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歲雲暮矣多北風
慕仙宜與淩雪棠一起進了宮,向皇帝和皇後均是請了罪,自然皇帝和皇後不會降罪于二人,皇帝還有些震怒——在施粥時發生了這等事,着實是藐視王法,無法無天了,因此責令京兆府尹李敬查清事實真相,嚴懲不貸。
自宮中回到家,已是傍晚了,然而二人還是迫不及待地将負責檢查刺客屍體的侍衛叫了進來。
侍衛是淩雪棠的貼身侍衛,時常跟随左右的,名叫周勉,長相周正,沉默寡言。他快步進了屋內,朝着二人一拱手,道:
“主子,我等已将六具屍體檢查完畢。”
“有什麽發現沒有?”淩雪棠問着,一旁的慕仙宜亦一手抓着帕子,雙眸緊緊地盯着他的臉。
“不曾有別的異常,只是其中五人身上都有細小的圖騰,是皇宮訓練的死士才有的記號。”周勉說着,從懷中掏出一張紙,遞給淩雪棠,紙上拓下了刺客身上的圖騰。
淩雪棠望了一眼,便将紙遞給了慕仙宜。
慕仙宜接過紙,細細端詳了一番,柳眉蹙起來:“沒錯,的确是皇室訓練出來的死士才有的圖騰。”
“換句話說,是皇室的人要殺你。”淩雪棠得出結論。
慕仙宜對這個結論并不意外,擡眸看他:“不是慕景元,便是大公主慕蕙華。”
“嗯?大公主與你又結下了什麽仇怨?”淩雪棠從未聽說過大公主和慕仙宜之間的事,還真的沒想到慕蕙華會是此事的幕後元兇。
慕仙宜卻道:“你還記得江含微這個人嗎?”
“嗯。”
“那一日我去相國寺,出來時碰到了他,他叫我小心大公主。”慕仙宜說着,目光落到了不遠處的窗上,因為外頭雪積得很厚,因此窗戶格外明亮,只是他的目光焦點并不在此,而是虛無的,“慕蕙華是皇後的女兒,她未出閣時曾仰慕盛近安,并想嫁給他,不過皇後有意将他嫁給工部尚書蕭峽的長子蕭言,因為如此可以籠絡蕭家。我與她不曾有仇,但盛近安被抓入天牢,也許慕蕙華将這些怨氣都發洩在了我身上。”
淩雪棠明白過來,點了點頭:“原來如此……盛近安已經被判處斬首,再過幾日便要行刑,她要複仇,倒也說得過去。”又說,“此次不得手,想必她會收斂一段時間了,這些天,你我需好好關注京都城暗中的形勢。”
“我覺得,我們可以從江含微入手——”慕仙宜意味深長地看向他。
淩雪棠略一怔忡,會意地點點頭,轉身對周勉說:“周勉,你和朱雀一同去沁水公主府監視着,一有異常情況立刻來禀告!”
“是!”周勉一颔首,正要轉身出去,被慕仙宜叫住了:
“等等。”
周勉轉過身來,便見慕仙宜微笑着道:
“我今日收了一個小‘侍衛’,還要麻煩你找時間訓練他。”說完,又對淩雪棠說,“就是你今日救的那個孩子,很有意思。”
“是嗎?”淩雪棠挑眉,又說,“你要是願意收他當侍衛自然也可以,周勉,這件事就交代給你了,你務必要把他訓練好了。”
“是!”周勉認真地低頭答應,這才恭敬地退出去了。
屋裏一下陷入了寂靜,幾盞燭火将房內照得明亮,燭火投來的影子落在書案上、地上,微微晃動,炭盆中傳出哔啵哔啵的燒炭聲,卻顯得屋裏更安靜了。
淩雪棠起身,走到慕仙宜身旁坐下,跟他挨得緊緊的,聲音溫柔了好些:“今日白天吓到了吧?”
慕仙宜仰起臉看他,笑着搖了搖頭:“有你在,我不怕。”
他深深地記得當時淩雪棠那只摟着他腰肢的有力的大手,還有那溫暖可靠的懷抱,說實話,他一點都不擔心自己會死,甚至不覺得死是一件可怕的事,也許和摯愛在一起,的确會有不懼死亡的膽量吧。
淩雪棠聽了他的回答,亦笑了:“你是不怕吧,畢竟還讓我去救別人。”
慕仙宜嘿嘿笑了一下。
畢竟那時自己已然安全了,白羽卻處在險境啊!
他轉身把臉埋進淩雪棠懷裏:“驸馬不也是去救了嗎?驸馬也是大公無私的‘真将軍’呀!”
淩雪棠一聽,把他摟在懷裏,拿手捏捏他的臉,笑容更寵溺了。
……
郊外的某山莊中。
“近安,近安,有件有趣的事要告訴你!”身着大紅色宮裝的沁水公主快步從房外走了進來。
屋裏,男子坐在窗前,鴉青色錦袍披在背上,長發散落在肩頭,正對着燭火擦拭自己的匕首,他聽到動靜,卻也不擡頭,只專注地擦拭着自己的那已然锃亮的匕首,匕首反射出一道明亮的雪光,斜落在他的臉上,照出了他臉上一指長的一道疤痕。
“近安,這件事你一定會感興趣的!”慕蕙華走到他面前,美豔的臉上帶着興奮,說話快速,“你知不知道?今日慕仙宜那個賤人去施粥,結果被刺客刺殺了!”
盛近安聞言,卻是猛然蹙起劍眉,倏地擡頭看她:“死了沒有?”
“額,倒是沒有……可恨那幾個刺客太弱了,殺不死她!”慕蕙華不無遺憾,一雙丹鳳眼中流露出刻毒,“怎麽,你不高興嗎?”
“呵。”盛近安冷笑一聲,看向自己的匕首,拇指和食指繃住在匕首上彈了一下,那匕首便發出“叮”的清亮響聲,“她怎麽能死在別人手裏呢?我要親手抓住她,折磨她,叫她生不如死!”
慕蕙華聞言,亦勾起了紅豔的唇,在他一側的榻上坐下,拿起茶杯徐徐喝茶,喝罷,道:“只是不知,是誰與我們一樣,要慕仙宜那個賤人死?若是知道了,和那人聯手,我們豈不是多一助力?”又想到什麽,看向盛近安,問道,“莫不是慕景元?他妹妹慕茵琪的死,他一直懷疑是慕仙宜幹的……”
“不會是他。”盛近安斂了笑,眉目間陰沉,“他是個蠢貨,不會有這種死士,也不會安排得如此周密。”
慕蕙華想了想,道:“那會是誰?”
“與我無關。”盛近安說着,将匕首收入鞘中,眼底是嗜血的殺意和無盡的恨意,“馬上就要臘八了吧?我可是有一份大禮要送給慕仙宜……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