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六月的早晨天亮得早,有時還帶着薄霧,帶着水汽的濕潤與薄涼,木制的古廊藏在白霧後若隐若現。
小于已經來到漂亮,他看了眼時間,和約定好的還差半個小時,不禁抓了抓頭發,來得好像太早了,連鳥鳴都鮮少有,不過這是奶奶的最後一程,為數不多能為老人家做到的事,也是重視之下才起得過早了些。
他靠着漂亮的牆壁,抽出一支煙叼在口中,默默等待并沒有打擾黎初的意思,他望着遠處徐徐升起的初陽,相比于正午,現在的顏色更為紅嫩,是一種剛出生的顏色。
小于不禁又想起奶奶,想到她的笑容,心中頓時痛苦萬分。
“吱呀。”
木門被打開,小于扭頭,就看到黎初清明的雙眼,他從悲痛中清醒過來,摘下口中的煙,聲音沙啞異常:“……早。”
“早。”
黎初點點頭,朝後看去,吳岩小跑過來,“我準備好了,現在就出發嗎?”
黎初問:“蔣依依和大黑?”
大黑聽到自己的名字,從滿滿的食盆中擡起頭,克制地叫了聲。
吳岩後頭:“我拜托周嬸,沒事的。”
妻子的早飯他已經喂過,中午要麻煩周嬸幫忙,晚上他和黎老板就能回來,只是一個上午加中午的時間,沒有問題。
黎初:“走。”
他們繞到前面的大路,小于的車停在這裏,一路上他都在絮絮叨叨,“食材我已經準備好,特意多買了些備着,疫情管控嚴格,但還是有七桌人,奶奶是愛吃的人,她為了我們吃了一輩子的苦,生活好不容易好起來,她卻……”
“怪我,工作忙鮮少去看她,我總以為還有時間,這次來不及還有下次,但時間真的沒有我想象的那麽多,”小于聲音哽咽,“太快了,真的太快了,一下就沒了,很多你想的再好的事,根本來不及去做,到現在我還覺得是場夢,這一切都不是真的……”
黎初安靜聽小于絮叨,坐上車後,小于就不再開口,情緒也平靜下來,只有在等紅綠燈時,他發紅的眼角,以及出神的視線才顯示出他的痛苦。
這就是親人的離開。
再一次沉默中,黎初開口:“相信我。”
小于回神,雖然老黎這句話沒頭沒腦的,他卻聽明白了。
他說奶奶愛吃,老黎說相信她,意思就是她的廚藝不會讓奶奶失望的,小于無力勾了勾嘴角,“我當然相信你。”
否則也不會在奶奶最後一件大事上請老黎主持白宴,雖然只是七桌人,卻寄托着他們所有美好的願想,這本身就是一種信任。
之後雖然還沒有人說話,車內的氛圍卻好上許多,不再那麽壓抑。
黎初到地方下車後,已經是将近八點多,他們路上堵了半個多小時,清晨那點薄霧在旭日下散去,陽光普照,這間于奶奶生前居住的小院,要比別的地方顏色寡淡,地上還有燒到一半的白錢,花圈正中是于奶奶的黑白照片。
悲傷感染了吳岩,這男人去上了炷香。
“廚房在這邊。”
黎初:“找空地。”
普通的鍋太小,火也太小,肯定不适合做宴使用,所以鍋,煤氣竈都是她自帶的。
小于想到黎初帶的那幾個大袋子,“哦哦,在這裏就好。”
黎初帶着吳岩就将後備箱的東西搬過來,小于則帶人将食材從廚房中搬出,東西他們大致處理過,更細致的活就由老黎來做。
一眼望去,雞鴨魚肉,粉絲,芹菜,豆腐等等裝滿了好幾個大盆。
黎初将今天要做的是,在心中過了一遍,撿起最近的五花肉切成塊,吳岩跟着有樣學樣,即使他剁出來沒有黎老板好看,但也差不到哪裏去,而且味道并不會因此受到影響。
白宴的菜是一道跟着一道上的,為了節約時間,要先把食材處理好,這樣炒起來才方便,其中八寶酥鴨制作時間最長,至少需要三個小時,耗時最久,需要最先制作。
黎初取來八寶酥鴨的各種食材,所謂的八寶就是筍,豬肉,火腿,栗子,雞胗,冬菇,蓮子,蝦米和糯米飯。
沒錯有九樣,八寶就有九樣,就和所謂的四大天王有五個是永遠不變的定理。
她将小碗一次擺開,然後開始将九樣配料開始切丁,現場開始響起噔噔規律的切聲,而吳岩則支起煤爐,少了一大鐵鍋的開始,方便黎老板使用。
在黎初開始做菜的時候,那些人就看了過去,随後看到銀光飛舞,刀快得他們根本看不清,香菇,火腿,竹筍,雞胗,那一樣樣東西就在她的手底下變為勻稱的丁,除去顏色不同,別的大小,形狀等等幾乎是一模一樣,也就是豌豆大小。
角落裏一個挑染着紅毛的小青年睡眼惺忪間,見到這樣的刀法嚯了聲,搓着眼睛坐起來,一邊打哈欠,一邊打開攝像頭對準切菜的人。
有點東西。
黎初切完丁,将宰殺好的鴨子砍去雙腳,随後在脖子後面剪一刀,這一步的過程比較複雜,甚至可以說是殘忍,要将鴨子的氣管扯出,然後沿着脊柱一路扯,把脊柱扯出來,接下來就是鴨翅部分,需要用小刀一點一點剔除上面附着的肉,能聽到刀與骨頭摩擦的酸牙聲,直到完全剔除骨頭。
那個拍黎初做菜的小青年咽着唾沫,只覺後背疼痛無比,甚至都不敢再看下去。
好可怕!
可他始終沒有關上錄像,在骨頭慢慢被剔除,又沒有傷到肉皮的情況下,攻克所有難關,他居然又感覺到爽,有種暴力的美學。
黎初剔完骨後,架禍從吳岩面前那口大鐵鍋裏舀來熱水,将鴨子放入焯水,随後撈出洗淨瀝幹,腌制加入鹽,胡椒粉,花椒,料酒,姜片蔥,把它們抓均,随後放在腌制半個小時。
她将前面準備好的八寶丁焯水,除去食材本身的異味,以及部分食材成熟,然後撈出瀝水,加入胡椒粉,白糖,鹽,花椒油,随後攪拌均勻再晾幹,晾的時間可以久一點,因為食材太濕的話,後面蒸時容易撐破鴨皮。
趁這個時候她開始處理耗時第二長的烏魚湯。
于家為了新鮮,買來的烏魚還沒有殺。
黎初撈起大烏魚,一敲它腦袋,大魚就不動了,然後刮去魚鱗,這種魚的黏液比較多,但對黎初而言不算什麽問題,所以她也沒有包毛巾。
小青年看得目不轉睛,他知道魚越大越重,魚鱗也越多越不好刮,那條大魚他不知道有多重,但和他小臂一樣粗長,想來操作應該費力,可在那位女廚師手中,這魚就像是她另外一只手,想怎麽轉怎麽轉,魚鱗也是刷拉刷拉下來,刮過的地方幹淨又光滑,治好了他的強迫症。
後來他看到廚師後來還刮魚頭的鱗,頓覺長知識了,原來魚頭還有鱗片的,他看得是津津有味。
黎初刮完魚,再用刀刮去魚身上的黏液,這樣可以減少魚腥味,随後沿着魚的背部切開,再用刀将魚頭剁開,用剪刀剪掉魚腹部的內髒和魚鰓,最後放入清水中用鋼絲球刷去血水,魚就算處理好了。
這時八寶也晾的差不多了,她将八寶丁灌入鴨皮內,不能灌得太滿,不然同樣容易撐破,結束後用針将鴨後脖上的口子封住,本來之後就是綁繩的部分,不過小于買來的鴨子有點腥,她手一拐,抹上一點料酒去腥,然後在鴨身綁上繩子,讓它呈一個葫蘆的形狀。
在燒開的水中,加入醬油和糖色,随後就将鴨子放到鍋裏定型上色,不斷用勺子往鴨背上澆湯,一分鐘左右就撈出,之後就是放入蒸籠蒸了,至少需要一個半小時,就不用管它。
黎初繼續做烏魚湯,她将烏魚從中間剪開,翻過來剪掉背部和腹部的魚鳍,接着她按住魚腹,從靠近魚尾的部分下刀片過來,魚尾和脊骨就被片了下來。
小青年睜大眼,感覺他都沒有看清,魚肉就被片了下來,好神奇哦。
黎初先從魚腮和脖子剁開,然後将魚片剁成小段,另外一塊魚肉橫刀取下肋骨,同樣剁成小塊,與之前的魚片放在一個盆,剩下的魚肉則開始片魚,魚片越薄越好,這些放在另外一個盆。
首先在魚骨和魚片的兩個盆裏加入鹽,适當多加一些,可以更好祛除腥味,血水和雜質,倒入清水抓洗幾遍,将殘留的鹽分清洗幹淨,然後倒出擠幹水分,準備大蔥和生姜拍扁放入碗中倒水,用手捏出汁水倒入魚肉腌制。
黎初一看時間,已經是十一點半,宴是在十二點開,于家的親朋好友陸陸續續到了,坐在圓桌邊上閑談。
雖然給七只鴨子剔骨花去她不少時間,但并不會讓時間這麽趕,主要是小于家買來的魚沒有殺,現殺魚比較費時,算是額外占用時間。
吳岩發現晚了,露出明顯的緊張,做事的手都亂了,怕被人看見于是更加慌亂。
“不急。”
黎老板的聲音響起,吳岩看去,黎初平靜的眼中帶着力度,瞬間擊碎他的慌亂叫他冷靜下來。
好在魚已經煮上,她就開始做第一道上桌菜紅燒肉。
黎初将切好的五花肉,熱鍋不放油,将五花肉入鍋小火煎制,不時翻轉,直到出油冒香,将多餘的油倒掉,不然會容易膩,将肉推到一邊,加入冰糖炒化變為焦糖色後,将五花肉放入糖水裏翻炒。
這步是為了上色,五花肉頓時變為誘人的焦紅色,香味也變得更加濃郁,旁邊坐着聊天的人不自覺被香味吸引,接着瞧見鐵鍋裏面半個手指長的五花肉,表皮焦香,空氣中泛着甜絲絲的滋味。
小青年揉着肚子餓了。
這時他的手機響了下,是他的朋友。
【大海出來玩啊】
屁,如此美食當前,狗都不出去!
于海啪啪打着字:【不去,你們忘了我在守喪啊】
那幾個年紀不大都沒心沒肺的,【還在守呢,随便應付下就得了,反正你和你奶奶又不親,一年見不到十次,出來玩啊,我們最近找到好的劇本殺,就差你了,快來快來】
【哈哈哈還守着呢,這年頭居然有人要守靈】
【噗哪來的老土冒】
朋友說的是實話,他爸媽一直在外省打拼,他從小就沒見過他奶,以前還好,至少過年能回來,現在因為疫情,連過年都回不來,但這畢竟是他奶奶啊,他爸爸的媽媽,他就算感情有限,要起碼的尊重至少得有吧。
于海皺起眉:【別亂說,這是我奶,都說了要守靈,別叫了,叫鬼啊叫】
【草,叫你是給你臉,別給臉不要臉,不就是老太婆的喪宴嗎,你都回去看過了,差不多就行了,別整封建迷信】
【對啊,怎麽老東西不活了,你也跟着不活了?】
【大海,我的兄弟喲,你該不會還掉了回馬尿吧哈哈哈】
于海看着這些字直冒火,但他知道這群人你就是罵也沒用,他們根本不在意別人的謾罵,反而覺得惹別人生氣有意思。
他忍下優美的中國話,餘光瞄到那勾人的紅燒肉,心中冒出一個念頭,将手機對準鍋錄視頻然後發送。
群裏那三個遲遲等不到于海的回複,就又陰陽怪氣了幾句,然後發現對方發了個小視頻,畫面是口大鐵鍋,啥東西啊,看着土裏土氣的,現代人還用這種鍋吃飯,做的是豬食嗎,沒檔次的人發的視頻也沒檔次。
三人帶着蔑視,纡尊降貴點開視頻,就看到視角從大鐵鍋往鍋裏面移動,于是他們猝不及防之下對上肥瘦相宜的紅燒肉。
這是帶着豬皮的肉,下面跟着一層薄薄的肥,然後一點瘦肉,再是一點肥,跟着又是瘦肉,足足有五層,每一層都很清晰,方方正正,小印章大小,上面裹着一層醬汁,似乎怕他們看不清,于海拉近了鏡頭。
于是他們連……肥肉上的紋路都看得輕輕處處,能看到那帶着些許油花的醬汁從豬皮上融化下來,淌過四層肥瘦,然後滴入鍋底,接着一把大鍋鏟鏟起紅燒肉,鏡頭跟着鍋鏟移動。
随後鍋鏟一斜,裏面裝着的紅燒肉就被倒入盤中,這肉可……太X有彈性了,在盤裏跳起落下,又下幅度躍了兩下,最後才是連皮帶肉顫抖起來,在于海放大的鏡頭下,三人甚至可以看到醬汁飛濺。
咕嚕——
三人紛紛沿着口水,或者端起飲料喝了一大口,可半點沒有緩解發幹的喉嚨,內心的渴望是一點沒少。
【這個肉,你、你拍的啊】
【是老太婆宴上的肉?】
他們問了半天也沒有等到回答,可又不甘心被無視,姑且承認那個鍋裏燒出來的不是豬食,也配給他們享用,問出店名來,有空無聊的時候他們也能嘗試下。
可三人無論怎麽叫于海,後者都沒有反應,還是其中一個反應過來,【大海大海,之前是我們說話不好聽,這是老人家白宴上的肉不】
于海見有人會說人話了,這才搭理他們,【嗯】
不到對方追問,他就開始飛快打字,【這肉吃起來肥而不膩,香甜可口,尤其是那個豬皮吸滿了醬汁,帶着韌勁的同時嚼起來也很香,下面的肥瘦肉特別松軟,真的就是入口即化】
聽着他的描述,那三個人快要饞死了,忍不住點開視頻看了一遍又一遍,看得時候于海的話就在腦中回撥,結果不僅沒有解饞,反而更加餓了。
卧槽!
要了老命!
三人忍不住想現場吃的人會是什麽樣子,要換成他們不得站起來,踩在凳子上夾菜啊。
其實的情況和他們設想的差不了多少。
黎初這道紅燒肉做好,桌子邊上做着的人目光就直了,之前吃過黎初手藝的就期待不行,沒吃過聽親戚說過,本來還覺他們說的太誇張,感覺那不是人能做出來的,而是神仙弄的龍肝鳳髓,結果親自來吃,發現那群人說的,還沒有人家大廚做的百分之一好。
他們也沒心情聊天,臉上的笑容都虛化起來,就算着菜上桌的時間,越算越焦急,怎麽還沒有開吃啊,餓死個人。
終于!
那個幫忙的男人終于動了,他站起來一手端着一盤紅燒肉走來,給最近兩桌的人上了菜,那兩桌人似乎沒想到這個驚喜,等紅燒肉擺上過了會才去夾,一窩蜂地站起身,沒搶到位置的就抓着筷子,很焦急地等在一旁,仿佛火燒眉毛。
而夾到的則立刻吃起來,紅燒肉上的醬汁沾在他們嘴巴上,那些人的嘴弄得亮晶晶的,一看就知道這肉汁多醬足,看得旁邊沒上菜的人不停咽着嘴巴。
哎呀,這男人能不能走快點,慢吞吞是沒吃飯嘛!
于海在後面兩桌,這裏遠離主桌離門口,本來他還覺得位置好不鬧騰,現在一千一萬地後悔,自己怎麽選了這裏,導致吃肉都比別人慢半拍。
不僅是他心浮氣躁,旁邊坐着的人還有長輩,全是急得不行,畢竟這肉誘惑啊,等菜上來十雙筷子烏壓壓地亂夾,于海仗着年輕小夥子力氣大,反應快,硬是從裏面搶到一塊肉,吃下腹感覺所有毛孔都打開了。
不愧是要用搶才能得來的肉,他輕輕一抿,五花肉裏的肥肉就化開,剩下膠質感十足的豬皮,和更有嚼勁的瘦肉,這兩種各有各的滋味,加上肥肉,三種感覺組合在一起,真是美妙極了。
于海還想再吃一塊,發現這麽點功夫,肉已經被夾沒了。
他震驚!
這也太誇張了吧,滿滿一疊冒尖的肉呢,雖然只是正常盤子大小,但分到每個人頭上至少有兩塊吧,艹,誰吃了他的肉啊!
于海心疼不已,好在沒過多久白灼蝦也上來了。
豔紅的大蝦頭對着頭圍在一起,尾巴拱起圍成一個圈,中間是一小碟醬汁,整體就跟花似得,光看外形就非常漂亮,他手疾眼快拍下照片來,然後飛快去搶蝦,看數量每人兩個肯定有,這次他就先抓兩個,免得體會又吃不到痛徹心扉。
見此,旁邊的姑姑不幹了:“小海啊,你這吃飯習慣不好,怎麽還沒吃,就先往自己碗裏抓啊,我怕是吃不到啰。”
于海他爸就在隔壁桌,聽到這話扭過頭,瞪了一眼兒子,“還不把蝦給你姑!”
于海舍不得,但架不住他爸兇神惡煞要吃人的樣子,他只好分出一個給他姑,這蝦是白灼的味道清淡,也許不怎麽好吃呢,他這樣安慰着自己,直到吃到蝦……
他痛心看向姑姑碗裏的那只蝦,這是他的啊,盤裏因為說話一耽擱,早就空了。
姑姑急忙捂住碗,扭頭不和于海對視,“呵呵,這個蝦好鮮甜。”
可不是鮮甜無比嗎?!
于海還沒吃過這麽鮮甜的蝦,白灼主要靠食材自身的味道,明明他們這樣的小鎮也沒有什麽特別好的食材,但吃起來比他在大城市吃到的還要美味,也不知是廚師怎麽做到的。
他看着中間的醬汁好難過啊,也不知道這樣絕味的蝦蘸醬是什麽味道,他永遠都不知道了嗚嗚。
姑姑倒是很好心情捏起第三只蝦,她擰開蝦頭,蝦黃裏面的汁水沿着蝦仁留下來,把蝦殼弄得很亮,特別是肢節部分泛着光,上面還粘這一塊小紅椒,他姑即将紅椒吃入嘴巴裏,再将飽滿的蝦肉壓入醬汁裏,那白嫩帶着鮮紅紋路的蝦肉頓時吸滿醬汁,變為棕色……
卧槽!
于海痛苦地閉上眼,不能再看了,他怕做出大逆不道的事情,比如搶走那塊蝦仁,搶走那塊蝦仁,搶走那塊蝦仁!
對了,紅椒啊,在蝦仁湯汁裏面滾過的花椒一定也很好吃。
他急忙去看盤子,發現最後一塊米粒大小的紅椒被親戚夾走,光禿禿的盤子比程序員的腦袋還要幹淨。
絕了,他的親戚也太誇張了,都是餓死鬼投胎嗎。
本來的宴會就是在大家吃吃喝喝中度過,一盤菜上來,吃得拖拖拉拉,到最後都不一定能吃完,哪裏會像今天這樣,不到一分鐘就被搶光,和土匪入村打劫似得。
下道菜上來還需要時間,大家不能吃東西,兩個空空的盤子,面對面看着好尴尬,居然陷入一種前所未有的狀态,但誰也不想聊天,也沒這個心思啊,連最會鬧騰坐不住的小孩都咬着手指,直勾勾盯着廚師的方向。
大人也着急啊,他們就想着下一道菜什麽時候上來。
咋就越吃越餓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