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家公主男兒身

第75章 自古多情空餘恨

兩人擁抱了一會兒，四周的黑暗便略微有些明亮起來，至少能夠看清楚四周了——四周空空如也，牆壁斑駁發黃，還有許多地方長了黑毛。光從窗戶縫隙中投出來，照在房內，肉眼可見的塵土翻滾。

慕仙宜好似回過神來了似的，從淩雪棠懷裏出來，沖他笑了笑：“驸馬去見過我父皇了嗎？”

淩雪棠望見他并不真心實意的笑容，點了點頭，道：“見了，他說你自己承認了是你殺了瑛婕妤……我不信。”

慕仙宜像是料到了他的答案，忽然把抱着他的手一松，轉身避開了他的目光：“為什麽不信？人就是我殺的。”

“即便你不是我的妻子……你沒有理由殺她，也不可能光天化日在宮中動手。”淩雪棠說着，停了一下，目光深深地看着他，好似有許多的話要說給他聽，最後，他道，“更何況，你是我的妻子。”

回答他的是慕仙宜的沉默。

時間一下子如被拉扯，難熬得叫人喉頭發緊。

“如果我說，是我殺的呢？”慕仙宜忽然擡起頭來，那雙明亮的杏眸炯炯有神地注視着他，全然沒有一絲心虛和閃躲，仿佛承認只是他折了一朵花那般坦然。

“不可能！”淩雪棠面色難看，毫不猶豫地反駁他。

慕仙宜卻注視着他，說：“驸馬，的确是我，寧湘蕪她得罪了我母妃，還口出狂言，激怒于我，我一時氣憤，又見四周無人，便拿起一旁的剪刀刺向她的心口……你見識過我的狠戾的，知道這種事我完全做得出來的，對不對？”

淩雪棠握緊了拳頭，面沉如水：“不可能，玄玄，到底發生了什麽事，你難道連我也不相信嗎？”

慕仙宜聽到這句話，卻垂下了眸子，良久，才道：“事實如此，我願意接受應得的懲罰，與你無尤。”他說完，便轉過了身去，“驸馬，也許我要在此度過長久的歲月，你若不願獨守空房，可以休了我另娶淑女，我不攔你。”

淩雪棠聽到這些話，氣息明顯急促了起來，他定定地望着慕仙宜的背影許久，最後卻吐出一句：“你在保護誰？”

慕仙宜身子一凜，沒有回頭，只說：“沒有保護誰。”

淩雪棠黑眸微微斂起，露出冷光：“不對，你一定是在保護某個人，也許，這個人才是真正的兇手……你怕查下去會把他（她）牽扯出來，所以你才一口咬定是自己殺的寧湘蕪，玄玄，我說的，是也不是？”

“不是不是，我說了不是了，你為什麽還要追問？”慕仙宜轉回頭來，原本一直鎮定的嬌美的臉上有了激動的裂痕，他雙眸帶着水光，呼吸急促，“你不要查了！查下去對誰都不好……”

淩雪棠卻一把捏住他單薄的肩膀，語氣冷沉：“玄玄，你有沒有想過，這可能是個陰謀？”

慕仙宜一下愣住了，他似乎想到了什麽，眼中閃過一絲異樣，只是很快又說：“不會的，不會是陰謀的，就是他……”

淩雪棠更加确定心中的猜想，伸手猛然将他抱進懷裏，低聲說：“玄玄，即便查下去對誰都不好，即便我知道了也無能為力，可是你把這一切都自己扛着，心裏會好受嗎？”

慕仙宜聞言，卻一下子苦笑了一聲：“我若告訴你，你心裏會比我不好受十倍百倍……”

“我不是脆弱到需要一個弱女子來替我扛苦痛的人。”淩雪棠正色道，眼眸卻溫柔，“你覺得，今日被人栽贓殺人的是我，你會撒手不管走人甚至一封休書與我斷絕關系嗎？”

慕仙宜低下了頭。

“告訴我，玄玄，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淩雪棠再次問道。

慕仙宜望着他，像是終于下定了決心，臉上流露出幾分無奈，喟嘆道：“驸馬，你這又是何苦？”

淩雪棠執着地望着他。

慕仙宜落下眼睑，伸手抓着帕子點了點自己的鼻尖，終于開了口：“今天上午，我從品粥會出來，本想去禦花園走走，可是在禦花園門口，卻碰上了瑛婕妤的侍女容碧，容碧跪倒在地，苦苦哀求我請我去見瑛婕妤，說瑛婕妤有非常重要的事想求我幫忙……”他頓了頓，看向淩雪棠，道，“瑛婕妤為人雖清傲冷漠，但我知道她不是壞人，又感激她上次秋獵時開口為我說話，于是便答應了。又恐婆婆見我許久不回去會着急，便讓鸾鏡回去禀報一聲。”

淩雪棠聽到這裏，不禁蹙起了眉。

只聽慕仙宜又道：“容碧只送我到殿門口，說她在門口守着，我不疑有他，便進去了，誰知……”

“誰知什麽？”

慕仙宜看向他，可是雙眼無神，好似又看到了之前所發生的場景：“誰知我一進去，便見瑛婕妤坐在貴妃榻上，歪倒在一側，心口插着一把剪刀，血流了一地，人已經完全沒有了氣息。”說到此處，慕仙宜的聲音帶着些許異樣，眼神也漸漸有了神，只是那神采是帶着驚恐和難過的，“我本想立刻叫人，可是忽然看見貴妃榻旁的幾案上，有兩只茶盞，另一側座位上，胡亂地放着一條男子腰帶和玉佩，我驚悚地回頭看瑛婕妤，發現瑛婕妤的衣服是敞開的，脖子上還有歡愛的痕跡——”

淩雪棠的眉頭皺得緊緊的，望着瞳孔放大，面帶驚懼的慕仙宜，眼底的意緒更沉了。

“我趕緊把腰帶和玉佩收起來，又替瑛婕妤把衣服穿好，可是剛穿好，容碧和另外一個宮女就進來了……”慕仙宜說到這裏，便不再說下去了，自然，也不必說下去了。

淩雪棠想到什麽，緊緊地盯着他：“腰帶和玉佩是誰的？”

慕仙宜看着他，沒有回答他。

“到底是誰的？”

慕仙宜沉默不語，右手摸向左手的袖裏，須臾，又伸出來，将之伸到淩雪棠面前，一塊玉佩從他掌心中掉落，被慕仙宜手心裏拽着的紅繩扯住，在空氣中轉了一圈，最後，緩緩靜止在了淩雪棠眼前。

昏黑中，淩雪棠的瞳孔猛然放大，汗毛倒豎：“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