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可憐飛絮太飄零
慕仙宜醒來,已是第二日的晌午了。
守在她身邊的是鸾鏡,見她醒來,滿臉欣喜地起身看她:
“公主您醒了!”
慕仙宜那素淨的臉上露出一個勉強的笑來:“嗯,驸馬呢?”說着,掙紮着要起來,鸾鏡忙按住他,眼睛一下紅了:
“公主快別起身了,您被驸馬帶回來的時候渾身都濕透了,身子跟冰塊一樣,臉色又青又紫,一絲血色也沒有,快把奴婢吓死了……大夫說你受了涼,又驚悸不安,得好好養着身子才好!”
“我不礙事的,你瞧我不是好好的嗎?”慕仙宜說着,正要起來,卻手臂一軟,又重新倒了下去,他這才苦笑了一下,道,“我這身子也太不争氣了……”
鸾鏡忙幫他躺好,掖好被子,又說道:“老夫人也來瞧過您,心疼得落了淚,還是奴婢勸她,她才回去的。”
慕仙宜心中一暖,唇角微微揚了起來,又問:“那驸馬呢?”
“驸馬還在宮裏,想必就要回來了……昨晚驸馬把您帶回來,盯着禦醫為您看了身子,又給您喂了藥,弄完天都快亮了,宮裏又來了人,他便和鎮國公匆匆入宮去了。”鸾鏡說着,起身去倒了熱茶來,送到慕仙宜唇邊,臉上帶着欣慰,“驸馬比奴婢還上心您的身子,走前還囑咐了奴婢不得離開半步的。”
慕仙宜聞言,唇角的笑意更濃了:“就知道我家驸馬待我最好了……”
說完,倒是自己先臊上了。
鸾鏡看着他的模樣,亦笑了,道:“您等一下,我讓人去請老夫人,她說您醒了一定要通知她的。”
“好。”
過了一會兒,鎮國公夫人果然來了,見慕仙宜終于醒了,又是哭又是笑的,拉着慕仙宜的手說個不停。
婆媳倆正說着呢,淩雪棠回來了。
他仍是昨日的衣衫,一夜未睡的臉上帶着疲倦,不過見到慕仙宜醒着,黑眸便露出光彩來:
“玄玄你醒了?”
慕仙宜見了他,也忙要起來,被快步走到床邊的淩雪棠一下按住了:
“你躺着,不必起來……”說完,才發現自己母親也在一旁,忙低了頭,恭敬地行了一禮,“母親。”
鎮國公夫人卻是笑了,道:“你啊,心裏眼裏全是公主啊!”
淩雪棠沒說話,看了眼慕仙宜,慕仙宜紅了臉,抿着唇,唇角卻還是不可抑制地揚了起來。
“事情結果如何?”鎮國公夫人又問道,“婕妤娘娘,到底是誰殺的?真是大公主與盛近安的陰謀嗎?”
淩雪棠點了點頭,卻是對着慕仙宜道:“陛下震怒,親自夜審慕蕙華,慕蕙華悉數招認,盛近安冥頑不靈,至今不肯說半個字,不過并不會妨礙他定罪,畢竟慕蕙華全都認了。慕蕙華偶然發現寧湘蕪對韓钰有私情,盛近安便想到了這個陷阱——與我們推測得相差無幾——他讓慕蕙華買通了容碧,讓容碧在二人之間傳遞書信,寧湘蕪和韓钰只以為二人之間的事做得很隐蔽,可全然不知道這本來就是個圈套,所有的書信內容都在盛近安的掌握之中。”
“最後,便是殺害寧湘蕪,栽贓韓钰,又引你過去,讓你李代桃僵——他算準了,你看到這樣的情形,一定會自己把一切承擔下來。”淩雪棠說着,雙眸複雜地看向了慕仙宜。
慕仙宜譏诮地笑了一下:“這一點來說,他預料得沒錯,即便我料到這是盛近安的圈套,可是我還是會承認的……”他說着,坦然地直視淩雪棠,“殺人兇手是我,父皇還會不敢置信和重視,可殺人兇手若是韓钰,父皇震怒,他未必有洗清冤屈的機會。”
鎮國公夫人聽了,慈愛的臉上露出心疼來:“公主真是菩薩心腸。”
慕仙宜朝她無奈地笑了笑,随即又問淩雪棠:“不過,我最關心的,還是……”
“寧湘蕪的清白?”淩雪棠挑眉,說,“放心,驗屍結果說,她未受辱。”
“那……”慕仙宜有些遲疑地看着淩雪棠,淩雪棠自然懂他的意思,道:
“一切都是陛下親自審問,真相不曾傳出去半個字。”
換句話說,外人只會知道,人是盛近安殺了陷害慕仙宜,慕仙宜百口莫辯因此承認,而不會知道其中內情。
慕仙宜聞言,臉上露出輕松的表情,随即想到什麽,又感慨似的嘆息了一聲:“多情自古空餘恨,好夢由來最易醒。豈是拈花難解脫,可憐飛絮太飄零。”
鎮國公夫人聽他念這幾句詩,不由問道:“公主可憐婕妤娘娘?”
慕仙宜“嗯”了一聲,随即看向別處,臉上露出慨然:“她未必自己願意入宮,入宮之後也從來不曾真的快樂,最後被人利用了紅杏出牆,也是可憐可嘆。”
若不是他父皇擴充後宮,若不是寧湘蕪生有幾分姿色,她家中人非要送她入宮,想必她會和韓钰結成一對恩愛眷侶吧?
想到這裏,他又問淩雪棠:“對了,韓钰呢?!父皇把他找去了不曾?”
他記得淩雪棠在離開幽宮之前,是說要去找韓钰的,不知道韓钰找到了沒有?他父皇知道韓钰和寧湘蕪有私情,不知道會将怒意發落在韓钰身上?
淩雪棠被問到這一句,像是想到了什麽,道:“昨日下午我找了他大半個下午,最後遇到了一個人……”
“誰?”
“江含微。”
慕仙宜愣住了:“又是他?”
“對,他聽說你被囚禁于幽宮,知道我一定在找韓钰,故而特意前來找我,告訴我,韓钰在他那裏,他把韓钰藏起來了。”淩雪棠道。
鎮國公夫人在一旁奇道:“這個江含微怎麽知道你去找韓钰了?”
慕仙宜也同樣疑惑地望着他。
淩雪棠定定看他:“他說他自有辦法知道……”
慕仙宜便蹙起了眉——上次也是江含微提醒自己,要小心慕蕙華,要不是他,自己還不會專程去盯慕蕙華,也就不會知道盛近安被掉包出來了。
他隐隐覺得,這個江含微,似乎沒有自己所知道的皇商之子那麽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