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存意
眼見鳳祁面色泛青,氣息微弱,鳳嬈來不及多言,立即帶着他趕回救治。
“燃靈之毒?”龍神納悶道:“什麽玩意?”
龍族長居四海,看守界域之地,不怎麽跟九洲各方交流,也就是這些年閨女嫁人,小外孫出生,龍神才往外跑得勤了些。
不過每次出來,他都覺得跟不上時代了。
“是一種出自羅洲的毒,中毒者,先是渾身靈力灼燒散盡,然後是軀體,最後是神魂。”
晏雪空有些奇怪,他記得歡歡姐姐說過,燃靈之毒很罕見,槐山哥哥入羅洲十幾年才得了一份,怎麽又碰到了。
他戳了戳龍神:“外公,你傳信給娘親,讓她把歡歡姐姐和槐山哥哥送過來。”
“來什麽來?”龍神揉了揉幼崽的頭,不太樂意管這些事,道:“你已經服過涅槃果,外公得趕緊送你回家,免得你娘放心不下。”
晏雪空眨了眨眼睛,在他耳邊悄悄說了幾句話。
“什麽?”龍神吓了一跳,瞪着他道:“你你你……你當了鳳族少主?”
“是呀,族長婆婆讓當的。”
幼崽無辜,龍神無語:“那你怎麽就同意了?寶貝外孫,你要學會拒絕啊!你這麽好哄,哪天被人騙走都不知道!”
晏雪空笑眯眯的道:“好玩呀。”
龍神:“……”
正在一旁哭泣的少年,聽到“鳳族少主”四個字,忽然擡起頭,一時竟愣住了。
晏雪空看到他涕淚橫流的臉,小大人似的嘆了口氣,從龍神身上跳下來,拿出一張手帕遞過去,奶聲奶氣道:“不要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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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怔怔的看着手帕,然後一下子抓住他的手,放聲大哭。
晏雪空懵了,怎麽還哭得更厲害了呢?
“對,對不起,我,我忍不住。”少年哽咽道:“謝謝你,吓,吓到你了嗎?我,我叫薛存意,失,失禮了。”
抽抽噎噎,語不成調,卻聽得出是個極有教養的人。
晏雪空将手帕塞給他,跑到謝禦塵身邊,輕聲說:“君禦哥哥,這個哥哥好傷心。不過,要是有一天爹爹出事了,晏晏會比他更傷心的。”
謝禦塵道:“傷心毫無意義。”
哭聲漸漸停了,薛存意擦幹眼淚,這時,梧桐林忽然有人跑出來:“薛小公子,族長有話要問你,請進吧。少主,還請您也一同前往。”
“少什麽主!”龍神郁悶至極。
“外公,記得跟娘親說哦。”
晏雪空揮揮手,左邊牽着謝禦塵,右邊拉着薛存意,跑進了林子裏。
長河邊,古樹旁,乃族長居處。
石階往上,竹簾迎面,便見竹花長廊,行至盡頭,會客大堂燈火通明,熏香點燃,雲霧袅袅。
大堂中央,鳳祁宛如死人一般,閉目橫躺,鳳嬈與諸位長老正圍在他身邊,運功施法。
鳳染面無表情地坐在一旁,聽見腳步聲,沖晏雪空招招手,待他安坐後,才轉向薛存意,語氣是暴風雨前的平靜。
“你是薛家那孩子?”
“是,晚輩長生殿薛長風之子,薛存意。族長,晚輩幼時,曾有幸随家父見過您一面。”薛存意說着,行了大禮。
靈洲長生殿,乃鳳族一手扶持,是鳳族傳下丹書古籍,才有了今日的煉藥師聖地。
鳳染微微颔首,長生殿每一任殿主,都會經鳳族挑選培養。薛長風是上一任殿主候選人,在與現任殿主競争時失敗,卻因煉丹天賦極佳,成為長生殿長老。
不過,鳳染記得,他與現任殿主梁藩關系極好,情同手足。
鳳兮婆婆在時,對他們二人多有指點,鳳祁在那邊坐鎮,也從未發生過如此變故。
“長生殿出了何事?你父親是怎麽死的?為何鳳祁會身中燃靈之毒?”
“我,我不知道。”薛存意喃喃道:“昨日,我爹與梁叔一起喝酒,梁叔贊我天賦青出于藍,希望我參加不久後的丹試,競争下一任殿主之位。梁叔膝下無子,一直将我當做親生兒子,我自是不想讓他失望,便一口應下。”
“回去的路上,爹卻說,不希望我太過出頭,以免引來禍患。”
“我并未多想,誰知夜裏就被驚醒,出去一看,我爹竟……當時我傷心欲絕,恍恍惚惚地就被鳳祁長老帶出來了。”
講明事情經過,薛存意淚水又落了下來,用力抹了下眼睛。
鳳染肅容問:“當時,鳳祁可是在與人交手?”
薛存意點了點頭:“我只看到了一個模糊的影子。”
鳳染便不說話了,似乎陷入了沉思。
晏雪空托着腮幫子,聽了半天,摸了摸肚子,從小福袋裏翻出零食吃,還順手給了謝禦塵一份。
謝禦塵不動聲色地塞回他嘴裏。
“殿下餓了?是我疏忽了。”鳳染回過神,這孩子來這麽久了都沒吃過東西,可別餓壞了,趕緊叫人送了膳食過來。
至于辟谷,四歲小娃娃辟哪門子谷。
“謝謝族長婆婆。”
這一打岔,沉凝的氣氛被打破,薛存意不自覺地松了口氣,忍不住瞄了眼幼崽,幼崽沖他眨了眨眼睛。
銀發金瞳,玉雪可愛。
薛存意聽到族長喚他“殿下”,忽然一驚,這個外貌,這個年紀,難不成是中洲皇都的那位殿下?
膳食送至,晏雪空在一群人的圍觀下,淡定自若地吃飯,沒有半分不自在。
“族長!”天邊鳳凰疾飛而過,留下道道殘影,化作人形拜倒在鳳染跟前,沉聲道:“我已奉您之命,去往丹楓城查探過,梁殿主稱病不出,未能見到。”
“你沒進去?”
“丹試在即,那邊聚集了很多煉藥師,各方勢力都派了人過來,若是硬闖長生殿,恐怕……”
鳳染冷笑一聲:“你若硬闖,恐怕他們會說鳳族欺人。罷了,你去休息吧。”
人族雖經常發生內亂,但若有種族之争,他們必會一致對外。如今的人族承天眷顧,鳳族還不至于傻得做這個靶子。
鳳染起身,走到鳳嬈身旁,低聲問:“如何?”
“我們只能施法阻止燃靈之毒漫延,若要解毒,還需煉藥師。”鳳嬈臉色不佳,語氣冰冷含怒:“何必顧忌,我親自去一趟,将梁藩帶回來。”
鳳染阻攔:“你別沖動!”
眼見她們争執不下,晏雪空放下碗筷,靈活地從她們中間穿了過去,爬到鳳祁身上,将手伸過去,自言自語道:“就說要備點嘛。”
一滴血,自他指尖溢出,落到鳳祁嘴裏。
“少主,您這是?”周圍長老才問了一句,忽見鳳祁臉色青黑之色飛快地褪去,不由大驚:“這這這……”
“好了,下次可不給了哦。”
晏雪空心疼地吹吹手指,覺得自己得補補血了。
衆人:“……”
鳳祁睜開眼睛,發現大家都一副石化中的模樣,正要掙紮着坐起來,就覺得身上壓着個什麽東西,低頭一看,竟是個奶娃娃。
鳳祁:“……”
這下連他也一起石化了。
晏雪空才不理這群動辄震驚失态的大人,坐回去撲到謝禦塵懷裏,比了個“二”的手勢:“晏晏太可憐了!一天丢掉兩滴血!”
謝禦塵對他做的事不置可否,只問:“你知道自己在做什麽?”
“晏晏知道。”
“那有什麽可憐的。”
晏雪空将手舉到他眼前,謝禦塵将他手上的傷口抹去:“少撒嬌。”
他們倆親呢的說話,鳳染臉色變來變去,飛快地跟在場的族人傳音,也不知她說了什麽,三位長老面面相觑,嘴巴緊閉,如同被下了禁口令。
他們沖晏雪空見了一禮,神情鄭重地離開了。
鳳祁急忙起身,又再次拜倒在地:“多謝少主救命之恩!”
“胡鬧。”鳳嬈眼神一掃,快步上前,掌心覆在幼崽的臉頰上,脫口道:“你知道大庭廣衆之下這麽做的後果嗎?傳出去,不知多少人會觊觎你的特殊,要來抓你!”
“就是多打一些架嘛。”
鳳嬈頓了頓,深吸一口氣:“你倒是清楚得很!萬一遇到你打不過的,你爹娘也打不過的,所有人都打不過的,你怎麽辦?”
晏雪空嚴肅道:“當然是逃跑呀。”
鳳嬈:“……”
“好的好的,不是。”晏雪空一下子笑了起來,抱住她,聲音稚氣而無畏:“外婆,很多人說,晏晏出生就不平凡。既然不平凡,那多一點特殊,少一點特殊,又有什麽區別呢?”
“誰教你的這些?”
“書看多了,自然就懂。元辰天尊手劄裏有一句話,晏晏很喜歡。”
“什麽話?”
“三千裏敵寇追殺,十萬裏江山如畫。”
鳳嬈沉默了,她現在覺得這孩子是不是聰明過頭了。
“人皆有年少輕狂之時,昔年攜美同游,親友如故,仇滿天下亦無妨。”鳳染意味深長道:“不過,現在的元辰天尊,只怕再無當時的心境了。”
晏雪空一臉“是這樣嗎”的困惑表情,道:“好吧好吧,以後見到元辰天尊,晏晏一定問一問。”
謝禦塵敲了下他的後腦勺,冷靜道:“不準問。”
晏雪空踩了下他的腳,理直氣壯道:“就問。”
鳳嬈退開幾步,不打算再跟毛沒長齊的小娃娃講道理,免得沒教育成功,反倒自己被說服了。她轉向在場唯一一個外人,薛存意。
薛存意:“我,我什麽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