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雪後施恩
到了鎮國公府,鎮國公夫人已經在大廳焦急地等候了,見慕仙宜回來,立刻着急地迎了上來,問道:
“公主,聽人回來說,你與雪棠受了刺殺,可有此事?你有沒有哪裏受傷?雪棠呢?”
慕仙宜順勢抓住她的雙手,兩人的手都是冰冷的:“婆婆放心,且喜有我表哥及時趕來,我與驸馬都安然無恙,只是驸馬留在那裏善後,稍後才回來。”
鎮國公夫人這才松了口氣,歡喜道:“那便好,那便好,多謝表公子的出手相救了。”末了,又氣憤地說,“到底是什麽人,這樣惡毒,不僅攪亂施粥會,還要刺殺你和雪棠!”
“婆婆不必擔憂,此時想必也已經驚動了京兆府尹,驸馬與他聯手,定然能查出來的。”慕仙宜臉上露出笑容安慰她,“還有,此事本是皇後娘娘和我母妃的好意,如今叫人攪和了,皇後娘娘定然也會站在我們這邊的。”
鎮國公夫人聽了,嘆了口氣,道:“也不知是招惹了誰,你們小夫妻這段日子災禍不斷……許是我拜佛拜得不夠虔誠,下月初一,我定要親自去相國寺了。”
慕仙宜聞言,腦海中驟然響起了那一次在相國寺,江含微對自己說的話——
“小心大公主。”
大公主?為什麽要注意慕蕙華?
他想到什麽,神思一下飛到天外去。
鎮國公夫人見他一副怔愣的模樣,以為他是受到了驚吓,便連忙說:“公主且回別院歇息一下,我叫人煮安神湯來與你,小心別心悸染了風寒。”
“也好,婆婆你也回去,大廳裏涼。”慕仙宜囑咐着鎮國公夫人,離開正廳回了別院。
一回到別院,鸾鏡立刻迎了上來,她不曾跟去,亦不知今日之驚險,如尋常一樣,為慕仙宜和樓毓章封了熱茶上來,又見了呆站在門口的孩子,忍不住問道:
“公主,這孩子是什麽人?”
慕仙宜腦子裏一直想着慕蕙華的事,倒把他給忘了,這下一拍額頭,起身道:“忘了還有這孩子,你快快讓他進來烤烤火。”
鸾鏡忙出去将人領進來。
這孩子一副懵懵懂懂卻倔強不服輸的模樣,進屋也不知走進炭盆烤火,慕仙宜便招呼他:
“快過來,來炭盆邊烤火,別站在那裏。”
那孩子便默然走了過來,伸出一雙凍得通紅的手,很是認真地烤火。
“喂,你叫什麽名字啊?”樓毓章捧着熱茶,一邊啜一邊問道。
“我沒有名字。”孩子垂着眼睑,說話語氣很是老練。
“沒有名字?那你幾歲了?”慕仙宜覺得很驚奇,這樣大的孩子,居然連名字都沒有?
“我十四歲了。”
他一說完,慕仙宜便和樓毓章驚詫地對視了一眼——就這身高,這瘦弱的身體,十四歲了??
真沒撒謊嗎?
誰知那少年卻很是平靜地說:“我五歲多開始流浪,經常沒有東西吃,也許正是如此,我便長不大吧。”
慕仙宜這才恍然大悟,又見他形容不堪,衣不蔽體,不由心生憐憫,道:“你若願意,我把你介紹到大戶人家去當個随從,如此也不必再各處流浪了。”
這本是一件天大的好事,那少年卻認真地看着他,如菜色的面上一雙眼睛格外有精神,仿佛一只小獸:“我想跟随你左右,報答你的救命之恩。”
“救你的人不是我,是驸馬。”慕仙宜道。
“就是啊,要報答也是報答淩雪棠啊,你怎麽報答仙宜呢?”樓毓章幫腔道。
少年道:“驸馬是公主的夫君,若不是公主要他救我,驸馬如何會扔下公主不管,卻反而來救我這個無關緊要的下賤之人呢?”
慕仙宜被他的回答驚豔了,一邊驚奇地打量他,一邊笑:“你這人還真的很有意思。”
樓毓章有點茫然:“什麽意思?”
慕仙宜卻沒回答他,而是對那少年道:“好,以後你都跟着我,做我的侍衛,不過,你得跟驸馬的侍衛去學點武功才好,否則這樣瘦弱,連自己也保護不了。”
少年的臉上這才有點波瀾,一雙小獸眸子迸發出光芒,又姿勢別扭地朝他拜了拜:“我……我一定會保護你的!”
“是公主的侍衛,便不可随意地說‘我’‘你’了,要稱呼公主‘主子’,自稱小的或者奴婢!”鸾鏡提醒他道。
“不礙事,不必拘着這些禮數。”慕仙宜微微揚唇,想了想,又說,“既然你沒有名字,我便替你取一個,方便稱呼。”
“什麽名字?”樓毓章好奇地問道。
那少年也期待地望着他。
只見慕仙宜微微勾着紅唇,纖細白皙的手指撫摸着青瓷茶杯,道:“王摩诘有《少年行》曰‘一身能擘兩雕弧,虜騎千重只似無。偏坐金鞍調白羽,紛紛射殺五單于’,不如便喚你‘白羽’,便是白色的羽箭的意思,可好?”
“這名字取得好!”樓毓章先叫起好來。
“白羽……”少年低低念了一聲,随即堅定道,“好,就叫白羽!”
慕仙宜又讓鸾鏡領着他下去換衣服洗漱,吃點東西,畢竟如今是鎮國公府的人了,再破衣爛衫的,面黃肌瘦的,着實不像樣。
慕仙宜和樓毓章又一同坐了一會兒,淩雪棠就回來了:
“公主,李敬答應,刺客屍體先由我們保管,再交由他們京兆府處置。”
“那便好。”慕仙宜起身,望着淩雪棠,又說道,“此事非同小可,你我還得一同入宮與父皇和皇後娘娘交代。”
“好。”淩雪棠點了點頭。
樓毓章在一旁插嘴道:“你們得說得嚴重些,最好說是南越那邊派來的奸細,意圖在我京都制造事端!如此陛下才會重視呢!”
淩雪棠只是勾了勾唇,沒說話。
“幹嘛,不行嗎?”樓毓章疑惑地問道。
“自然不行。”慕仙宜解釋道,“你想,若是南越派來的奸細,他為何不在第一天便動手呢?第一天當監工的,可是太子哥哥,他身為一國儲君,難道不比我來得有價值?這事分明是沖着我來的,父皇不會看不出來的。”
所以,他只消賣慘就好了,不必再誇大其詞了。
“額,原來如此,我又犯蠢了。”樓毓章幹笑着撓了撓頭。
“不招待你了,我們先入宮了。”
“去吧,有消息了記得通知我,我先回家了。”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