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曲終人散
在衆人鄙夷的目光中,南康渾身都虛脫似的,癱倒在地。
“南康,你做得好事!”章武帝氣怒交加,漲紅了臉,劍眉倒豎,瞪着雲嫔母子倆,“雲嫔,你身為母妃,不安分守己,汲汲營營,如今犯下這等混賬醜事來,你該當何罪!”
雲嫔吓得渾身發顫,面色蒼白,連連磕頭:“陛下饒命,陛下饒命啊,嫔妾只是一個做母親的,想給自家女兒找個好一些的親事,這何錯之有啊!婉兒一時糊塗,錯了主意,如今自食惡果,您就饒了她吧,饒了她吧!”
容嫔卻在一旁譏诮道:“雲嫔姐姐這話說得,若真想為南康公主擇一門好親事,為何不去那新科進士裏找,偏要找平南王世子,姐姐這心思,怕是堪比司馬昭啊!”
皇後蹙着眉頭,亦是痛心道:“雲嫔你糊塗得很吶!”
雲嫔還想再解釋,一旁的南康卻突然崩潰似的大喊大叫起來:
“你們就是偏心!偏心!就因為宸妃娘家勢大,‘她’慕仙宜就能嫁進鎮國公府,偏她是金枝玉葉,我卻是蓬草荊棘鞋底泥嗎!父皇,從小到大,你何曾對我有過寵愛,何曾對我誇贊一句,就因為我母妃身份低賤娘家不起眼嗎!若不是你偏心,我何必自己去争取這一切!”
章武帝聽着,原本有所平息的怒意又重新被激發起來了:“住口,你放肆!”
皇帝是最光明正大、公平公正的人,即便真的偏心,又怎麽可以當衆說出來?更何況這後宮外朝之事,哪裏有南康說得這樣簡單?她實在是太幼稚了,把皇帝當成了普通人家的父親,可皇帝,怎麽可能只是一個父親?
“來人!南康公主行為不端,肆意妄為,從今日起,送去淨心庵靜思己過,無诏不得回宮!”章武帝眼神涼薄,語氣冷酷,“雲嫔郭氏不修婦德,不好好教育公主,以致釀成今日大禍,着,褫奪封號,降為榮華!”
雲嫔和南康聞言,像是洩了氣的皮球一般癱軟了,很快,又膝行上前求情:
“陛下,您饒了南康吧,南康她是您的女兒啊,陛下……”
“父皇,父皇我知道錯了,你不要把我送去淨心庵,不要啊,這些都是慕仙宜的錯,是她要害我,父皇,父皇!”
章武帝冷着一張臉,并沒有去看她們母子二人,只對着底下人揮揮手,底下人便立刻上前,将二人架了出去。
“陛下……”平南王見狀上前,請罪道,“此事皆因臣和犬子而起,臣着實有罪……”
章武帝朝他擺了擺手,意思是不必多說,道:“退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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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
平南王和他兒子拒絕南康,一定程度上自然也叫皇帝沒臉了,只是這南康本身就不夠出挑,如今又犯下這等醜事,的确是不夠嫁入平南王府的。
慕仙宜将一切都看在眼裏,很識趣地沒開口——他父皇不蠢,自然看得出來這其中有蹊跷,不過是因為證據确鑿,且南康本身有錯,再加上又已經被人污辱了,他也只能按照南康勾引盛近安不成來落罪。
對于皇帝和皇家而言,臉面是頂重要的,這樣的事,着實不宜鬧大。
添酒回燈重開宴,可惜衆人再無方才那樣的興致,因此沒過多久便匆匆散場。
慕仙宜和淩雪棠送了宸妃一段路,這才回頭往青霄門走去,那裏有鎮國公府的馬車在等他們。
此時已經月上中天,今日是中秋,月有大又圓,月華瑩亮而靜谧,流瀉到大地上,為遠遠近近的宮殿都籠罩了一層朦胧的光紗。不知何處還傳來一陣蕭聲,襯着這安靜的夜越發寧靜而溫馨。
慕仙宜望着走在自己身旁的淩雪棠,見他腰背挺直,側顏俊美無俦,心中忍不住又是花癡一番,想了想,又道:
“驸馬,我怎麽覺得腳底有些發軟呢?”
淩雪棠轉過頭來,見他眨着無辜的大眼睛,微微勾了唇角:“如此呢?”
慕仙宜只覺有只大手緊緊地牽住了自己,袍袖寬大,想必也不會為人察覺。他的唇角也跟着揚了起來,兩人對視一眼,又默契地轉開:“如此便走得穩啦。”
淩雪棠唇畔的笑意越濃了。
兩人走到青霄門,所有皇親貴胄都已經散去,只有他們的馬車還靜靜伫立在宮牆下了。
一先一後上了車,慕仙宜有些迫不及待地将頭靠到淩雪棠的肩膀上,雙手抱住他的胳膊,很是親密地挨着他。
淩雪棠也不掙脫,只是略微僵硬了一下,很快放松下來——想來他也是不習慣有人這樣與他親密的,只是現如今能為慕仙宜适應了。
馬車辘辘前行,慕仙宜就着這聲響,低低地問淩雪棠:
“驸馬,如果我說,這些都是我安排的,包括打翻南康酒盞的侍女,那兩封信箋,還有容嫔……你會覺得我可怕嗎?”
淩雪棠微微沉默須臾,很快側過身來,另一只大手伸過來,捏了捏他的下巴:“不會,她心思歹毒,欲置你于死地,你并未取她性命,已然是手下留情了。”
“那就好。”慕仙宜松了口氣,又說,“我本以為盛近安也會中暖情香的,盛近安此人行為乖張肆意妄為,若是發現自己被南康設計,一定不會對南康客氣,被容嫔發現之後,也絕不會坐以待斃……不知怎的,盛近安竟沒有中暖情香,反而是個侍衛?”
盛近安那一套說辭,什麽男女有別不便赴會雲雲,他是絕對不會相信的。
淩雪棠卻道:“盛近安此人我有所耳聞,他是風月常客,恐怕對暖情香這些東西有所防備……我倒覺得盛近安沒有中暖情香是一件好事,否則他若鬧起來,也許真的會細查下去。”
慕仙宜想了想覺得也是,便說:“嗯,也是。不過不管如何,反正南康的仇我是報了,嘿嘿。”
淩雪棠朝他看了一眼,唇角微微勾起,眼底閃過一絲莫名的思緒。
馬車辘辘遠去,青霄門外,一身銀色錦衣的男子站在宮牆下,望着那馬車遠去的方向,冷笑不已。