破。
“萬,劍,碑!”
晏雪空似有所感,輕聲念出了它的名字,石碑外邊裂開,露出其中巴掌大的金色方狀物,它與功法相融,化作至純之金,沖進了亮起的金丹內。
謝禦塵平靜看着,目光微凝。
以五行築道基,結金丹,看來是試圖凝煉萬道本源,這小不點的心比他想象的還大。
先天道體的特殊,展現得淋漓盡致。
普通人是從一到十,修煉到極致才能接觸大道法則,而這小不點,出生就在十的起點,需要的只是積累和底蘊罷了。
确實是天生的至尊。
“……”
天劍山掌教眼睜睜地看着石碑被幼崽拿走,一時間心如死灰,悲痛極了,慫恿穆紅漪道:“閨女,去,将他搶回來當童養夫!我就不信了!”
穆紅漪無語了會,往旁邊挪了挪,站得離他遠點,認真道:“爹,你在做夢。”
依太子殿下的樣貌,長大後只怕又是個跟他娘一樣的禍水,何況,她一心向劍道,壓根無心情情愛愛。
若說結拜姐弟,還差不多。
天劍山掌教沒被幼崽氣死,倒要先被閨女氣死了。
晏雪空睜開雙眸,伸了個懶腰,好像睡了一覺似的,溫暖舒适,他看了看在場的三個人,發現他們神情各異。
幼崽偏頭一看,石碑所在的地方空蕩蕩的,他後知後覺地捂住臉:“掌教伯伯對不起,晏晏會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